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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你一定要在原地等我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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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青城咬了咬下唇,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現在他該怎麽辦,沒有錢、沒有卡,難道要給陸驍打電話跟他說自己被助理扔在醫院了回不去家?

好吧,在經過一番心裏掙紮之後,他決定了——不打電話。

既然岑美景如此膽大包天地把自己扔在這裏,那他就流浪好了。

他回身又朝醫院門診部走去,大廳的中間有幾棵又高又直的大樹,樹下圍著一圈長椅,雖然人來人往,休息的人卻不多,畢竟不會有人願意來醫院消磨時間。

大概是坐著很無聊,他打開手機百度,輸入自己的名字,出現的都是與書籍相關的內容,於是又在名字後面加上“照片”兩個字。

還真的被美景說中了,真的有兩張自己的照片,不過他已經回想不起來當時自己身邊的助理是哪個小紅、小花、小鳳凰了。

收起手機,他又開始環視四周,看到住院部的指示牌時,想起美景那個奇葩閨密,他便起身朝住院部走去。

醫院很大,他並不知道那個叫何培的女孩子住在哪個樓層哪個房間,只好先去問咨詢臺的人。

“你好。”他敲了敲咨詢臺的大理石桌面,引起正在伏案寫材料的小護士的註意力。

小護士擡頭後雙眼立刻放光,面帶微笑甜甜地說了一句“你好”,臉也紅了起來。

蔚青城被她如此積極的態度驚訝到了,下意識地微微一怔:“我想問一下自殺未遂後住院,一般住在哪裏?”

“那要看她是怎麽自殺的了,是割腕還是服毒什麽的,這個您清楚嗎?”

“割腕。”

“是今天入院的嗎?”

“不是,好像很多天了,剛剛我看見她了,她能自己下來取藥了。”

“一般住院是不需要自己來藥局取藥的,您確定她在住院嗎?”

“嗯。”他點點頭。

“那要是像您描述的這種情況,她應該不需要住院的,住院的話應該在精神科。”

他沈默了兩秒,又問:“那你能幫我查一下她到底在不在精神科嗎?”

“很抱歉,先生,我不能。”

蔚青城不說話了,但也沒走,就這樣直勾勾地和小護士四目相望,直到小護士的臉色越來越紅,從腦門紅到脖子根,還特別害羞地說:“您別這樣看著我呀。”

他還是不說話,小護士無奈極了,說:“好吧,好吧,我幫你查一下。”

兩分鐘後,他按著小護士的指引步入電梯。

陸驍以前總是說,長得帥是一種人生資本,這是一個看臉的社會,他爸媽雖然一直沒有盡到做父母的責任,但在基因保留這一塊還是很負責任的,起碼把他生得挺好看。

單純看臉是十分膚淺的一種心理,但長得好看可不膚淺,投胎是門技術活。

很順利地,他來到何培的病房。門半開著,裏面只有何培一個人,她正坐在床上背對著門口看窗外的風景,聽到有人進來也不回頭。

蔚青城在另一張床邊坐下,鐵床發出輕微的聲響,他無聲地打量她,許久,大概是她想自己轉身回來的時候,才慢悠悠地扭頭轉過來。

顯然,以她現在的狀態來說,蔚青城的出現不是驚喜而是驚嚇。她看向門外,並沒有美景的存在,只有他一個人。

何培爬上床抱著膝蓋靠在床頭,小心而戒備:“是岑美景讓你來的嗎?”

“不是。”他誠實地回答,岑美景如果知道他來這裏,恐怕會嚇得肝膽俱裂。

她小心地理了理自己的頭發,半張臉都自卑地埋沒在膝蓋之中,繼續問:“那你來做什麽?看我的笑話,還是打算替她打我一巴掌。”

“鬼使神差。”他仍保持自己的誠實。

何培不知該說些什麽,嚴格來講,今天是她第一次和蔚青城見面。她現在精神差到沒有辦法像其他小迷妹一樣表現出自己的愛慕之情,甚至很害怕他看見自己這副樣子:“你能不能走?我不想在醫院裏看到你。”

他撇撇嘴,沒有立刻回應,而是走到門口將病房的門關好,回身後,直接坐在她床邊的椅子上,更近距離地觀察了她一會兒。

客觀來說,她的長相不是醜到看不下去那種,但沒有美景漂亮是肯定的,現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女人在他心裏都沒有美景好看。身材的話,何培會好一點,整個人的骨架是十分修長優美的,如果肯打扮打扮,走在路上會有很高的回頭率,可惜,她沒腦子。

“你的家族有精神病史嗎?”他語氣平平淡淡,似乎打算與她聊一會兒。

何培皺眉,有些委屈地說:“我沒有精神病。”

他點點頭,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執著:“你是我的讀者?”

