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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情敵見面分外眼紅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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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交電費。

美景收拾好一切,拿上鑰匙和蔚青城的錢包,把伏案疾書的蔚青城從書房拎出來:“咱們得幹正事。”

蔚青城甩開她的手,用手裏的鋼筆狠狠地戳了一下她的額頭,當即戳出一枚紅印:“正事是誰?”

美景顧不上疼,楞在原地半天:“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得幹點正經事”

“點正經事是誰?”

美景很是想不通一向高冷到結冰的蔚青城是怎麽在一夜之間學會開黃腔的,哦,不對,對於他這種另類的人,或許此番對話並非玩笑,而是發自內心的反問。

軟磨硬泡了半個小時,從“飯誘”到色誘,能使出來的招岑美景全使了一個遍,最後只換來蔚青城一句單純又直白的“滾”。

美景是真的很想滾了,她豐富飽滿的23年人生雖然沒有經歷過什麽驚人的風浪,但也算閱狗千百、閱人無數,就沒見過這麽難搞的人。

“你是智障兒童,還是殘疾人士?交電費這麽簡單的事情需要找個監護人來陪同?”他最後不耐煩了,語氣十分生冷。

美景在心裏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嘴角卻保持微笑道:“你連電費都不會交,還有能耐在這裏諷刺我,不然,你自己去交啊!”

蔚青城懶得和她討論這個無趣的話題,面對美景的挑釁,他只覺得她越來越大膽,大到沒有分寸和不要臉。他慢條斯理地掀開衣角,一寸一寸地向上拉起自己的衛衣,眼看著美景面紅耳赤,才痛快地將衣服脫掉,光著精瘦的上身去衣櫃裏拿衣服。

美景拾起地上的衛衣追過去:“這也沒臟啊,早上才換的!你一天要換多少套衣服呀你!”

他利落地用衣架抵住她準備上前的小手:“被你扯得變形了,我不想穿。”

美景深深地感受到自己體內的洪荒之力要爆發出來,她一把搶下他手裏的新衣服,用一股嬌氣又帶點憤怒的口氣訓斥:“帶你去交電費,你不去,不讓你亂換衣服,你不聽,你都快三十歲的人了,現在才開始叛逆是不是晚了點!”

蔚青城冷笑一聲,用衣架重重地在她單薄的肩頭點了兩下:“非常好,岑美景,上一個敢和我這樣說話的人,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骨灰都沒有了。以後講話,你最好給我三思後再講。”

美景正要開口解釋,他便飛快地用衣架邊緣塞進她的嘴裏堵住:“我為什麽要去交電費,如果需要我親自去繳費,你是我養的飯桶嗎?每天只知道吃,一頓三碗飯,不幹活,還對我兇巴巴地冷嘲熱諷。”

美景皺著眉往後躲去,他便伸長手臂再追過去堵住她的嘴:“現在我的脾氣好很多了,換作過去,你現在就是一副人肉骨頭拼圖。”

美景嘴巴生疼,加上被威脅生命安全,再一次讓體內的洪荒之力失控了:“什麽都指望我,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怎麽辦!”

“哦。”他突然怔住了,這副模樣令美景心裏一陣發酸,他除了樣子好、有才華,真的是什麽都不會做,說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一點也不為過。倘若有一天她真的不在這裏了,那這空蕩蕩的屋子裏,也就只剩下那些孤魂野鬼與他做伴。

眼眶一熱,擡起胳膊就要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手臂剛至半空,就聽到他冷若冰霜地說道:“你終於要走了,非常好,你走了,我就可以換一個安靜一些的助理。”

美景:“……”

外面清風徐徐、細雨綿綿,這是最令人討厭的天氣,就算打著傘也躲不過這些纏人的細雨絲,露在外面的肌膚總是濕濕黏黏的。這讓美景想起小時候自己寫的一篇作文,其中一段也是描寫雨天:皮膚濕漉漉的,就像被狗舔過,又像碰到了弟弟的口水。

