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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依計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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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薛行健似並未聽到後邊那句一般,頓時神采奕奕、喜氣洋洋,道:“姑娘大可放心,我薛某絕非那等小人!”旁側的人也盡皆欣喜,又忙拉住薛行健,示意還在別人的監管之下,莫引來門衛。薛行健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即調整過來道:“失態啦。此事若成,首功非屬姑娘不可!”段念只道:“我於那些沒得興趣,當下幫你,也不過想幫自己而已。”

這事便應了下來。按照薛行健的提議,前兩日先莫要表態,再由內部鬧上一出矛盾,則更易取得他們信任。在此期間,大當家田炳來過兩次,均是熱情如火,除身處牢籠之外,其餘可稱為上賓之禮。段念於此,明顯沒有動心。但在田炳看來,那董玉與古寧南卻已有些按耐不住。因此,他心頭得意,來得更加頻繁,便是條件,如財如權之類,也盡數提高。

終於,第三日來到牢房之後,明顯覺得氛圍不同。田炳裝作不知何故,再重提此事。如意料之中,段念不留餘地、一口回絕。而董玉與古寧南已顯出怒意,只一時未曾發作。田炳出了牢門,後邊即傳來碎碎細語,他並未急著離去,反而側身躲開,放耳傾聽。聽一女子聲音的道:“姊姊,他已有了如此條件,你為何不從了他?有錢又有勢,有何不好?可比我們四處游蕩安心得多!”一男子聲音的道:“是呀,何況我等的性命還在他們手頭,若是惹得他們丟了耐心,怕我等就得命喪於此啦。”之前的女子聲音又道:“便是我們能打此處安然離去,再入那江湖,依舊兇險萬分,誰能料到下回就沒這般險惡啦?一次覆一次,遲早會丟了性命的。”忽聽一個冷冷的聲音道:“哼,與匪合汙,豈是我輩中人所為?你們貪生怕死、圖財謀利,可真丟盡老臉啦!”那男子聲音的道:“你是武功卓越,不懼他們,要逃也逃得去。可我們倆呢?可不比你。你就這般忍心為了那虛無縹緲的‘道義’便舍了我們?”

段念一楞,瞧著古寧南,一時走了神,心頭道:“我便為了那虛無縹緲的‘道義’舍了你們?你竟能說出這般話來?”竟全然忘卻是在裝給田炳看,只顧著心頭那驀然湧出的淡淡憂傷,眼眶裏淚光閃動,似要決堤而出。見段念如此,董玉與古寧南不知何故,只道是段念不曉得如何裝下去了,分外著急。可眼下又不能提示段念,兩人一時不知所措,心慌意亂,如熱鍋上的螞蟻還強裝著鎮定,只盼段念能覺察到,莫教別個看出來破綻。

田炳聽著,起初頗為得意,後來見段念久久不語,心頭也生疑慮:“這是怎麽啦?”便在此時,忽聽得另一男子聲音響起:“嚷甚麽嚷,都不讓人睡覺麽?!”正是對邊牢房中的薛行健。經他這麽一吼,段念瞬時驚醒,頓了一下道:“在你們心頭,我竟是這種人?好,那依你們所言,便以我的落草為寇,成全你的茍且偷安!只消得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這話說來,似如決絕一般,聽得董玉與古寧南心頭一震,莫名說不出話來。他們哪裏知道段念尚不更事,早已是將此當真了。薛行健等人,也聽得分外心驚。唯有田炳,嘴角一揚,悄然離去。

良久,段念方才平靜下來,心頭不斷問道:“方才是怎麽啦?”董玉瞧著段念六神無主的模樣,心生悲慟,便牽著她的手,道:“姊姊,已經沒事啦。”段念微微一笑,並不答她,眸子卻望向了古寧南。此刻古寧南也滿是尷尬,他生生感悟到,方才著實惹怒了段念。只得厚著臉皮道:“那個……無情,我……嗯,那些話你也莫當真,實是為了誆他……”段念也不理會,徑直轉過身去。

次日,按原有計劃,段念呼來門衛,道:“教你們大當家來,我有事與他說。”此刻的段念,已渾然似個沒事的人,忘卻了昨日之事。那守門人昨日聽得三人爭辯,已知了此間之事,當下也不問甚麽,便遣了個人前去通報。不多時,田炳便火急火燎趕了過來,喜道:“姑娘真的答應啦?”語氣中滿是急切,眸子裏也盡放光芒。段念冷冷道:“大當家莫要急切,我也並未真的應了你。只是想先瞧瞧,看能否適應。”雖然有了昨日的矛盾,但若因此便應了下來,恐田炳猶心存疑慮。當下見段念說是先瞧瞧,反而更使得他信任。田炳只道:“那也無不可。姑娘可先行了解咱們寨子,若有甚麽不滿意的,盡管說便是,能夠改的,那便改啦!”當即打開牢門,將她請了出來。至於董玉、古寧南二人,則須留在牢中,這倒也無可厚非。