何培點頭。

他說:“你從來沒見過我本人,沒接觸過我本人,那些關於我的被公眾所知的八卦,都是假的。我是什麽樣你的人,完全是外界憑空杜撰出來的,你為什麽會喜歡一個虛無縹緲的人?”

何培回答不出來,或許是因為他的才氣,或許真的是因為那些道聽途說的關於他的故事。

“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人,要和一個閨中密友決裂,你覺得這種交換是等價的嗎?”

“你並不是虛無縹緲的人,曾經是,可是後來你變成現實的人。你是我最好朋友的老板,我明明就有機會的,不是嗎?”也許是又想起美景,想起那個恐怖的夜晚,自己在草叢裏經歷人間煉獄,她卻和自己喜歡的男人拉拉扯扯、四目傳情,眼裏的悲傷突然就變成憤慨,說出這些話時,聲音裏有著抑制不住的顫抖。

蔚青城淡定地從旁邊的櫃子上抽出兩張紙巾放到她的手邊:“哭能解決什麽問題?你哭死了,我就會喜歡你了嗎?”

這個安慰人的方式沒辦法讓人平靜,她飛快地抓起紙巾,死死地攥在手裏。

蔚青城說:“你的機會不是岑美景給你的,只能是我給你,可無論從哪種角度來看,你都不會是我喜歡的那種女孩子。”

“岑美景對你說了我的事,你更加不會喜歡我了,沒有男人會喜歡有過這種遭遇的女孩子。”

他將嘴角抿成一條直線,伸出食指撓了撓眉頭,似乎是在思考,隨即說:“我不是很能理解你為什麽要把我不喜歡你這件事怪在美景的身上,首先,無論有沒有岑美景這個人,我都不會喜歡你。其次,如果沒有岑美景,可能你這輩子都沒有見到我的機會。她答應為你做點什麽,那是人情,她什麽都不為你做,那是本分,你並沒有給她付說媒的錢,對嗎?還有,”他稍稍頓了頓,又說,“你的人生可以有很多目標和夢想,為什麽要把人生寄托在男人身上?你僅僅是為了讓男人喜歡你才活下去嗎?”

何培低垂著頭,眼淚吧嗒吧嗒地落下來,蔚青城覺得自己應該趁熱打鐵加把勁,全然不顧及已經傷心透頂的何培,他說:“想要別人愛你,首先你要可愛,另外,謝謝你那天夜裏送美景回到我的車上。對於你的遭遇,我表示很同情,希望你堅強一些,至於美景,你看重她,應該高於任何男人,包括我。她是值得任何人都善待的好女孩,你也應該是。”

“你覺得她很好,那你們在一起了嗎?”她哽咽著問。

客觀上來說,並沒有完全在一起,所以他的回答是:“還沒結婚。”

何培當即傻了,蔚青城感覺自己要說的話已經說完,沒必要再坐下去,她哭起來也不是很惹人愛,他更沒必要看下去。

他將門恢覆原來打開的模樣,站在門口停留兩秒,說:“如果你真的想死,是不會被人發現和搶救的,我說得對嗎?所以,你只是想讓美景有負罪感,讓她自責和痛苦,這樣做,你真的感覺到快樂了嗎?如果有,你一定要告訴我,我有的是方法,讓你再也快樂不起來。”

蔚青城離開了,這裏沒有任何東西值得他回頭多看一眼。他突然很想抽一支煙,於是去醫院後面的室外長椅上坐了一會兒,恰巧見到有一個穿著前衛的女孩子在點煙,便走過去問她要了一支,為此,他付出了要將自己的微信號告訴她的代價。

然後,這個女孩成為了他微信裏第一個陌生女人。

美景在家裏等了很長時間,都不見蔚青城追回來,按著正常的套路,他應該打車追自己到家,把自己倒掛起來狠狠地捶一頓,可他居然消失了。

她連著打了幾個電話都沒人接,再打就關機了。美景有些著急了,蔚青城那麽蠢,能說出自己家在哪條路、哪個小區就很不錯了,還能指望他自己找回家嗎?

