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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面試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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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暖床?”蔚青城修長的手指從厚達十四頁的手寫簡歷上擡起,指尖重重地落在娟秀的小字上,冷清的眉目擡起時,帶起一片粼粼的水光。

白色的落地薄紗簾在微風中輕盈地飄蕩著,黃昏的夏風掠過,揚起蔚青城一兩縷黑色的短發,明明幹凈又清新,卻叫人不禁目眩神迷。

沒有得到回應,他耐心漸失,低低地發聲:“嗯?”

音色極為幹凈,透著一股沁涼的冷清,和他的人一樣幹凈清新,叫人過耳難忘。

片刻後,仍舊沒有得到回應,蔚青城沒有重覆自己的疑惑,只是冷淡至極地望著對面稚嫩的女學生。岑美景終於意識到自己正在面試現場,她深吸兩口氣,咧開嘴巴露出一口整齊的小白牙:“是的,作家大人!我不僅暖得一手好床,還鋪得一手好床單,從床頭暖到床尾,從床上暖到床下,不管你喜歡睡地毯、睡沙發、睡窗簾,我都敢用人格保證給你暖得面面俱到。只有你想不到,沒有我暖不到,我……”

“嗯。”他突然出聲打斷她的滔滔不絕,面無表情地問道,“有男朋友嗎?”

美景飛快地搖頭,還未褪去嬰兒肥的粉嫩臉頰隨著擺頭的動作微微晃動:“已經沒有了。”

他翻過美景的簡歷開始低頭寫字,擡筆落筆間盡是剛勁瀟灑的氣勢:“試用期一個月,一個月內,就算你的表現惡劣,我也會看在表哥的面子上勉強將就,但一個月後,如果你的表現仍舊惡劣,你就要走人。如果有幸轉正,你的薪酬將是試用期的三倍。”

他剛要擡頭,就見一團紅色的身影飛奔到自己的面前,一張滿是笑意的小臉歡快地向自己仰起:“作家大人,不如就把試用期一個月改為三個月吧!雖然我並不富裕,但我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是那種見錢眼開的女孩兒,我用我一家四口的人格和一條狗的‘狗格’向你保證,給你當助理純粹是我的夢想,然而通往夢想的路上總是遍布著荊棘和坎坷,我怕……一個月的時間,不夠我披荊斬棘……”

“可我,”他一字一頓無情地說道,“並不想跟一個未成年少女共處三個月。”

美景微微一楞:“我成年了呀,我今年二十三歲,我用我一家四口的人格以及一條狗的‘狗格’向你保證,我已經成年五年了!”

“可我,”他迅速掃了一眼美景尚算壯觀的胸部後,又將視線落回到她圓圓的嬰兒肥臉蛋上,繼續一字一頓無情地說道,“對你一家四口的人格以及一條狗的‘狗格’,絲毫不感興趣。”

碰了一鼻子灰的美景面露尷尬,蔚青城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他的肌膚總是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白皙:“想正式得到這份高薪工作很簡單,你只需要記住四點。”

在他微微停頓之際,美景打開自己面前的記事本,擺出伏案疾書的姿態,畢恭畢敬地點頭:“請講。”

蔚青城:“第一,服從。”

美景:“好的,先生。”

蔚青城:“第二,服從。”

美景:“是的,先生。”

蔚青城:“第三,服從。”

美景:“我知道第四!也是……”

蔚青城:“不許搶我的話。”

美景:“是的,先生……”

蔚青城:“第四,控制好你自己的荷爾蒙。即使你的荷爾蒙失控地分泌過旺,你也最好滴水不漏地隱藏著,也就是說,不要對我產生以及表現出任何超越雇傭關系的感情需求,簡而言之……”

美景瞪著一雙好奇的大眼睛,疑惑地發聲:“啥?”

然後,她就聽到他倨傲又冷漠地對她說道:“不許愛上我,不許對我產生任何幻想。”

美景蒙住,半晌,試探性地反問:“那……萬一……不小心……犯規了呢?”

