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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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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海》是喬波主演的為數不多的幾部電視劇之一,前年在各大衛視播出後,反響十分強烈,迅速登上了收視率冠軍的寶座,幾度重播,依然熱度不減。喬波是喜歡演戲的,電影也好,電視劇也好,話劇就更好一點。他享受舞臺上精彩的百變人生——畢竟,自己的人生實在無趣到乏味,甚至,令人厭倦。

杜師母坐在沙發上津津有味地看著電視,忽然說,小樺的男朋友也演了這部電視劇。

喬波就坐在旁邊點點頭,說,“一會兒問問她是哪一個。”

杜師母又說,毛毛,你也要快點找個女朋友,外婆看到你成家,才放心。

“好。”

“外婆喜歡小樺,喜歡得緊。”

喬波正對著電視劇裏自己的鏡頭發呆,隨口答了一句,“我也是。”

好在電視裏演得正熱鬧,杜師母沒有聽見。

晚上十點鐘,唐樺興沖沖地從杜老的書房裏走出來,整個人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嚷嚷著要趕緊回去把想到的創意寫下來。杜師母擡頭看了看時間,說太晚了,叫毛毛送送你。

毛毛這個稱呼既可愛又有趣,唐樺覺得喜歡極了,挑著眉毛笑得狡黠,“毛毛,你送送我唄?”

喬波卻對著電視,看也不看她一眼,“我沒空,讓你那個叫郝帥的男朋友來接你吧!”

唐小樺撇了撇嘴,掏出手機迅速地撥通了一個號碼。

“餵,郝帥,你在哪兒?哦,好的呀,我現在在杜老師家,一會兒你來接我?好,那我就等著你啦!”

電話掛斷,唐樺一臉嬌羞地告訴杜師母,郝帥一會兒就來接她。

杜師母這才放心,連連點頭,“那就好,太晚了,我跟老頭子就先睡了。”

唐樺和喬波在客廳的沙發上坐著,他們一人占據了沙發的一邊,在這二十分鐘的時間裏,看都沒有看對方一眼。墻上的時鐘慢慢指向了十點半,唐樺掏出手機刷了兩下,不到半分鐘的工夫,手機就被喬波瞅準機會一把奪去,快速地打開了已撥電話那一欄。

上一個呼出號碼是10086。

他瞥了一眼坐在旁邊的唐樺,果不其然,她笑得都快翻過去了。

“你男朋友在移動公司上班?”喬波把手機丟還給她,又說,“那我就和你在這兒等著他,他人不來,你別想走。”

唐樺也不說話,拿著手機繼續刷了起來。

喬波的這個粉絲群真是24小時刷屏不間斷,她看到有粉絲爆料說喬波已經從巴黎飛回了北京,下面還貼了一張機場拍到的照片,照片裏的老喬戴著墨鏡,手裏拖著的黑色登機箱上掛著一只不太起眼的紙袋。

照片清晰度很高,足以看到袋子上印著的法文單詞:chocolat。

這讓唐樺馬上就聯想到了那則關於白玲的新聞,心情又瞬間陰霾了起來。

“你在看什麽?”

唐樺嚇得一個激靈,手機差點摔在地上,她一轉頭,看見喬波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湊到了她的旁邊——糟糕的心情嚴重影響了她的警覺性,“沒看什麽。”

“你那天追著問我在做什麽,就是為了加這個群?”

她不知怎麽回答,只好不出聲地關掉了對話框,打開新聞看起了別的。

“那是給我女朋友買的,”喬波說,“巧克力。”

唐樺覺得小心臟在撲通撲通地跳,面色還要故作鎮定,“哦,毛毛有女朋友啦?這下師娘可該放心了!”

“嗯。”喬波繼續說,“我女朋友也在南影上班,不過你可能不認識她,她叫郝美。”

唐樺知道自己大概是自作自受。

她看著手上那張單薄的巧克力熔巖蛋糕兌換券,想象著把它吃進嘴裏的滋味。

喬波正開著車,他開得依舊很慢,看著北京的夜景在車窗裏緩慢地流動,唐樺終於忍不住問道,“這其實是贈品禮券吧?”