萬一他在半路出點什麽事兒,自己怎麽和學長交代啊?告訴學長自己把剛剛給她解決了人生難題的蔚青城弄丟了?

想到這裏,原本正在給兒子打開零食袋子的美景頓時嚇得渾身一激靈,將零食往地上一扔,抓起車鑰匙就跑。此次出門略慌張,她連鞋都沒來得及換。

現在,換成兒子站在空調的冷風下淩亂,他用爪子撓了撓地上的零食袋子,對著空蕩蕩的門口喵了兩聲,強烈地發洩自己的不滿,似乎在對著空氣反問自己:朕的家庭地位不覆存在了嗎?這個女人這樣對待朕,是想被打入冷宮嗎!

到了車上,美景才發覺自己穿的是拖鞋,開車是不能穿拖鞋的,她索性脫了扔到副駕駛處,光腳開。

一路狂奔到醫院,剛一跳下車又想起自己光著腳,於是,她飛快地爬進車裏找拖鞋,抓著手機就往門診樓裏跑。

以後,她一定要告訴蔚青城,一旦和自己走散了,就在原地等自己,敢多邁一步就打斷他的腿,哦,不對,就死給他看。

醫院這麽大,不說大海撈針也算小河撈魚了,她跑得滿頭大汗,連住院部和後面的草坪都跑了一圈,也沒看到蔚青城的身影。他的手機還是關機狀態,美景心裏後怕,撥通了陸驍的電話。

“學長,蔚青城去找你了嗎?”

“青城?沒來找我,也沒來我這裏,怎麽,他說過要來我這裏嗎?”

“就是沒說,我才擔心啊!我們在醫院走散了,我找不到他了!”

陸驍正在開會,通常不會輕易接電話,但知道美景是不會無故就突然給他打電話的。他暫停了會議,走出會議室,才表現出自己的緊張:“他去醫院做什麽?是青城生病了嗎?今天上午他無緣無故從我這裏借了一筆錢,也不和我說原因。美景,你應該知道你真正的老板是誰,他的事情你應該第一時間告訴我。”

美景這會兒哪有心情跟他講那麽覆雜的事實原委,她只知道若是蔚青城真在她手裏出了什麽事,她肯定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萬一今天那幾個討債的人也在這裏看病,恰好遇到了蔚青城,把他帶去哪個沒有監控的小角落……電影看多了,果然沒有好事,她還沒來得及感受蔚青城為她準備的“女助理的一百種死法”就先想到了“虐殺男作家的100種手段”。

“學長,我現在沒辦法在意那些細節,我得先找到蔚青城。他身上沒有錢,也沒有卡,脾又氣臭,還沒禮貌,我很擔心他的。至於別的,我有空再仔細和你交代,就這樣,拜拜!”

電話被掛斷,陸驍楞了兩秒,本來還想問一下是哪家醫院,他過去看看,找一個好端端的大活人,醫院是不會輕易給她看監控,讓他找關系,也許更快捷。

他開始有些擔心了,如果美景沒有把蔚青城帶好,反倒讓蔚青城把她帶糟糕了,該如何是好……

美景又去醫院附近的小商店找了一圈,還跑去問了醫院門口的保安,她幾乎要懷疑蔚青城是土遁了。按理說,他這種帥到原地爆炸的大高個,站在哪裏都是一道標志性風景,是很難被人忽略的,怎麽會有人沒見過他呢!

她走累了,就坐在停車場附近的石墩上休息,握著手機一遍又一遍地撥打他的電話,真是悔不當初,怎麽能把他當成正常人一樣扔下。

而此時的蔚青城,手裏拿著一個不知道在哪裏靠顏值騙來的冰激淩,靠在一輛白色越野車的後車門上,慢條斯理地吃著,順便悠閑地看著心急如焚的美景。

這就是報應,他想,你有本事走,就有本事別回來啊……

直到他看到美景的肩膀在微微抽搐,才慢慢地繞到她面前:“你是準備給我立碑了嗎?哭什麽?”

美景噌地一下原地蹦起來,激動地沖上去抱了抱他,確切地說是沖上去勒了勒他:“你死哪裏去了!怎麽不站在原地等我!”