至於薛行健一行人,只因段念一事,田炳竟三日不曾理會。雖聽得三當家評說他們是群漢子,但比起段念來,又是相距甚遠。今日段念之事告一段落,這才註意起薛行健一行人來。於是便遣三當家前去勸說。薛行健等時下也不答應亦未拒絕。山匪們倒也不曾逼迫,只由得他們。

段念出了牢門,田炳便道:“姑娘先是要休息,還是帶你去逛逛,熟悉一下寨裏環境?”段念淡淡道:“你遣個人領我隨處轉轉罷。”田炳道:“既然姑娘要先轉轉,那便由我來領路罷,我怕小的不夠周到。”段念道:“那便由先生啦。”當下田炳便領著段念隨處轉悠開來,一旁忙為段念解釋,哪兒是馬棚,哪兒是糧房,哪兒是兵庫雲雲。寨裏的人哪兒見過大當家親自陪人的?眼見著這場景,瞬時引來無數人矚目。田炳低聲喝喝,道:“瞧甚麽瞧,都回去!”一幫山匪立馬縮了頭,一哄而散。田炳這才道:“這幫兄弟定是好奇,姑娘莫要介意。”段念何嘗不知這是由大當家來給她引路造成的?只並不拆穿。田炳道:“還未請教姑娘姓名……”段念道:“姓段,名念。”“段念……”田炳稍有呢喃,也未太過在意,接著與段念領路。

晚間,田炳設了酒宴來招待段念,素未謀面的二當家鄭新也出席與段念敬了一杯酒。段念自去了揚州方知酒為何物,酒量不好,亦不喜飲酒,只稍稍帶過。唯有三當家魯山,一直板著臉端坐著喝酒吃肉,時不時瞪段念一眼。

田炳看中段念,無非是在魯山口中說得其武藝出神入化,故此生了愛才之心。因此,對於段念武功這方面,自是馬虎不得。縱然有了魯山的稱讚,總比不過親眼所見。

翌日,田炳便帶著段念去了校武場,想親自試他一試。段念早已明了,波瀾不驚。此刻場中,正有兩個漢子對對打,兩個使得皆是彎刀。只見一漢子險險避過另一個的一刀,欲要強攻之下,忽見第二刀砍來,逼得不得不後退。他自以為對方連著使出兩刀已是極限,哪知第三道毫無征兆地到了跟前,慌得他側身避過,只全身已暴露在了對方的刀下,這時只需對方再補上一刀,那人定然喪命。段念卻道:“這人的‘獨臂連刀’使得太過拙劣,使出三刀已是極限,第四刀定然是使不出的。”田炳一怔,他手下人的武藝,他又怎會不知?但見那使“獨臂連刀”的人出了前邊三刀,身子已偏向右邊,而對手已往左邊躲去,且兩人相距甚遠,第四刀稍有停滯,果未使出。

段念道:“這‘獨臂連刀’源於‘鴛鴦連環刀’。‘鴛鴦連環刀’使的是雙刀,於左手有較高的要求,諸多人練它不來。因此,有人便去了一刀,改之為‘獨臂連刀’,雖然威力大打折扣,難度卻也降了不少。使這套刀法,若能使得精,便能連出十八刀,只可惜,除了改善這套刀法之人,竟還沒個能使出十八刀。”田炳見她這般清晰地說出這套刀法的底子,嘆道:“姑娘竟如此了解這套刀法,佩服佩服!”又試探著問道:“不知姑娘能使出幾刀?”段念淡淡道:“不會。”田炳一楞,這倒大出意料。又聽段念道:“此等刀法,太過拙劣,學他也沒有必要。”“哦?”田炳將信將疑,當下也不發話。

此時,場中兩人戰了個持平。那第一個漢子倏忽直沖,長刀砍去。使“獨臂連刀”的漢子忙揮刀架住,哪知方才太費精力,雖是接下了一刀,卻虎口震得生疼。第一個漢子占了上風,卻不再出刀,反而私下出腿,直踢對手。這一腿又逼得對手一陣慌亂,很快便呈顯敗跡。待要再使出“獨臂連刀”,卻已拿捏不準,都被迫打斷。再互鬥了七八招,那使“獨臂連刀”的漢子幹脆丟了刀,道:“我認輸!”這場比試,便才罷了。