“你真聰明。”喬波說,“我買了十八種口味的手工巧克力,店員看我長得帥,就送了我這個。”

他說完,看了看旁邊的唐樺,她委屈的模樣像是要哭了。

黑色的奧迪車終於停在了凱琳公寓大樓底下,唐樺沒有下車,依舊對著那張寫滿法文的贈券發呆。喬波也不催促她,只等著看她為了這點吃的還能想出什麽鬼主意。

但她沒有,她只是可憐巴巴地問,“這個必須要去巴黎兌嗎?”

喬波忍著笑,點了點頭。

“那我下個月回德國的時候,可以繞一繞路。”

真的是拿這個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喬波嘆了嘆氣,打開車門繞到後備箱,把那袋巧克力拿了出來,丟在唐樺懷裏。他想著這次她總該領個教訓,多少消停幾天,誰知,她卻高興得跳了起來,“毛毛,你放心,我保證會幫你轉交給郝美噠,我上去啦,拜拜!”

說完,一蹦一跳著跑掉了。

在唐樺的印象裏,老喬在許多方面的觀點都和自己保持著高度的一致,在吃這一方面尤甚。他也喜歡榛子口味的冰激淩,喜歡紅燒肉裏面多放一點蜂蜜,吃炸雞的話一定要蘸黃芥末。只要是她喜歡的,他全部都喜歡,或者是因為口味相近。

或者,就是別的什麽原因。

想到這裏,唐樺的心裏冒出了一絲竊喜,把那袋巧克力一股腦地倒在了床鋪上,看著那些花花綠綠的包裝紙,她只覺得高興極了,直到,她在哪一堆巧克力裏發現了格外突兀的一只盒子。

盒子的包裝簡介樸素,恰是老喬會喜歡的風格。

大約出於好奇,她把那只盒子打開,看到裏面零碎地放著幾塊巧克力,和一封信,上面只有一句法語,唐樺的法語很差,差到僅僅能將它讀懂的程度:

你離開時,寒冬即襲,玲。

她不是故意撞破別人的小秘密的,唐樺想,然後她覺得自己還是太貪心了,如果剛剛只拿那張贈品券,就好了。

帶著這樣的心情,唐樺一整晚都沒有睡好。

第二天一早,她把那袋巧克力並那只和盒子以及那封信放在雙肩背包裏裝好,收拾好隨身行李,拿著錢包和鑰匙下了樓,在最近的早點攤子上買了一份大餅夾雞蛋,一邊吃一邊走去公司——大餅雞蛋最得心意。

巧克力什麽的,她再也不想吃了。

剛到公司門口,就看見一輛紅色的轎車停在她跟前,曹姐搖下車窗,招了招手,“我的傻妹妹,吃什麽呢?”

唐樺就拿手裏的大餅給她看。

“吃什麽都這麽香,真羨慕。”曹姐笑了笑,又說,“姚宇昨晚上發信息你沒回,他讓我給你說一聲,他今天一早進組。”

“哦。”唐小樺點了點頭,又問,“那我呢?”

“老總說了,你不急。”

曹敏看到她身後的大雙肩包,又註意到她有點蒼白的臉色,淡淡的黑眼圈似乎說明她昨天睡得並不好——這在唐樺這種人身上實在是罕見現象,於是她又說,“你想去也行,現在跟我走。”

“哦。”唐樺認真地點點頭,“我去放個東西,你等我一會兒,十分鐘。”

喬波在工作室門口看到那只紙袋的時候,還以為這是唐小樺同他做的一個游戲。然後他看見了袋子裏的那個禮盒,和那封被拆開了的信。

他認出那是白玲給他的,白玲素來周到,不單單給了他,還給了攝制組裏的所有同事和他們的隨行人員,也是因此,它才根本沒有引起他特別的註意。喬波想到這裏,立刻撥了唐樺的電話,卻打不通。

喬波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麽立場對唐樺做出解釋。

他沒有什麽好解釋的,無論是那條無聊的八卦新聞還是那盒不知為什麽會出現在袋子裏的巧克力,唐樺最常掛在嘴邊的是“我一點都不在意”,他偷偷期盼過她的“在意”,那能說明她或多或少是對自己有心的。

她的“在意”真的來了,他卻不知所措。

老黃他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好友,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是好,“真不是我讓她進組的!”