蔚青城目不斜視地盯著美景的眼睛,用筆尖指向客廳角落裏一摞雜亂的書籍,“那就在我未發覺之前,你自己離職,或者,我來寫一本《關於女助理的一萬種死法》的書,並把書中的內容一一實踐。”

美景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好的,先生,我發誓,我可以成為一名合格的冷血助理,以及稱職的冷漠保姆。”

“另外,你還要負責照顧我的兒子。”

美景詫異地瞪大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說話都有些結巴了:“我……我,那個,先生,你的意思是,還要我繼續發誓,當一名合格的後媽?”

蔚青城沒有回答,用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看著她,美景被他盯得渾身發毛,掰著兩個手指頭算了半天,心想,其實也沒什麽,反正一只羊也是趕,兩只羊也是放,雖然她還沒有結婚、沒有生過娃、沒有任何當媽的經驗,但她相信只要肯用心學習,總能成就一番“後媽偉業”。

她瞇著眼睛笑了笑:“可是,我……”

蔚青城輕輕一擡小臂,用鋼筆制止她接下來的話:“我不想聽到‘可是’這兩個字,一切‘可是’都是逃避責任的借口。”

“成交!後媽就後媽!沒有我岑美景做不好的後媽!不對,是助理!”她氣勢洶洶地一握拳,接著又興高采烈地朝蔚青城伸出手掌,“讓我們愉快地擊掌吧!”

好一會兒,岑美景不好意思地收回雙手,端端莊莊地坐回沙發裏,清了清喉嚨,端起面前的水杯,故作淡定地喝了一口。然後,她發現,蔚青城壓根沒給她倒過水,這杯子不過是蔚青城喝過咖啡還沒清洗的杯子而已。

“你會感到尷尬嗎?”他突然問。

美景搖搖頭,又點點頭,嬰兒肥的臉頰隨之微微地顫了顫:“有那麽一絲絲,因為你的表哥也就是我的學長,他告訴我,你本人和媒體上寫的不一樣,他說你特別隨和、特別喜歡笑、特別溫柔、特別風趣。”

“現在親眼看到了,感覺怎麽樣呢?”他算是打發時間一般同她閑聊。

美景兀自哈哈地笑了半天說:“我感覺學長可能失明了,媒體上說的才對。”

蔚青城沈默地偏了偏頭,清冽的眼神變得淩厲,眼裏分明寫著“那本《關於女助理的一萬種死法》可以提上日程了”。

岑美景識趣地閉上嘴以後,蔚青城便全心投入到自己手中的那一沓手寫簡歷之中,他翻過背面,開始在上面寫字,美景看不到他在寫什麽,只能瞄見他舉手擡足之間那股剛毅的帥氣,跟他斯文的外表大相徑庭。

或者,他在給自己寫評語?按學長所說的,蔚青城已經換過不下三百個助理了,那他可真是一個嚴苛的老板。

突然安靜下來的空氣只影響了岑美景一個人的情緒,她一直在玩手指,顯得有些局促,於是掏出手機給閨密發了一條微信:我幾乎可以確定自己被錄取了,真是比參加高考還驚心動魄。要是我哪天突然失聯了,你就到他們家冰箱、微波爐、消毒櫃裏尋找,能拼多少算多少。

閨密給她發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說,因為迫不及待想要參觀蔚青城的家,她特想我現在就被他先奸後殺。

美景悄悄擡眼看了看還沈浸在奮筆疾書中的蔚青城,飛快地回覆:他性格古怪,脾氣暴躁,你確定這就是你的白馬王子?

