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著喝著，李曄發現自己竟然被遺忘了。

安琪兒和何潔針鋒相對，彼此殺得難解難分，他並不意外。

但兩人把小瓶子裏的靈藥倒完之後，竟然挨著貼著坐在一起，湊在一起言笑晏晏，不時還互相親昵的捏捏臉蛋，說些女人之間的小話，儼然已經是好姐妹的模樣，就讓李曄有些發楞。

“呵，女人。”李曄搖搖頭。

在眾人不是鉆到桌子底下呼呼大睡，就是趴在桌子上囈語的時候，李曄走出了小酒館，安靜站在屋檐下休憩。

此時已經入夜了，街道兩側燈火輝煌，這一條街都是維京風格，屋舍都不大，沒有高層樓宇。倒是不遠處山坡上的街道，是風格濃郁的漢唐建築，大紅的燈籠哪怕是隔著一千多米，在李曄眼中也很喜氣。

形形色色的人在極為寬闊的馬路上穿行，大部分都是用腳在走路，少部分駕馭著飛行板塊——樣式都差不多，有的站著有著坐著，還有半躺著的。沒有看到汽車吞吐尾氣，也沒有各種嗡鳴的雜音，李曄心情不錯。

建築風格差別很大，而且涇渭分明，但身在其中的人，卻是穿什麽衣裳的都有，五官也看不出多大區別來，大家說著共同的語言，好像自古就是一個種族。

看著看著，沒多久李曄就感覺到怪異。

街面上的行人沒有以家庭為單位的，無論是老人還是小孩，都是與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同行，即便是有各個年齡階層的人在一起，也絕對沒有那種親人特有的親近之態。

每一個人，都是一個絕對獨立的個體。

從公元兩千年來的李曄，分明感受到了一種孤獨的氣息，不是覺得旁人孤獨，而是自己。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是與時代的隔閡。眼前的所有人都沒覺得這樣的群體狀態有問題，只有李曄不太適應，這是他自己的問題。

這個時候，李曄忽然想到，像何潔這種誰也不信的人，是不是因為在這樣個體絕對獨立的環境裏生活久了，天然會落下的“病根”？

他正這麽想的時候，一個不大的飛行板塊停在街邊，上面走下來一個小女孩，徑直朝他走來。

那是個是真正的小女孩，估計也就五六歲大小，嬰兒肥的小臉胖滾滾的，手裏還握著一根，有她臉一半大小的圓圈棒棒糖。她走起路來倒是四平八穩，周圍的行人見到這個呆萌的小女孩，都自覺讓出了道路。

“叔叔，你能帶我去買棉花糖嗎？”小女孩站在李曄腳前，擡起頭一邊舔著棒棒糖，一邊奶聲奶氣的詢問，滴溜溜的大眼睛裏滿是天真。

李曄怔了怔，她沒有發現小女孩的監護人，按道理說，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是集體生活，除了接受統一撫養、教育，還有被蔚藍系統評為“有愛心、有耐心很細心”的專門監護人照看，尤其是外出的時候。

“西門夕瞳向你發出任務邀請，是否接受？任務完成，預計可得零點一貢獻值。”在李曄蹲下來的時候，他的終端上響起蔚藍系統的聲音。

聽到零點一貢獻值，李曄又詫異了一下，剛剛他在小酒館消費了二十幾瓶好酒，付的賬也不過零點一貢獻值。要是用作生活費，那足夠一個普通成年人，一個月吃用不愁了。

而現在，僅僅是陪著一個小女孩買棉花糖，就有這麽多貢獻值入賬。這樣簡單而又獎勵豐富的任務，只怕沒有人會拒絕。

“陪小女孩買棉花糖，也是對蔚藍文明的貢獻？”李曄這樣想著，覺得這個問題答案無疑是肯定的，於是露出和煦親和的笑容，“好，叔叔帶你去買。”

小女孩高興的雙眼彎成了月芽兒，伸出肥嘟嘟的小手，“拉手。”

李曄笑得更加燦爛，拉著小女孩，小步小步的去找賣棉花糖的地方。他對這個地方雖然不熟悉，但也用不著擔心找不到目的地，蔚藍系統剛剛已經給他指明了路線，距離不近也不遠。

小女孩一蹦一跳的，好幾次差些把手裏的棒棒糖甩掉，走得自然不快。她揚起的幹凈小臉上，滿是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叔叔，你是做什麽工作的？好玩嗎？”

“支線任務：陪西門夕瞳聊天，預計可得零點零五到零點一貢獻值，此為強制任務，不可拒絕，不可發表有害兒童身心健康的言論，否則扣除一百貢獻值！”蔚藍系統的提醒音再度響起。