田炳見場中落幕,對段念道:“今日大夥兒都來了興,不知姑娘肯否指點他們一下?”段念心想:“若是不使點功夫,恐他也不罷休。”便回道:“既然大當家的都這般說了,那便比劃比劃罷。”聽聞,田炳對場中朗聲道:“張武,你請段姑娘指點一下罷。”人群中瞬時擠出一個中等身材的漢子,朝田炳抱拳道:“是,大當家的。”隨即雙手撐著木臺邊緣,一招“鷂子翻身”落到臺上,頓時引得無數人叫好。那張武穩住身子,又與段念道:“段姑娘,還請指教!”田炳與段念道:“還請段姑娘手下留情,莫要傷了他性命。”話是這般說,嘴角卻有著莫名的笑意。

段念也不回田炳話,只輕輕朝那臺子躍去。為了看清臺上的情形,兩人所處的觀望臺所本就較比武臺高出三丈有餘,中間又還隔著兩丈的距離,段念這一躍,白衫輕舞,長發飄飄,便宛似“仙女下凡”,引得場上人人註目,瞠目結舌。“來罷。”段念如落葉一般輕輕落到臺上,微塵不起。聽了段念的話,眾人才緩過神來。眼前的張武猶是一楞,心下想:“這人……武功甚高,怕寨裏沒個是對手。”但縱然如此,退縮卻是不可能的。張武只道:“請了!”忙著先行出手。

張武使的乃是一套長拳,名為“裂石拳”。知其名便可知它以力量為主。見他使來,果是拳拳生風,勁道不弱。相對於方才比試的兩個漢子,已不在一個層次。段念險險避過第一拳,驚得眾人心道:“方才這般驚艷,莫不是使了甚麽妖術?”田炳只眉頭一皺,不做表示。哪知段念卻是以擦臉而過的拳風來感知張武的力道,一過此招,嘴角微微揚起。本是略有得意的張武一見,心頭頓時空落落的,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

段念並未主動出招。張武長吸一口氣,再度攻上,一招“石破天驚”使出。段念仍是不慌不忙而險險避過。張武見了,越是心驚,只想:“她這是為何?”側過身,一招“拳崩泰山”續上,依舊只避不迎。如此又過了幾招,張武心想:“難不成是懼了我的力道?”可一看向段念,這想法瞬時湮滅。心頭隱隱覺得,眼前這個人,絕不簡單!

看著場上的段念,眾人只道是她怕了張武。因此,每逢段念避過張武的拳頭,多少會有唏噓聲傳出。不知何時,觀望臺上,鄭新已現在田炳身側,聽他道:“這個女娃子年紀輕輕,了不得呀!”田炳點了點頭。事實上,自段念避過張武的第二拳開始,他便察覺出了異樣,這女娃子,絕對是在謀劃著甚麽。又聽鄭新道:“這樣的虎,怕我們的山寨是留她不住!”田炳一怔,轉過頭瞧著鄭新,驀地又點了點頭。良久,道:“若是將……說與她聽,不知能否留她得住?”鄭新忽臉色大變,忙道:“大哥,這可使不得。這雖是好心,可若是惹出甚麽禍端來,會連累很多人的!”聽鄭新這般說,田炳也不好再說,長嘆一口氣,眸子再度移到段念身上。

此時張武的“裂石拳”已盡數使完,雖有使了些武藝,卻遠不如“裂石拳”出色。待又出了幾招,段念終於不再避開,轉而手捏劍決,直撲張武。張武匆忙避過。奈何段念速度太過匪夷所思,轉眼間第二招又至。之前張武窮其技藝,也未曾占得上風。如今段念反擊,方才使了最為普通的兩招,卻已壓得他毫無還手之力。其武藝相距之遠,可見一斑。此刻場中眾人驚詫不已,竟忘了之前還在唏噓。

張武費盡氣力,方才擺脫段念,這時已是氣喘籲籲。眼見段念未給他喘息的機會,已再度跟上,張武把心一橫,只得再使“裂石拳”。拳頭力道雖減,但於尋常人而言,猶是不可小覷。段念卻並沒有避開的意思,右手捏成爪狀,直朝張武的拳頭抓來。張武大駭,自然知曉段念是有備而來,可這電石火花間,容得他想,已是容不得他反應。段念素手一繞、避開拳頭,指頭一合,恰好附著在其內關穴上。張武只覺得點點涼意自段念指頭傳來,接著整個拳頭上的力氣頓時被卸下。待他要往後退去,段念又變捏為抓,那粗大臂膀好似被一個雪白的鉗子夾住,竟如何也掙脫不開。