閨密回覆:別廢話了,趕緊發張他的照片過來吧。

美景再次擡眼悄悄打量蔚青城,這人長得俊美真是好,想偷拍一張照片都不需要找角度,就算她想拍一張能讓閨密失望的醜照,也不知道從何下手。

她偷偷摸摸地打開手機攝像頭,自以為是神不知鬼不覺地調整了一下拿手機的角度,指腹輕輕地按在拍照按鈕上,只聽哢嚓一聲,閃光燈無情地劈開這溫和的橘色日光,直勾勾地劈向坐姿美好的蔚青城身上。

美景傻了,兩只眼睛瞪得像兩個大鈴鐺,一動不敢動。

蔚青城也很意外,他遇到過很多迷戀他的助理,但岑美景是第一個還在面試中就開始犯花癡的人,不過,他的意外沒有表現在臉上,確切地說,他是一個任何情緒都不會輕易表現在臉上的精致“面癱”。

“很好。”他面色平靜地施舍給她兩個字。

“??”美景哭笑不得,不知道該如何理解“很好”這兩個字,她咬了咬下唇,吭哧半天,解釋道,“那個……我,我……自拍。”

說完,她就想給自己一巴掌,自拍為什麽後置攝像頭的閃光燈會亮?你當蔚青城是二百五嗎?

蔚青城向她伸出手,美景不安地盯著他白凈雅致的手指,最後忐忑地伸出自己的手,眼睛一閉一咬牙,一把抓住他的手,順便珍重地握了握,晃了晃:“合作愉快,作家大人!謝謝你對我的肯定!你的滿意是我進步路上最大的動力!我願誓死效忠於你和你兒子以及你所有的家具、家電及鍋碗瓢盆!”

蔚青城冷冷地看著她:“非常好。”

“??”美景不知所措地傻笑兩聲,抽回手,“那個,先生,我的肚子突然好疼,能用一下你們家的洗手間嗎?”

“不能,我的助理一直用的是小區裏面的公共廁所。”

“那他們怎麽洗澡?”

“不知道,沒問過。”

美景是真的肚子痛,昨天夜裏為了慶祝能來蔚青城家裏面試,她和閨密兩個人幹掉了兩盆小龍蝦。明知會拉肚子,她還是要吃,這就是美食的魅力以及吃貨的苦惱。

美景已經顧不上琢磨蔚青城那兩句莫名其妙的讚美,也顧不上《關於女助理的一萬種死法》,一心只想坐馬桶。她緊緊護住自己的手機,擡起屁股就往洗手間跑。

問題是,洗手間在哪裏?她推開一扇門是書房,這書房也真令人意外,本以為會是有條不紊、井然有序的,結果就跟出過車禍的廢紙回收廠一樣。她無頭蒼蠅似的跑出來,又撞進另外一扇門,發現是一間方方正正的客房,白墻面、黑地磚,只有一張床,連衣櫃和床頭櫃都沒有,簡單純白的床品讓這房間看起來就像沒有裝修完畢的快捷酒店標間。

她急得五官都擠在了一起,因為她穿著紅色的連衣裙,整個看起來就像一團小火球一樣在屋子裏來回亂竄。最後,她誤打誤撞沖進了蔚青城的臥室。

她驚嘆一聲,來不及對眼前被洗劫過一樣的房間給出其他評價,眼尖地瞄見臥室內有一扇半開著門的洗手間,於是飛快地沖進去,哐當一聲關上門。

“嘖嘖……”美景坐在馬桶上忍不住嫌棄,雖然這裏的裝修還算不錯,但頂多也只能算不錯,各種黑白搭配,非常簡約,很符合獨居男性的審美,可是,太缺乏人氣了,還有臥室、書房裏的那一片狼藉,以及這浴室地板上橫七豎八地躺著的六七條浴巾,幾條換下來的內褲、襪子……

美景不用想著拍蔚青城的摳腳照給閨密看了,他長得幹凈俊秀,摳腳的樣子也不會難看,給她拍拍蔚青城這奢華的豬窩,可能更容易打消她的積極性。

美景隨手給淩亂的浴室拍了幾張照片,本想發給閨密,但一想,既然她被錄用了,就已經是蔚青城的助理了。作為名人的助理,她首先得學會保護他的隱私,即使是對自己的閨密,她也要保持自己的原則。