美景撐著一把巨大的雨傘走在他身邊,時不時地要看看他是否被淋濕了,而蔚青城則一副標準的有錢人家的紈絝子弟的樣子,抱著肩膀冷眼看著與他內心格格不入的世界。

如果是美景一個人走路,她寧可淋雨也不想撐著一把這麽重的傘,現在她才切身體會到什麽叫作身不由己,心裏吶喊著不情願,身體卻還是很誠實地當著小跟班。

兩人在小區裏面繞了好幾圈,也沒找到蔚青城的座駕,他漸漸失去耐心,將雙手插進口袋,板著一張臉,轉身準備回家。美景發現路線有異,及時攔截他:“等等,去找你的車啊,咱們得開車出去。”

蔚青城不悅地垂眸瞪著美景,他的個子很高,不穿高跟鞋的美景基本要靠擡頭仰望。

“我為什麽要聽從你的安排,到底你是我的助理,還是我是你的助理?”

美景被問得一楞,眨了眨眼,一時間竟然無話反駁:“我們要出門,出門就需要交通工具,你這種矯情,不對,你這種尊貴的身份,肯定不會坐公交車、地鐵或出租車。這麽短的路途咱們也犯不上坐飛機和宇宙飛船,綜合地分析一下,咱們得開車。”

美景做出一個手把方向盤的動作,雨傘在頭頂跟著晃了兩晃:“就嘀嘀嗚嗚,開車車上街街,懂?”

蔚青城的不悅立刻轉變為嫌棄,白皙的皮膚更加襯托得這副表情傲嬌十足:“你的腦子和你的胸一樣幼稚。”

“我!”美景不服氣地挺起胸脯,兩只眼睛瞪得溜圓,“眼見不一定為實,不知者無罪,我原諒你一次,不用謝!”

蔚青城不屑一顧,扭頭就走,他的個子高得恰恰好,頭頂刮住路旁延伸出來的樹枝,又恰好,枝丫的頂端,盛放著一朵小花,淡淡的奶油白色,花蕊中間彌漫開軟糯的淺黃,那些垂著雨滴的翠綠葉子環繞在他的身側,以及她來不及伸展過去的黑色大傘,竟剛好將他定格成一幅色彩濃郁的油畫。

多好看的人啊。美景想。

她正發自內心地讚嘆著,就見蔚青城十分冷酷地擡起手,一巴掌打飛頭頂的枝丫,那一樹枝的水花全彈到了美景的臉上。

她當即撇嘴,真是帥不過一分鐘的祖宗。

嘴上攔不住他,只能身體力行,就差拿著小紅繩把他捆綁起來,兩個人一路擰巴著從地上停車場到地下停車場,最終在一個十分不起眼的角落裏發現一輛被罩著防塵罩的越野車。

美景指著眼前未知的越野車問:“你確定你的車是越野車?”

“不確定。”他雙手插著口袋杵在一旁,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美景靜靜地翻了一個白眼,把他往後推了幾步,捂著嘴巴瞇著眼睛上前,小心翼翼地掀開布滿厚重灰塵的防塵罩,只是掀起了一小半,她便停住了手,生怕掀的是別人的車,然後又要重新給人家蓋上。

“你這個樣子,好像防塵罩下面的不是車,而是屍體。”

“哼,你別說,掀你這破防塵罩我還真有一種揭棺材蓋的感覺。”

兩個人一個叉著腰一個抱著膀,沈默地盯著眼前這輛白色的5700。

美景疑惑地瞥向蔚青城:“嗯?嗯?”

蔚青城眼中漸露茫然:“嗯?”

美景一翻白眼:“你學我幹什麽,我在問你這是不是你的車啊!”

“哦。”他淡定地應了一聲,“我忘了。”

“……”她怒指車牌,“車牌你還不認識嗎!”