這一連串的精妙手法,嚇得張武魂不附體,哪還想如何去鬥?段念乘勝追擊,右手方才松開,轉眼已拍至張武胸前。張武瞧著,只想:“怕是在劫難逃啦!”此時眾人緊閉呼吸,全然看入了神,見段念要下殺手,不由得感同身受,倍感驚悚。鄭新與田炳亦是大驚。田炳方才道出“手下留情”四個字,只見鄭新一閃,已疾向段念而去。然而這距離畢竟過遠,要救張武已是不能。卻見段念在張武胸前拍了兩下,轉過身,又朝迎來的鄭新拍上一掌。鄭新大駭之下,忙運功揮掌相抗。

“轟”的一聲,全然為內力相拼所致。一時震得眾人盡皆走了神,竟忘了瞧臺上的場景。待眾人反應過來,段念已站到一丈開外。鄭新瞧了瞧還站在原地的張武,不由得松了口氣。原來段念只是點了他的穴道。在當時看來,可真像是要下殺手。鄭新既知誤會了段念,忙握拳道:“得罪了。還請段姑娘替這兄弟解了穴道罷,他已經輸啦。”直到此時,眾人方才領悟,原來段念並非是要下殺手。

段念面無表情,上前替張武解了穴道。此時張武如劫後餘生,臉色猶是不好,卻已長松一口氣。段念又朝著田炳道:“我先回屋了。”田炳道:“不礙事麽?”段念搖了搖頭,徑直取道離開。

目送段念離去,眾人緊繃的神經這才松懈下來。忽聽得“哎呀……人呢?”正是那三當家魯山聞訊而來,此刻擠上臺子,已不見段念。田炳也來到臺上,欲要詢問些事情。魯山搶先道:“那女娃子是不是給打跑啦?”鄭新笑道:“打跑?說笑啦。那日她若下死手,怕你是沒命到現在了。”一聽鄭新這麽說,魯山略感氣憤,雖然段念很是厲害,但若要殺他,怕也是不容易。便又道:“二哥就知道耍我。大哥,你跟我說,到底咋樣?”田炳微微一笑,道:“若真要動手,張武在她手下走不過十招,你說如何?”魯山一驚,滿是不可思議。張武在寨裏雖不是頂尖好手,也算得上是一流了,尋常山匪,一般更是尋不出這般厲害的角色。可他在段念手下,卻還鬥不過十招,便是他魯山,也怕多撐不了幾招罷!

田炳問道:“二弟,你方才與她交了一掌,與你相比,如何?”鄭新搖了搖頭,並不答話,只率先離去。田炳與魯山隨著一同離去。眾人見場子散了,有的留下來操練,有的只覺方才那比試太過精彩,眼下的都索然無味,便也離去了。

待走到無人處,鄭新忽捂住胸口,喉嚨中,頓時湧出一股腥甜。田炳與魯山大驚,扶住他道:“二弟(哥),怎麽啦?”鄭新擺了擺手,道:“我不礙事。那女娃子,真不是常人,我遠不如她!”此話一出,倆人倒吸一口涼氣。鄭新雖不是大當家,功夫卻是整個寨中實實在在的第一,只因另有因由才當的二當家。此時卻在一個小女娃手裏受了如此重的傷,那女娃子該何等厲害?!

鄭新又道:“出手前,我便隱隱有心亂之意,怕出意外,便出了全力。可接掌那一刻,我又深感那女娃子並未出全力,儼然只是想試我功力!嘿嘿,相比之下,我竟如此無用!”田炳道:“二弟,你莫要妄自菲薄。想那女娃子也是萬中無一之人,又何苦跟她計較?”鄭新道:“倒不是非得與她計較。只是大哥啊,眼下我們是收她為己用還是在養虎為患?”鄭新這麽一說,田炳神色也迅速沈了下來。魯山道:“那殺了便是,為何一定要收為己用?”魯山本與段念有過節,當下便將心頭所想直接道了出來。田炳卻道:“若是能收為己用,自是如虎添翼。眼下她還有人質在我們手頭,我們且再了解一番再做打算。若是可以,我們便再添一把交椅,與她拜為異姓兄妹。瞧她也非薄情寡義之人,如此便安妥啦。”

鄭新聞了,倒未發話。魯山忙道:“不可!又不知她來歷,怎就與她拜了兄妹?”田炳笑道:“三弟,這便是你的不是啦。咱們當初不也是誤打誤撞拜的把子麽?不知她來歷,知她一番就是啦。你呀,還在為她殺了你手下些弟兄,辱了你而耿耿於懷咧。若我們能收了她,可不是那幾十人能比的!”魯山撇了撇嘴,自知辯不過田炳,只得無奈作罷。鄭新道:“若能如此,那自是最好,怕就怕她不肯。”田炳略微思忖,道:“萬一不行,可從牢中那一男一女著手。”鄭新細細一想,只點了點頭,道:“雖是兇險,倒也值得一試。不過定要萬分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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