看到他居然還有閑心吃冰激淩,美景更生氣了,一巴掌打掉他的冰激淩:“你還有心情吃冰激淩,你看你把我嚇得,嚇得我都快化了!”

蔚青城:“?”

她是不是弄錯了?難道剛剛不是她自己開著車瀟灑地揚長而去,把他一個人扔下的?生氣的人不該是他嗎?

再說了,冰激淩犯了什麽錯呢?

美景在他身上用力蹭了一把鼻涕,兇巴巴地瞪著他問:“你哪裏來的冰激淩!”

“別人給的。”他面無表情地回答。

“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這裏是醫院!誰給你東西你都吃!萬一別人有個傳染病怎麽辦!你就這麽單純、這麽天真!真把自己當成小紅帽了嗎?知不知道外面到處是狼外婆,毒死你算了!”

說來奇怪,原本他也很生氣的,可是在看到美景尋找自己時的背影都透著焦急與不安,他的怒火和委屈突然就煙消雲散了。

她就像太陽,既炙熱又明亮,惹人厭也惹人愛。

大概是冰激淩的奶油黏在嘴角上不舒服,他本能地舔了舔唇,然後抿起嘴巴,看起來好像犯了錯不知所措的小孩的舉動。美景誤以為他在內疚,於是很大方地說:“就先原諒你這一次,上車。”

蔚青城:“……”

他站在原地無動於衷,美景走了兩步,發現他沒跟上來,叉著腰像坦克似的朝他開炮:“你幹嗎不走?信不信我再把你扔到這裏,讓你自己走回去?”

沒有人喜歡被威脅,尤其是蔚青城這種從來不受管束的人。他冷著臉走到美景的面前,語氣不重但警告意味十足地對她說:“再敢把我扔下,岑美景,你可以試一試把我惹急了到底有什麽後果。”

美景吸了吸鼻涕,巧妙地打破危險的氛圍,嬌滴滴地一跺腳,扭頭就走:“哼!”

回到車上,她第一件事就是擤鼻涕,只要一哭就鼻涕泛濫這個毛病真是一點也不女神,別人哭起來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她哭起來就像個鼻涕蟲。

蔚青城坐在副駕駛座上,系好安全帶,等她擤完鼻涕啟動汽車。

美景斜睨他一眼,問:“你餓不餓?”

“不餓。”他硬邦邦地回應。

以美景對他的了解,這個時間他一定會餓的,他是不能忍受饑餓的人,自己在家做飯稍微慢一點,他就板著一副死人臉,棺材板都沒那張臉恐怖。這會兒他居然不餓,太不可思議了。

“這不是就吃了一個冰激淩嗎?怎麽會不餓?”

蔚青城目視前方,冷漠地回答:“誰告訴你我只吃了一個冰激淩?”

美景震驚:“你還吃了什麽?”

“一個蘋果、一根香蕉、一個吞拿魚三明治和一瓶牛奶。”

她有些無語,嗓門也不知不覺地提高了:“你從哪裏弄來這麽多東西?也是別人給的?”

車內空間狹小,美景的聲音清脆甜美,尖銳起來很是刺耳,他不由得偏頭往車窗上靠了一下:“我只是跟那個女孩子要了一根煙而已,她就跟我一起分享了很多吃的。”

美景一踩剎車停在原地,兩只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什麽?你還抽了別人的煙!”

“你吼什麽?是你把我扔在那的,你就要接受這些不可預料的突發狀況。”他不耐煩地回道。

美景嘴巴張得老大,半天沒說出一個字,她緩了緩神,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他其實還是個孩子。終於平覆心情,她繼續駕駛:“我下次不會這麽沖動了,萬一……”

“還有萬一?”他立刻翻臉。

美景連忙解釋:“我還沒說完,少安毋躁,我要說的是萬一以後我們不小心走散了,你就在原地等我,我認路很厲害的,一定會找到你。”

蔚青城不搭理她,她便追問一遍:“你記住沒有呀?”

“嗯。”

他突然發現,以後再也不能拿不發工資這種事來嚇唬岑美景了,也不能用開除她來威脅她,她已經巴不得自己把她炒了,最好和他老死不相往來,這樣,她就不用花錢了。

美景又說:“還有,不要隨便吃陌生人給你的東西,尤其是在醫院、夜總會這種地方,聽到沒有?”