“哦。”蔚青城繼續淡定地回應,“也忘記了。”

“我現在特別想跪下,給您磕兩個佩服的響頭。真的,作家大人,你自己都不認識自己的車,我怎麽能找到它呢?這下怎麽辦?我們的嘀嘀嗚嗚怎麽辦?”她撅著嘴巴開始抱怨,手中的雨傘在地上不停地戳來戳去,在空蕩蕩的停車場發出有節奏的當當聲。

蔚青城持續淡定,悠閑地橫跨兩步,伸手摸進她的牛仔褲口袋,在美景瞪大水靈靈的雙眼面露一副“你丫摸誰大腿,占誰便宜呢,你個臭流氓”的神情之下,掏出了他的車鑰匙,對著白色越野車按下遙控器,車燈閃爍,成功解鎖。

“看來,說你的智商和你的胸一樣平,是我評估錯誤。”

美景懊惱地長舒一口氣,沒想到冰雪聰明的自己也有智商不在線的時候,不過還是對他剛剛這句話表示讚同:“我的智商和我的胸一樣,不是平,是隱藏得好,胸和智商都屬於內在美,內在美是不能拿出來對外人顯擺的。”

蔚青城徑直走向副駕駛位置的門,開車門,上車,待美景坐進駕駛位以後才開始無情地補刀:“你的智商,和我的胸一樣平。”

“連自己的車和車牌都記不住的人怎麽會有顏面諷刺別人呢?”

蔚青城沒有同她繼續鬥嘴,轉頭看向窗外,盡管此時窗外還沒有風景可看,只有略顯陰森的停車場。

美景只開過原來家裏那輛小QQ,由於QQ的體積小,她開起來也游刃有餘,換上蔚青城這輛貴重的大家夥,她稍顯緊張:“咱們先說好,我可不是職業代駕,開過的車非常少,發生刮擦或碰到什麽地方可不許罵人。”

他生硬地開口打斷:“你都開過什麽車?”

“QQ。”

“……”

如果要美景發自內心地評價一番,她真覺得這麽粗獷的、一看就像煤老板才喜歡的車不符合蔚青城的氣質,他應該擁有拉風的動感與紳士並存的轎跑車,或者風騷又高冷的某些SUV。

“作家大人,這車是你自己挑的?”

“嗯。”

“你喜歡這種?”

“不喜歡。”

“那你為什麽買?”

蔚青城偏過頭,視線極為散漫地在她臉上掃過:“一定要喜歡才能擁有嗎?”

她不置可否地扁扁嘴:“您有錢,您有理;您有錢,您任性。”

“你是因為喜歡給我當助理才來這裏給我當助理的嗎?”他語氣平平地問。

“對呀,常伴您的左右就是我的人生夢想,你沒聽過那句話嗎!”

“沒聽過。”他幹脆地回答。

“我還沒說呢!”美景哼了一聲,“就是那句——讓我留在你的身邊,無論以何種身份,魔鬼或神,愛人或仇人。”

“哦。”

“看來你聽過。你看你,剛剛那麽匆忙地打斷我,下次不要這樣了,哪有人會像我一樣無限度地包容你啊,換作別人,會覺得你沒禮貌的。”

“沒聽過。”

“……”美景選擇主動陣亡。

路上除了有些塞車,並沒有發生什麽驚天動地的意外,美景暗自讚嘆一番自己車技真不錯,慢雖慢了一點,重在很穩。到達目的地後,她將車穩當地倒進停車位,解開安全帶,等了半天也不見蔚青城動一下,傾身過去看一眼,不禁大驚,他居然以一種看風景的姿態睡著了。

她糾結了半天,到底是要讓他睡到自然醒還是一巴掌把他按在玻璃上把他嚇醒。不知哪裏來的賢惠勁兒,她忽然覺得應該先把他的安全帶解開,再把他的頭扶正,這樣可以保證他不落枕。

於是,她輕輕地按下安全帶按紐,正要伸手去扶正他的頭時,蔚青城就毫無征兆地扭身轉過來。他還在睡夢中,並不知曉發生了什麽,只是剛好自然醒而已,兩個人便超近距離地尷尬地相對了。

面對突然放大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英俊容顏,美景下意識地往後躲:“我……我,作家大人,我……”

“你偷親我?”他直接給她宣判了死刑。

美景一臉問號外加感嘆號,憋得臉紅脖子粗:“我沒有!”

