陸五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帳篷裏。

弧頂的帳篷，大概只有一米五左右的高度……要比驢友們通常使用的帳篷（出售此類帳篷的店挺多，時不時能在路邊看到）大上一些。紅色的帳篷布上夾雜著白色，組成一種相當怪異的花紋。

怎麽回事？這裏是哪裏？

神智慢慢的回到陸五的腦海裏，他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然後猛的掙紮坐起。

對了，那個時候，我突然……

陸五分不清楚是怎麽回事，是不是那些士兵對他使用了某種特殊的武器？他註意到自己身上蓋著一條毯子，而隨身所有的物品，都被堆成一小堆放在他腳邊。

發生什麽了？為什麽會在一個帳篷裏？陸五尚未想明白，卻看到一個人從帳篷外面走進來。

這是一個身材微胖，看上去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雖然說是陌生人，但是他臉上那種親善的笑容卻讓人不自覺的產生好感。至於其他方面，陸五只能認為他是一個混血兒。因為這個人的臉上能夠清楚的找到西方人和亞洲人兩種不同人種的特征。

不，陸五提醒自己不能犯傻，這裏根本不是地球，哪裏來的人種區別？

“看起來已經醒了呢。”陌生人說道。“把手伸出來。”

這種情況下根本容不得反對。陸五伸出左手。

陌生人從身邊摸出一個小型儀器，將儀器的一端貼在陸五的手臂上。他的目光停留在儀器的顯示面板上好幾秒鐘，然後後擡頭，沖著陸五一笑。

“非常好，你的身體很健康，之前的昏眩應該只是精神過分緊張導致的。”陌生人說道。“被戰場那裏嚇到了吧？這是難免的。不過至少現在你安全了，暫時安全了。”

陸五這個時候才回過神來，他發現自己聽的懂對方說的話了。

但是，他又知道對方說的不是漢語——當然也不是他知道的任何一種地球語言。他之所以聽懂是因為……他突然懂這種語言了。

“這是怎麽回事？”陸五輕聲的對自己說。這句話他不是用普通話，而是用這種未知的語言說的。說起來非常流利，絲毫沒有窒澀之感，仿佛這種語言他天生就會，和母語一樣，自然而然，無需任何額外的精力在腦海裏去理解翻譯。

“不管怎麽說，既然一切正常，那我先走了。”陌生人收起儀器。“順帶說一下，軍隊那邊在找人，所有男人，半個小時內都要去外面的廣場集合。這次估計是來真的，不去不行的。”

盡管陸五聽的懂對方的話，但是這麽莫名其妙的信息一時之間還搞不明白。不過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對方早已經離開了。

等等，昏迷過去之前……

“高手！”陸五趕緊看向自己的手機。前面說過，他的隨身物品，包括手機，一起被堆在他腳邊的位置。至少看上去完好無損，沒人動過。

“搭檔，你醒了啊。”高手用手機喇叭回答道。盡管那是電子喇叭，但是高手的聲音依然聽起來有氣無力，活像三天沒吃飯一樣。

“怎麽回事？”

“嗚嗚……沖擊太強了……我的生命本質都被波及到了……不過沒關系，再過幾個小時就會恢覆的……”

“什麽意思？沖擊？”

“當然是為了讓你在這個世界活下去啊。我把我的語言能力烙印給你了……”

“語言能力……烙印？”陸五雖然不是很理解，但是卻明白，他之所以能夠突然懂得了這個世界的語言，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其實就是反過來罷了。還記得我們最初見面的時候，我從搭檔你的腦海裏烙印了一份地球的語言，當然也能反過來將我懂的語言烙印一份給搭檔你了。”

“有這麽好用的辦法為什麽不早點用？”陸五奇怪的問道。

“這個副作用很大——哪怕最完美的情況下，也會有很嚴重的副作用，對你對我都是如此。所以只要有可能，最好還是不要用。總之你現在雖然懂得這個世界的通用語言了，但是卻永遠失去了深一步了解細化，徹底掌握這種語言的能力了。”

“什麽意思？”陸五不明白這個意思。

“相當覆雜，一時之間說不明白。但是至少有一點，你恐怕永遠也無法真正的深入這種語言了。稍微舉個例子，用這種語言書寫成的詩歌、散文，你永遠也無法理會其中深入的美感。你只能用最粗淺的方式去理解它。對於任何一個智慧生物而言，這就意味著世界對你關上了一道門，而且再也無法打開了。”

高手嘆息著，似乎為迫不得已做這種事情非常非常的後悔。

不過陸五可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麽好後悔的。嗯，因為至少，他只不過在這個世界呆一個月（也許更久一點）。深入的，徹底的學會這個世界的語言有什麽用呢？稍微懂一點，夠用就好了。