喬波看著窗外,沒有理會他。

這很符合唐小樺一貫的處事風格——如果不是給她的東西,還回去就好,如果給她的她不想要了,拿去丟掉就好。

他忽然很害怕,他怕他給出去的一切,她都不想要了。

“老喬,還有個事情我要給你說,長影那邊多加了兩千萬,要給白玲一個女二,我已經

同意了。”

曹敏在劇組會議室裏找到唐樺的時候,她正和姚宇一起吃盒飯,兩葷一素配白米飯,兩個沒心沒肺的人也吃得不亦樂乎。曹敏說,崔夢圓拿到的女二沒了。

唐樺對她倒是絲毫都不在意,只顧著吃。

曹敏又試探地問,“上次咱們說的那個白玲,你還記得嗎?”

“記得。”

“長影花兩千萬,給她買了個女二。”曹敏說,“唐小樺,你這個本子挺值錢的。”

第二天,唐樺就在劇組裏看到了白玲。

她比新聞照片裏更苗條也更漂亮,換上戲裏的民國學生裝,紮起辮子,活脫脫一個仙女下凡,根本看不出來她比唐樺還要大上兩歲。

唐樺這樣想著,剛要走開,就被人出聲叫住。

“唐小姐?”

她真的是煩死了這個聲音,轉過頭,面前的崔小姐容顏憔悴,和從前簡直判若兩人,她紅腫的眼睛和哭花的妝,都和劇組眼下熱火朝天的氣氛十分不相稱。

唐樺知道這是因為什麽,卻無話可說。

“我的角色沒有了,你高興了?”

“我不覺得有什麽值得高興。”唐樺看著她,心裏忽然生出同病相憐的感覺,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被生生奪走,這種滋味她再了解不過,於是她說,“你不能演這部戲,我覺得很遺憾,這是真心話。”

崔小姐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容,“我會演的,就算是沒有臺詞的角色我也願意。”

“為什麽?”唐樺說,“戲有很多,你還會有其他機會的。”

“這是我的第一部戲,我為它付出了多少心血,你是不會懂的。”

我為它付出了多少心血,別人是不會懂的——這樣的說辭有讓唐樺覺得似曾相識,陷入沈默,直到崔小姐頭也不回地走掉,同她說話的換成了另一個人。

是白玲,她的開場白直接極了。

“有空聊幾句嗎?”

白玲長得很美,她是娛樂圈裏少見的天然美人,身上帶著東方女性的韻味,又接受過西方教育的熏陶,女神氣質渾然天成。如果說崔小姐是一只楚楚可人的小鹿,那麽白女神就是一只優雅高貴的天鵝,相比之下,唐樺就像一只灰毛兔子,隨時準備跳到地裏挖胡蘿蔔。

白女神告訴唐樺,這部戲的女主角潘曉是長影最近在捧的新人,公司安排她接這部戲的女二,其實是為了給她造勢。因此影響了南影對崔夢圓小姐的安排,她也覺得很遺憾,但又覺得慶幸,“畢竟,這個本子非常出色。”

唐樺看著她,說了句,“謝謝。”

“黃總對崔小姐似乎也有不滿,楊總提出增資換我進組的時候,他一點都沒有猶豫就答應了,我聽說她在南影的人緣並不好,還和喬波有過一些誤會。”白玲笑了笑,捧起手邊的咖啡杯,動作優雅,“抱歉,我和唐小姐一見如故,話有點多。”

唐樺並不覺得有什麽一見如故。

她只看著小茶桌上的那包巧克力發呆,包裝紙上印著的logo和老喬帶回來的恰巧是同一個品牌——不,也許不是恰巧。

“Debauve, 巴黎最有名的手工巧克力,要嘗嘗嗎?”

白玲說著,把一顆半融巧克力放進唐樺面前的咖啡杯裏,香氣彌散在周圍的空氣中,唐小樺低著頭,她想著老喬是不是看到了門口的那只紙袋,他會怎麽想,他會怎麽做,他會不會有什麽話對她說或是向她解釋。

他會不會已經給她打過了電話。

想到這裏,唐樺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裏的手機——她關機了,昨晚就關了。

逃避是特別愚蠢的行為,唐樺當然知道,但她就是想逃。

“不,不用了,我不想吃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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