“沒有?”

“沒有!”

“沒有,你緊張什麽?你這麽緊張,就是有。”他迷蒙的雙眼瞬間變得極為冷靜清明,“你被開除了,滾下去。”

美景委屈地抿著唇,眼珠骨碌碌地轉了兩圈,一臉討好地瞇起眼笑:“不滾,讓我留在你身邊,無論以何種身份,魔鬼或神,愛人或仇人。”說完這句,她又飛快地舉起三根手指,“我對天窗發誓,剛剛真的沒有親你,我只是想把你的頭扶正,怕你睡醒了脖子疼,再說我喜歡的是您的才華,至於外形和性格都不是我的菜,我很挑食的。”

被嫌棄的蔚青城滿面寒霜,二話不說打開車門邁開長腿下車,在電網大廈門口忽然頓了頓。美景差點撞在他的身上,仰起小小的腦袋迷茫地望著他:“怎麽了?作家大人?”

“我也很挑食。”

“……”

她像牽著一個惹人側目的巨嬰一般,帶他在大廳裏穿梭,耐心地告訴他如何在繳費窗口排隊、如何繳費。非常順利地做完這一切,拿到繳費成功的票據後,美景非常興奮,就像剛剛帶了幼稚園的小朋友幹了一票大買賣的幼稚園老師一樣,愉悅地朝他伸出手掌:“開不開心!Give me five!”

蔚青城默默地看了一眼秀氣的小手,並沒有半點想擊掌的打算,而是再一次無情地潑她一頭冷水:“難道你不知道交電費可以用手機交嗎?以前的助理都是這麽交的。”

晴天一個巨大的霹靂劈下來,美景再次主動陣亡。

蔚青城是個非常討人厭的馬後炮。美景想。

多虧老天待他不薄,給他一副如此好看的面孔,可他的為人與紳士毫不沾邊,不禮讓、不謙遜、不溫柔,還不要臉。

美景對鏡梳妝的時候,捧著自己的小臉無奈地感慨,胖得臉都大了。而他端著馬克杯面無表情地站在她的身後,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胸說:“胸也大了,腰也粗了,屁股也大了,大腿像樹樁一樣,小腿下面鏈接的好像是兩只熊掌。”

美景一氣之下,做了非常不理智的事情,她抓起剛剛為蔚青城買來的潔面皂一把塞進他的嘴巴裏。

為此,美景付出了十分慘痛的代價,被關在門外整整一夜,並且是穿著一身十分單薄的睡衣睡褲,像一名可憐的棄嬰,蹲在自家門口,沒有手機、沒有錢,沒有枕頭、沒有被子,受盡鄰居的白眼。

她委屈至極,在心中默念,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扔給她一個蔚青城。

非常不巧的是,美景在陪兒子一起吹空調的時候吹過了度,導致她有輕微的感冒,而睡了一夜地磚的美景,就徹底被病魔放倒了。

她不是被凍醒的,當然更不可能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溫暖柔軟的大床上,旁邊放著溫熱的粥,床沿坐著養眼的美男子。她是被自己十分熟悉的聲音叫醒的。

“美景?你怎麽睡在這呢?”