“滾。”他言簡意賅地結束了這個話題。

回到家後,岑美景直奔家裏唯一的洗手間,蔚青城在客廳裏坐了一會兒,以為美景去了廁所,見她許久沒有出來,才進房間去找人。

他覺得自己當初裝修的時候要求這個門不安鎖是明智的選擇。他以為自己打開門會看見一個坐在馬桶上尖叫的“小坦克”,沒想到看見的是彎腰在洗臉盆前不停洗臉的鼻涕蟲。

由於剛剛回來兩個人一直沒說話,並沒有什麽沖突發生,所以,蔚青城對她現在流的眼淚表現出一頭霧水的模樣。

她的眼睛、鼻子都被她搓得紅紅的,看起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讓他看得隱隱有些心疼。

“你的淚點會不會奇怪了一點?”

他一問,美景的眼淚流得更兇猛了,剛才還是靜音模式地哭,現在調成了響鈴模式,無法自控地哼唧出聲。

蔚青城沈默了兩秒,上前將她抱進懷裏,像平時撫摸兒子那樣揉了揉她的腦袋:“別哭了,你哭得太惡心了。”

美景:“……”

這算什麽安慰,還是繼續哭吧,應該讓他見識一下自己的威力,哭得再大聲一點。

蔚青城耐著性子拍拍她的背說:“我知道了,以後不會亂走,也不亂吃別人給的東西。”

說完這句話,他怎麽琢磨怎麽不對勁,在原地別亂走,不能吃別人給的東西,這不都是訓狗的話嗎……

他的話沒起什麽作用,美景完全沈浸在自己悲傷的世界裏,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想哭個夠。

不過,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看她哭得這麽傷心,就勉強讓一讓吧。

她哭夠了擡起頭來,小臉看起來腫腫的:“作家大人,謝謝你安慰我。”

“哦。”他伸出手臂抓過一條毛巾,在美景以為他是要遞給她、正要伸手接的時候,他將毛巾放在自己的胸口,用力擦了兩下,企圖擦掉那些鼻涕和眼淚,他說,“沒關系,安慰你是應該的,身為你……”

美景飛快地捂住他的嘴巴,用“最好的朋友”五個字堵住他即將脫口而出的“男朋友”三個字。

蔚青城冷漠地推開她:“別用你擦完鼻涕的手捂我的嘴。”他將毛巾翻面,擦了兩下自己的唇部,問,“那,你到底因為什麽這麽悲痛欲絕?”

美景不好意思地拽拽自己的耳朵,說:“女孩子,每個月都有那麽幾天情緒不穩定,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悲痛欲絕,反正很想哭,憋了很久沒憋住……”

很好,岑美景,作死的花樣真是越來越多了。

兩天後的下午,蔚青城在書房寫稿子,美景坐在另外一張寫字臺前整理稿子,雙腿盤在椅子上,頭頂插著兩支水彩筆。自從美景來了以後,家裏的水彩筆的筆帽都慘不忍睹,因為她有咬筆帽的壞習慣。

她捏起一張寫滿字的面巾紙,有些無奈地對蔚青城說:“作家大人,以後不要往這種紙上面寫東西好不好,一不小心就會弄濕,弄濕了就看不清上面的字。你看看,這寫的是什麽啊?什麽什麽寄生在什麽什麽上,什麽什麽血帶什麽痛?你要寫的是大姨媽寄生在女人身上,需要一種塞著棉花的止血帶來止血,但並不能止痛啊?”

被美景這樣一攪和,他成功地忘記了自己原來寫的到底是什麽。他接過那張模糊得一塌糊塗的面巾紙,一籌莫展地聯想了半天,想來想去都是美景的“大姨媽寄生論”,於是決定將它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客廳裏有手機在響,美景小跑出去給他拿過來:“是你表哥。”

他接電話的樣子有些嚴肅,除了說兩個“不”字,一直在“嗯”,前前後後加起來沒說上兩分鐘就掛了電話。

美景搞不懂他這種人還要手機幹什麽,一言不合就關機,比如,那天在醫院。就算不關機,也是充電10小時通話5分鐘,現代通信工具對他來說就是可有可無的。

“我晚上要出去一趟。”他繼續埋頭在電腦前,似交代又似聊天。

美景咬著筆帽點頭:“什麽場合,我要給你準備什麽衣服?”