“新來的，”帳篷外突然探進一個頭來。“醒過來了？醫生剛才說你沒事了。”

“是沒事了……”陸五這才意識到剛才那個帶著個奇怪小儀器，略有點胖的男人是醫生。

“就知道是那幫士兵胡說。”這個新來的陌生人盯著陸五，但是神色之間倒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敵意。“他們居然說你連語言都不懂……其實這也正常，那種情況下，嚇傻了的事情多得很。這是你的身份證。”

他晃了晃手中的金屬的小牌子。陸五認出那正是那個銅牌——其實這應該不是銅的，但是陸五還是覺得這這種金屬色澤方面和銅太相似了——他上一次來到這個世界，從一具無名屍體那裏撿來的那一個。

“你叫什麽名字？”

陸五差一點就脫口而出了，但是立刻想到這可能只是一個陷阱。因為如果這個銅牌就是所謂的“身份證”的話，那麽根據地球的常識，上面肯定有主人的姓名。所以對方這句話只是來套一下罷了。

“你的身份證損壞了。”對方看著陸五半天陸五沒說話，有點不耐煩起來。“只有你的住址和身份，但是沒有你的名字。除了你來自堡口城之外，其他的無法解讀了。”

陸五這才意識到銅牌上的缺口——原本以為那本身就是銅牌的一部分呢，但是現在看來似乎是在之前的時空崩解中損壞的。

“我叫陸五。”陸五回答道。

“陸五？奇怪的名字……”對方猶豫了一下。“好吧，我會把名字記錄下來的。”

“等等，堡口城……”陸五突然意識到一個巨大的破綻。這個銅牌身份證根本不是他的，如果有來自同一個地方的人，應該會認出來的吧。

“堡口城？沒了。”對方明顯有點同情。“受到時空崩解的波及，外加上軍隊潰敗的時候被敵人截斷了退路……估計現在只有你一個人幸存下來了。”

“只有我一個人？”

“女妖之門附近的戰線遭到了重創，前線的居民和軍隊逃出來的，一百個都沒有一個。你這邊還不算最糟糕的，至少還跑出來一個你。連一個人都沒能跑出來的地方都有呢。總督超過一半的軍隊都被殲滅在第一線了。”

這一大堆的概念砸得陸五昏頭轉向的，但是他總算理解到自己的陣營（或者說收容了他的陣營）現在似乎吃了一場敗仗在撤退。

“之前我看到了戰場！”陸五下意識的說道。“那些……”

“你說那些怪物啊？”陌生人說道。“敵人新投入的某種生化部隊，相當危險。”他猶豫了一下。“其實也不是很強啦，估計沒辦法攻擊設施齊全，防禦堅固的陣地的。但是眼下這種情況下，這些怪物在追擊中相當可怕。我們損失慘重。”

說著話，陌生人的腦袋收了回去。“堡口城，平民，男性，陸五……好，這就齊全了。”他在帳篷外似乎自言自語，不過幾分鐘後，陌生人再一次把腦袋伸進來。

“身份證修補完成了，收好。”接著，一個銅牌被丟到了陸五手裏。

這個……我算是在這個世界混到一個身份了？陸五看了看帳篷，又看看身上的毯子。然後聽見了外面宛如喇叭一樣的大嗓門。

“快點，快點，所有男人都去外面的廣場集合！”

陸五從帳篷裏鉆出去。外面的情況和他預想中的不同，這裏是一座城市，至少也是城鎮。稍微遠處能夠看到成排成疊的房屋，建築風格居然和地球現代建築——也就是小高層——頗有相似之處。不過更多的還是帳篷，就在陸五邊上，一眼看不到邊的帳篷海洋。

“我差一點要以為這裏是災區啦……”陸五輕聲的對自己說。如果不是營地裏跑來跑去的士兵都穿著陸五從未見過的軍裝，戴著那種科幻味道十足的頭盔的話，陸五差點真的會以為這裏是中國的某處，某個受災地區了。

整個帳篷營地規模極大，而且不止是陸五剛才棲身的這種小帳篷，更大的帳篷也比比皆是。其中最大的帳篷估計能裝下一家四代十幾口人了。不過，這些帳篷並不是隨意亂搭的，而是清楚的分出了道路。此時大概是因為集合命令的緣故，營地裏的道路上有很多人，人流正朝著城鎮的方向而去。

大概是集合命令的緣故，路上都是成年男人，女人和小孩很少。陸五註意到這裏的人有所謂的廣場，應該就是那邊吧。

一半左右長相類似於東西方混血兒，另外一半則大半是東方人（也就是和陸五相似）模樣，只有很少的人是歐美人種。

走近城鎮之後，陸五才意識到這是一座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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