換作一個月之前,也就是她來蔚青城這裏面試的前一天,她還會幻想自己可以整日聽到這麽動聽的聲音。曾幾何時,美景一度將這動聽的嗓音當作自己的人生目標——嫁給他,然後每個清晨被他喚醒,每個夜裏聽他道聲晚安。

所以,當這個被全校公認為男神的男人在她神志不清的時刻莫名地出現時,美景還是難以置信的。

她懷疑自己不僅發燒了,而且是發了高燒,特別高的那種,上100℃的樣子吧,腦子一定沸騰了,才會在幻覺裏看見這個人。

幻想裏的人,皆是牛鬼蛇神,應該被一棒子拍死。

美景沒有棒子,她躺在地上,用盡吃奶的力氣擡起一條腿,狠狠地朝他的褲襠踹過去,位置瞄得準,可惜動作稍顯遲緩,被人一把握住腳踝。對方楞了一瞬,溫柔地放下她的小腿,走到她身邊將她扶了起來:“美景,你被人欺負了。”

生病的人都是脆弱的,尤其,這還是來自一個曾經令她神魂顛倒的男人的問候,美景的眼淚忽地就湧了出來。她被擁在懷裏,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更是加劇了這種莫名其妙地想哭的情緒。

反正這一切都是幻想出來的,她索性就盡情而放肆地大哭特哭起來。

美景的聲音甜美卻又洪亮,號啕大哭起來還是很有震懾力的。果然,沒過多久,身後的房門被裏面的人帶著不悅的情緒以及一陣冷風霍地打開。

寫了一夜稿子的蔚青城雖面有疲態,卻絲毫不影響他的清俊,他懷裏抱著肥大的加菲貓,冷冷地盯著面前的兩人:“你是誰?”

美景緊張地抹了兩把眼淚,隨手一比畫,抽搭著解釋:“那個……作家大人,這是我的校友兼好友,遙遠。”

遙遠的眉頭微微一皺,雖禮貌地主動向蔚青城伸出手,可眼中的敵意顯而易見:“你好,我是美景的男朋友,叫我遙遠就可以。”

出於本能,蔚青城十分不喜歡這個人,他嘴角不著痕跡地向下撇,露出三分嫌棄。

腦袋陣陣眩暈的美景單手扶住門框,瀟灑地一揮手,落落大方地說道:“是的,作家大人,你不要害怕,你是一個連鬼都不怕的勇敢的boy,更不會害怕我的幻覺了。沒錯,這就是我的初戀以及前男友。”

蔚青城:“……”

遙遠:“……”

遙遠正要開口解釋,自己是現男友不是前男友的時候,因為高燒加上哭得太用力,美景適時地眼前一黑,渾身一軟,貼著門框就要往地面上躺。門裏門外各站著一個男人,遙遠因為手裏沒有抱著一只巨大的肥貓而更快一步,及時地伸手將美景拯救,而蔚青城,則慢條斯理地放下兒子,接著又十分霸道地一把摟住遙遠懷裏的岑美景,搶麻袋似的把美景從對方懷裏撈回來,又像夾麻袋一樣把她夾在自己的臂彎和腰腹之間。

美景的造型非常奇特也非常難受,腦袋被他甩得前仰後合,四肢癱軟地下垂,由於昏睡的時候她沒有閉上嘴巴,這會兒還很應景地流出一條口水來。

遙遠剛要伸手去給她擦,蔚青城這次搶先一步,冷著鐵板一樣的臉擡手在她下巴上抹了一把,又嫌棄至極地將手上的口水抹回她胸前的衣襟上。

他不走,也不讓美景舒坦著,兩個大男人就這樣沈默地四目相對,誰也不肯先退讓。

最後還是蔚青城先有動作,他突然發覺自己在做一件很傻的事,就是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像傻子一樣地相望著,胳肢窩下面還夾著一個肉團子,這簡直又無聊又累。於是,他非常瀟灑地一摔門,打算把陌生人隔絕於門外。

就在關門前的一瞬,遙遠卻伸手擋住,又無聲地推開了。

鑒於美景實在有點重,他單手攬著有些吃力,蔚青城幹脆再次把她當成麻袋用力往沙發上一丟,就聽砰的一聲,美景摔進沙發裏,沙發很有彈性,美景沒有自控力,躺得不夠穩,又砰的一聲摔在地毯上。