“隨便,我大姨媽過生日。”

美景抿著唇偷笑,低聲重覆著:“哦,大姨媽過生日。”

他探出頭來,皺眉問:“此大姨媽非彼大姨媽,有什麽可笑的?我大姨媽是陸驍的母親。”

美景鼓了鼓腮幫,假裝自己不存在,一個人小聲嘟囔著。

“大聲點,重覆你剛才的話。”

“是!作家大人!”她氣吞山河地吼了一句,“我剛才說,你大姨媽也沒吃你的、喝你的,她過生日,你為什麽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這不是大姨媽普通的生日,是60歲壽宴,美景得知這個消息以後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在她的印象裏,陸驍不過三十歲出頭而已,沒想到他的母親都已經60歲了。美景想到自己的60歲,應該既不是總裁的夫人也不是總裁的媽,只是每天拎著袋子逛菜市場和接送孫子上下學的老太太,真是一點也不令人向往。

舉辦壽宴的酒店定在坐落在綺雲山下的綺雲四季酒店,據說那裏依山傍水,建了許多別致的庭院假山,好景美不勝收,在這個高樓林立的鋼筋城市裏,是獨樹一幟的存在。

這麽美好的地方,美景當然是去過的!具體一點來講,應該是路過,她也在綺雲山上俯瞰過,那裏的景色簡直美到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只剩讚嘆。

據說在那酒店住一晚價格貴得離譜,普通人也很難訂到房間,酒店的作風也十分彪悍,在國內其他酒店,只要你有錢,你是不是人都會被接待,綺雲四季酒店不同,你不僅僅要是人,還不能是個隨便的人。

簡而言之,人家老板不在乎那點錢,有錢人就是大爺的作風,在那裏行不通。

她剛上大學那會兒和寢室裏的同學一起去爬山,站在山頂時聽一個導游對旅行團的游客講了一個關於綺雲四季酒店的小故事——原來的綺雲四季不是一整座酒店,而是一片商業區,基本全是生意火爆的酒樓。綺雲四季老板的亡妻生前希望自己可以樹葬,而她生前留有一套漂亮的園林酒店設計圖,他便買了這塊土地按著亡妻留下的設計圖建造了這家酒店,更有傳聞說他的亡妻雖滿腹才華,卻精神有問題,整日說自己是皇後,她的使命是守護她的臣民。而這也是綺雲四季老板為她建的國。

當然,這些都是坊間傳聞,或許只是有心人故意賦予它神秘的色彩。

美景一邊拿著掛燙機熨燙著蔚青城的白襯衫,一邊津津有味地講著這些,末了問他:“你說真有這麽深情的大老板嗎?”

蔚青城思忖片刻,說:“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會有的。”

美景一腦袋問號,略嫌棄地看了看他,她就不應該希冀能從蔚青城的嘴巴裏聽到什麽好話,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他嘴裏也吐不出。

真懷疑一個心中沒有詩和遠方的人是怎麽成為一名作家的。

“那個,作家大人,我就是一個在門口等你的小司機,我不用穿正裝吧?”

蔚青城一楞:“你也去嗎?”

美景當即失望得肩膀都塌了下來:“你不帶我啊……”

他一本正經地點頭:“帶你幹什麽?我生活不能自理嗎?到哪裏都帶條尾巴。”

“可不是唄!”美景激動得一跺腳,“你總算對自己有明確的認知了,你可不就是生活不能自理。你除了長得比豬好看一點,比豬有才華一點,你說你和豬有什麽兩樣嘛!”

“岑、美、景。”他一字一頓地念出她的名字,美景推著掛燙機一溜煙跑出去,假裝聽不見。

蔚青城換好襯衫和西褲後,從房間走出來,正準備叫她給自己倒一杯水就見她端著他的馬克杯從廚房走出來:“來喝一點水,每天八杯水,作家你最美。”

一擡眸,看見身姿挺拔的蔚青城站在門口整理袖口,她不由得慨嘆著“天生麗質”這四個字不是誰都配擁有的,人靠衣裝,佛靠金裝,而蔚青城只需要一套西裝就可以秒殺一幹娛樂圈的美男子了,明明能靠臉吃飯,卻偏偏要靠才華,足以說明他是一個上進的好青年。