李曄有些好笑，這任務也不難，但違規的懲罰，卻是普通人無法接受的。一百點貢獻值，很多人一輩子都掙不到。蔚藍文明對下一代的重視程度，真是高到“令人發指”。

在整個任務開始之前，系統允許個人選擇，但在任務開始後，就必須做到最好，對小孩子負責到任務結束。

“叔叔是個......戰士，為蔚藍文明作戰。”李曄覺得這個答案很好，小女孩應該能理解。

“哇，叔叔是戰士，好厲害好厲害！”小女孩張開小嘴費力的咬住棒棒糖，騰出手來使勁兒鼓掌，純凈的眸子裏滿是崇拜，“夕瞳以後也想做戰士，夕瞳要打敗天魔！”

李曄摸摸對方的小腦袋，鼓勵道：“那你可要好好學習，好好鍛煉，將來你一定會成為一名優秀戰士的。”

“嗯嗯！”小女孩鄭重點頭，棒棒糖她已經不想吃了，讓李曄給她拿著，自己拍著胸脯一臉認真道：“夕瞳會努力的！”

“幫助西門夕瞳認識正確人生目標，獎勵貢獻值一點。”系統的提示聲音表示，李曄為蔚藍文明做出了很大貢獻。

沒用太久，李曄帶著小女孩來到了糖果店。對小女孩來說，這裏無疑就是天堂，小跑進門後，西門夕瞳就兩眼冒光的到處挑選自己的零食，快樂的像是一只小麻雀。

糖果屋裏有很多小女孩，有的有人跟著，有的沒有。

笑容可掬的店員們，對那些單獨來的小孩子格外關照，很有禮貌的為她們介紹各種糖果，有的還會順便傳授一些相應的知識，譬如說糖果不能吃太多，亦或者糖果是用怎麽做的，怎麽做出來的等等。

只看店員們熱情周到的程度，李曄就知道，她們的終端裏肯定也有蔚藍系統，發布的相應任務，以確保她們能照顧好這些小天使，讓小天使每一步都倘佯在關愛的海洋裏。

就在李曄拉著西門夕瞳挑選糖果的時候，終端裏忽然傳出系統的緊急聲音。

“二十六米外，有老人噎食，三十米範圍內所有沒有任務在身者，立即根據系統路徑指引，迅速前往實施緊急救援！此為強制任務，符合條件而不行動者，扣除貢獻值一百點！”

聲音剛落，李曄就看到門外有很多人跑動了起來，不過只是轉瞬間，大家又都停住了腳步，系統提示問題已經被解決。

西門夕瞳買好了一大包糖果，李曄幫著她提出門，放到了飛行板塊上——飛行板塊不被使用的時候，會進入地下交通系統，跟著主人移動，以便隨時取用。

“謝謝叔叔！”

收獲滿滿的小女孩，開心的跟李曄揮手告別，然而她還沒上飛行板塊，忽然眼前一亮，看到街上一位走過來的年輕女子，立即小跑了過去，“漂亮姐姐，可以帶我去玩旋轉木馬嗎？”

李曄看著被年輕女人牽走，還不忘回頭朝他揮手的小女孩，啞然失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現在算是有些明白，對方為何會選他帶她買糖果了，這小女孩分明就是以貌取人，看誰長得好看就想跟誰玩。

離開糖果屋，李曄不緊不慢的往回走，周拔山等人還在酒館裏酣睡，他不能放任不管。這一路上，他打開終端翻了翻新聞，看到了一些讓他感興趣的東西。

有個剛從監獄出來的家夥，夜晚見色起意，尾隨一個少女，然而在他剛剛要實施犯罪行動的時候，被蔚藍系統檢測出犯罪傾向，用終端給先一步給電暈在原地。

而後，附近接到系統任務的人，就趕了過來，跟少女一起，合力將他扭送給了趕過來的警察。

在這次事件中，有兩個接到系統任務而沒有行動的人，一個遭受了系統處罰，因為貢獻值被扣完，被送進監獄改造去了；還有一個卻安然無恙，原因這人精神狀態不好，患了很嚴重的抑郁癥，故而免於懲罰。

到了此時，李曄對蔚藍系統的強大，已經有了很深入的認識。科技文明發展到這個時代，的確是讓這個世界變得美好了很多。

五歲的小女孩都有貢獻值，可見她也為蔚藍文明做出了貢獻，譬如說學習任務完成得很好，又可能是餵養了流浪貓什麽的。在這樣的價值導向下，孩子從小就懂得什麽是對的，基本不會誤入歧途，而且還培養了他們的獨立能力。

另外，小孩子單獨走在大街上，不僅不用擔心發生危險，還有那麽多人給她關愛，這只有在極度文明的社會裏才行。

這就是時代的進步，是人類智慧的結晶。

在這樣的社會裏，人們不需要聖人。聖人沒了，故而大盜也沒了。不過這靠的不是道德，而是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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