在哪裏摔倒就在哪裏躺下,這是最好的選擇。蔚青城選擇放任自流,就讓她在那裏躺著吧。

蔚青城知道門沒有落鎖,他四下巡視一圈,走到沙發後面的角落,那裏有美景以死拼搏非要買回來當擺設用的一把孔雀尾巴的仿制品,不知什麽材料做的,很硬也很有彈性,他抽出一根拿在手上,另一只手則插在口袋裏。

“誰讓你進來的?”他問。

“我是來接美景的。”遙遠回答。

“你踩臟了我的地板。”

“我要接走美景。”

蔚青城不悅地皺眉:“答非所問,很好。你在私闖民宅,要麽你給我出去,要麽我報警,警察把你帶出去。”

遙遠不再和他啰唆,他親眼目睹了美景在這裏不是當助理,而是當連貓狗都不如的奴隸,所以直接大步走到沙發旁,彎腰去抱美景。

他的鞋子不僅踩臟了蔚青城的地板,還踩臟了地毯。

“她是你的助理,不是你的奴隸,你應該善待自己的員工。我不是你的員工,也就沒有必要回答你的問題。我說了我要帶走美景,是你聽不懂人話。”遙遠的語氣聽起來警告意味十足。

可不等他把美景抱起來,蔚青城手裏的孔雀尾巴就跟帶刺的小鞭子似的硬生生地抽在他裸露在空氣中的手臂上。

非常非常疼,遙遠下意識地收回手臂。

“這裏除了我和岑美景沒有人,我聽什麽人話。”他橫跨到美景的面前,以一種絕對占有的姿態將遙遠和美景隔開,手中的長羽毛十分不友善地抵在遙遠的胸口,“既然是前男友,那岑美景的死活就跟你一毛錢關系都沒有,你現在沒有身份、立場來和我要人,而且你搶人的舉動加上你這副不坦蕩的長相,讓我懷疑你是誘拐婦女和兒童的人販子。”

夏天的衣衫薄,羽毛的尾部很容易就戳透他身上的T恤,遙遠退了幾步之後便不再退,擡手打掉蔚青城手裏這把看似毫無殺傷力的武器。

這羽毛被蔚青城這樣有幾分仙氣的人握在手裏,倒很像造型別致的拂塵。

“如果不是我來這裏找她,她會在走廊裏直接昏迷的吧?如果一直沒人發現她,她有個什麽閃失,你能負責嗎?你以為發燒就不會死人了嗎?”

蔚青城嗤之以鼻:“我能。”

“這是一條人命,你怎麽負責!”

“一命還一命。”

遙遠楞了一瞬,表情有些難堪:“今天我一定要帶走美景,我們之間鬧別扭,她才跑來這裏工作。她是我的女友,我有權利帶走她。”

面對糾纏不休的遙遠,蔚青城懶得與他多說半個字,他覺得自己不是野蠻的人,但是野蠻起來,也很不像人。

手裏的羽毛真成了他的武器,他三番五次進攻,抽得遙遠連連倒退,動作之快令對方眼花繚亂。

就在兩人快退至門口的時候,蔚青城突然停了下來,遙遠也就在這個時候開始反擊。就在遙遠揮拳過來時,蔚青城忽地擡起一直插在口袋裏的另一只手,掌心上有一支他日常慣用的彈簧筆。他先用它紮在他的拳頭上,接著又以極其危險的距離,停在遙遠的眼前,只要他悄悄往前一丁點,它就會直接插在他的眼球上。

“我一直以為擊劍是一項很紳士的運動,沒想到有一天,會被我當成打狗棒法用。”

他收起筆尖,橫跨半步,將門大敞四開:“我不管你和岑美景以前是什麽關系,從今天開始,你們什麽關系都沒有,快走,不送。”