他的發質出奇好,黑亮亮的,還閃著珍珠般的光澤,白襯衣的紐扣被解開兩顆,恰到好處地露出修長的脖頸兒,不過分莊重也不過分休閑,襯衣下擺放進剪裁得體的修身長西褲裏,再配上啞光黑的皮帶扣,看起來他的長腿更是長得逆天了。

“你等等!”美景將馬克杯放到他手裏,轉身跑進洗手間,獻寶似的拿出自己買來許久已經接近過期的發蠟和發膠,準備給他的帥氣升級。

她先用蘸上發蠟的手指把他垂在額前的碎發往後梳了兩下,看起來不錯,但缺乏一點潮流感,於是,她又跑去小陽臺,從置物櫃下面翻出一把電推剪。它看起來很新,她不確定有沒有人用過,反正她舉著這東西跑回來的時候,蔚青城是十分驚訝的。

他一向很淡定,就連剛剛美景把他按在沙發上信誓旦旦地說要給他換個潮人發型也沒有表現出多大的意外,也很欣然地接受了,這會兒有點坐不住了,他一把抓住美景伸向自己腦袋的魔爪,滿眼疑惑道:“你確定你會理發嗎?”

“我會!我外公的頭發都是我用電推剪給他剪的,用這東西我用得可順手了!給我一把椅子、一把電推剪,我能去公園門口承包所有大爺的發型!”

“可是,這是買貓糧送的,給貓剃毛用的,你確定可以用在我的頭上?”

“我確定,人毛貓毛都是毛,一樣的,關鍵在於手法。”

“等等,萬一你挑戰失敗了怎麽辦?”

美景眼珠骨碌一轉,笑瞇瞇地說:“如果失敗了,就剃光頭,反正你長得這麽好看,剃成光頭也埋沒不了你的帥氣。”

話雖在理,聽著還是有些不靠譜,既然他已經長得無可挑剔了,那為什麽還要折騰頭發?

“作家大人,你不相信我嗎?”

“你值得我相信嗎?”

“必須的啊!”她推開蔚青城的手腕,打開電推剪,半個身體壓在他身上,防止他亂動,一只手開始剪頭發,一只手拿紙接著掉落的發,“你別亂動哦,我已經開始剃了,如果你亂動,等一下真的要變成光頭去參加壽宴了。到時候,你也別西裝革履的了,我給你換件僧袍,給你配個缽……”

“滾。”他再一次用言簡意賅的一個字結束了自己不想談下去的話題。

右邊的鬢角修出形狀,兩邊的長度修短,中部的長發向後梳,造型固定,完美。

“有了這項手藝,以後我大概是餓不死了。”她對自己的作品十分滿意,將白紙和頭發一起扔掉,拿起自己放在茶幾下面的小鏡子給他看,“怎麽樣?作家大人,好看吧?”

“我嗎?好看。”

“我說發型!”

“湊合。”

“對、對、對,你最好看,發型只是陪襯你的,是錦上添花,錦就是不添花也足夠美了。”她看著蔚青城心滿意足地長嘆一口氣,說,“有時候感覺你像我的娃娃,有時候感覺你像我的兒子。”

蔚青城英氣的眉頭緊蹙,他覺得岑美景現在已經徹底忘記了她是他的生活助理這件事,說白了,她只是一個高級小保姆,看她的狀態是在潛意識裏上升了自己的家庭地位,就算如此,也不應該上升到他的主人或者他媽的位置。

他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要不要去綺雲四季裏面逛逛?”

美景舉著電推剪兩眼放光,興奮地反問:“可以嗎?我可以進去嗎?聽說裏面還有古董可以觀賞!我真的可以去嗎?”

“不可以。”

張大的嘴巴還沒來得及閉上,美景當即傻了:“你有病沒有?”

“有沒有能怎麽樣?你會治病,還是你有藥?”

美景心想,我還給你治病給你吃藥,我一瓶敵敵畏送你一步到位入住“小木盒”。

美景的眼神很靈動,鼻子翹翹的,嘴巴小小的,也微微上翹,她的一喜一怒在臉上清晰分明,很是生動。他真是越來越喜歡看了。

他說:“你親我一口,我就帶你去。”

美景不屑地哼了一聲,將電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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