遙遠離開以後,蔚青城沒有先理趴在地板上的美景,他十分清楚地知道吃得和豬一樣多的岑美景不會輕易死掉。破天荒地,連擦臉都嫌費事的他居然從廚房找來一塊抹布,蹲在地上擦遙遠留下來的腳印。

這是他二十七年來第一次做家務。

美景愛幹凈,並且勤快得要命。

以前他的助理和保姆也愛幹凈,但都是定時打掃,美景不一樣,美景是實時追蹤家裏哪裏有不幹凈的地方,第一時間跳出來解決掉。

他被美景養刁了,習慣了家裏纖塵不染,這就令遙遠的鞋印顯得十分刺眼。

他這麽矯情,眼睛裏定然是容不了半粒沙子的。

處理完陌生人帶來的不悅,他撈起地上的美景,夾回客房扔在床上。

這床對美景來說應該是陌生的,這一個月來,除了白天她可能會在這上面休息一下,每個夜晚,她都是擠在蔚青城房間的貓窩裏。

她怕鬼,偏偏他總說這裏有鬼。

蔚青城是沒有照顧病人的經驗的,他除了在她額頭上方一包冰塊,給她蓋上厚被,再灌一大杯熱水和退燒藥,他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可美景根本喝不進去任何的水和藥,他去客廳轉了一圈,聽到美景的手機在嗡嗡作響,打開微信一看全是遙遠發來的消息。他連閱讀的欲望都沒有,手指勤快地滑動,直接刪除,順便把遙遠拉入了黑名單。

他致電陸驍,讓陸驍帶醫生過來一趟。

陸驍是他在這座城市裏唯一的親人,雖說是他的表哥,但一直履行的都是他爹的職責。

不到半個小時,陸驍帶著兩名家庭醫生趕到這裏。按著蔚青城的要求,他們把鞋脫在門外,給襪子套上鞋套才能進屋。

陸驍很詫異,他居然開始有潔癖了。

醫生在給美景吊水的時候,蔚青城就抱著肩膀靠在櫃子旁邊冷眼看著。

陸驍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上醜陋的藍色鞋套,再次巡視了一遍整間公寓,不由得挑眉:“美景把這裏打理得井井有條。”

蔚青城暼了他一眼,反問:“連屋子都打掃不幹凈,我養她當盆栽嗎?”

“打掃房間是不難,但並不是所有人類都能把你住的地方打掃幹凈。”

蔚青城沒有反駁,突然覺得領口有些不舒服,於是旁若無人地脫掉上衣隨手往地上一扔,打開櫃子換了一件。

幾秒後,他又中邪似的彎腰把剛剛脫掉的上衣拾起來,扔進床尾的收納籃裏。

美景說過無數遍,臟衣服就該扔在籃子裏。

美景有醫生守著,兄弟兩人一起回到客廳,坐到沙發上。

“以前我來你這裏就像回自己家,感覺很自在,這回不太一樣。”陸驍點燃一支香煙夾在指尖,琢磨片刻,“好像你成家立業、家裏多了個女主人似的。”

“成家立業。”蔚青城沈吟,“並不是很令人向往。”

陸驍沒有反駁他的話,蔚青城的家庭註定了他對“家”和“業”兩個字有極大的抵觸。抽完半支煙後,他說:“你爸媽好像下個月回來,帶著徐染。”

蔚青城不感興趣,連“嗯”都沒回一個。

“徐染已經開始有孕相了,她在朋友圈發了照片,挺明顯的,你不看看嗎?”

蔚青城偏頭,沈默地看了他半晌,說:“你都快四十歲的人了,還這麽無聊、這麽八卦嗎?”

陸驍從容地笑出聲:“怎麽說徐染也是我的準弟妹,再說萬一她肚子裏的真是我侄子呢?”

萬一。

這兩個字當真難聽,因為很難聽,所以,蔚青城直接把他趕了出去,醫生也被他趕出去。

他會拔針,他認為他應該是會的。

一人一貓,趴在床邊,一起盯著沈睡的岑美景。

兒子餓了,擡起爪子在美景的下巴上拍了拍,喵兩聲,強烈表達了自己的不滿:這都幾點了還睡覺,也不起來投食,也不給朕鏟屎,有點過分了啊!

美景沒醒,兒子扭過大胖臉,又對著蔚青城叫喚。

蔚青城冷冷地和它對視幾秒,擡手捏了一下美景的臉蛋兒:“醒醒,我餓了。”

美景就差打兩聲呼嚕給他聽了。

不知是不是聽到餓這個字,睡夢中的美景吧唧了一下嘴巴。

她的唇粉粉的,有些幹,也不是特別幹,蔚青城盯了許久,突然感覺這小小的嘴巴、圓圓的臉蛋像有某種神奇的魔力一般,幹擾著他的冷靜。

他鬼使神差地貼過去,在岑美景肉肉的軟軟的唇上貼了貼,感覺有些奇怪,又輕輕舔了一口,確實很奇怪,苦了吧唧的。

應該是甜的才對。他想。

於是,他又試了一次,確認無誤,是苦的。

蔚青城眉頭緊鎖,心事重重,看看全然不知情的美景,又看看一臉蒙圈的大肥貓,下意識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胸口。

兒子:此行為非正人君子所為!

蔚青城:我說過我是正人君子?

美景睡醒的時候已是傍晚,窗外暮雲合璧,四周安靜,大開的窗向房間內輸送著徐徐清風。她被包裹得嚴嚴實實,一副就要破繭成蝶的模樣。

她扭了扭身體,有些無力,還很是乏累,尤其是肚子累,低頭一看,發現兒子正在她的肚子上呼呼大睡,而蔚青城則橫著躺在她的腳下,臉上蓋著一本英文書,似乎也睡著了。

她輕手輕腳地將被子掀開一個角,正準備繼續輕手輕腳地把兒子抱下去,可手剛伸至它脖子的地方時,兒子就醒了。

兒子瞪著兩只迷惑眾生的萌萌的眼珠盯著她,慵懶而無辜:“喵。”

你想掐死朕?它機警三分,又喵了一聲,似乎是在召喚另一個鏟屎的,準備告他一狀。

美景連忙做出噤聲的手勢。

兒子不理,繼續叫。

蔚青城醒了,坐直身體半瞇著一只眼:“你再不醒,我就打算把你埋了。”

美景尷尬地笑笑:“我覺得我還能搶救一下……”

“為什麽不去做飯,你不知道我們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嗎?”

美景看看窗外又看看手表,哇的一聲,撐著虛弱的身體屁滾尿流地跑向廚房。

“你少吃點。”面對正把臉埋在飯碗裏奮鬥的岑美景,蔚青城無情地說。

“多吃點才有抵抗力,才能好得快呀!”美景解釋。

“那你下次就睡在地上,我不想拖你上床。”

原來我不是被抱上床的啊,是拖上去的,難怪胳膊這麽酸……

美景輕哼一聲:“看在你叫醫生給我打針的分上,勉強給你發一張‘好人卡’。”

“你不能就這麽死掉。”他一句淡然的陳述讓美景頗為感動,他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事實上,他已經和自己產生了濃厚的革命友誼。

內心的感動無法言喻,這一個月的保姆兼後媽兼鏟屎官沒有白當啊!

“作家大人……我突然很感動,想到你舍不得我死,我就一點都不想怪你把我趕出去了,好想哭呢……”

蔚青城頗為嫌棄地冷暼她一眼:“你煩了我這麽久,要死也得死在我的手裏。我養的豬,怎麽能讓別人宰?”

美景:“……”

次日清晨,美景整理好房間做好早餐餵好了貓,把衣服也洗了消毒晾曬,端坐在客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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