美景陷入兩難,一面是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閨中密友何培,何培一直幻想蔚青城可以成為她的男朋友,她也答應了何培要給她提供大量獨家私照和八卦。另一面是她的偶像,她可是和學長簽過合同要像親媽一樣照顧、看管蔚青城,不能做任何對他不利的事情。

收起手機,準備起身時,美景發現紙巾用完了,只有兩個灰灰的卷紙筒芯。自己的包包裏有紙巾,可是包包在外面,她苦惱地撓了撓頭,這麽有錢的人家,馬桶居然不是智能的,太不合理了。

岑美景環顧四周,實在找不到什麽可利用的材料,將拖鞋往上一挑,挑起一條純白棉質的內褲,這……

她清了清喉嚨,拿出叫救命的嗓門,硬著頭皮喊了一聲蔚青城的名字。

許久沒有聽到蔚青城的回應,美景心裏泛起嘀咕,不應該啊,他剛才還耳聰目明、身體健全……

“蔚青……”

“閉嘴。”蔚青城不喜歡這樣的擅自闖入者,他清冷的面上顯出幾分微微的怒意,即便他知道人有三急。

美景心中明白,她在別人家裏一言不合就鬧肚子,還擅闖豬窩……不對,是主臥,確實會令人不舒服。

“你聽見了呀。”岑美景也回應了一聲,順著聲音判斷他的距離,大概還是在書房那邊,“不好意思啊,作家大人!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蔚青城頭不擡眼不睜,並不想搭理她,由於她現在暫時死皮賴臉地占據著他最私人的領地,他也有幾分想勤快一下把她扔出去的意思。

“那個,作家大人!紙……”岑美景臉色微紅,聲音也壓低了一些,最後一個字已然連自己都聽不清。

大家都是食人間煙火長大的,這點小事兒他應該能理解的,對吧?美景托著下巴繼續琢磨,要不,就再等等。

冷冰冰的馬桶圈已經被她焐熱,為緩解尷尬又緊張的氛圍,她決定發揮一下自己的專業技能:“為了防止您在創作的過程中沈悶,下面為您播報最新的國際新聞,俄國防部聲稱美無人機曾出現在……”

哐的一聲,岑美景的一則新聞還沒有播完,就聽到門被重重地甩上,她分辨不出是哪一扇門,於是側耳傾聽。整個屋子裏安靜得像古墓,只有她專業甜美的聲音在淩亂的衛生間裏回蕩。

他不會走了吧?美景烏黑圓滾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兩圈,他這人無情無義也就算了,沒想到還不仁不義啊!

“蔚青城?蔚大作家?作家大人?舉世無雙的高顏值男神?”

清甜的小嗓門喊了好一陣,也沒有得到蔚青城半句回應,美景失望極了,溫柔端莊的小臉寫滿生無可戀,他就是毒舌兩句,也比一言不發好呀。

沒法向閨密求助,“遠紙”解不了“近廁”,美景拿起手機向網友求助:在男神家拉肚子沒紙怎麽辦,挺急的,在線等。

不到十分鐘,下面的回覆已全部跑偏。

一樓:真正哭暈在廁所,心疼妹子。

二樓:光著沖出去,從此征服男神。

三樓:妹子先按一下馬桶沖水按鈕看是否有水可沖,也許更尷尬的事在等著你。

四樓:男神故意不給你放紙,祝你好運。

……

岑美景哭喪著臉,統一回覆了一條:樓主都要哭斷氣了,你們的人性呢?

美景甩掉拖鞋上的內褲,不由得嘆氣,果然人不可貌相,蔚青城長得像只需吸收陽光就能長命百歲的人似的,私下裏卻這麽接地氣。

老天待人是十分公平的,給了他好臉蛋、好身材以及才華,就會剝奪他的自理能力。

老天給了她岑美景好臉蛋、身材、才華、品德以及誠實、勇敢、善良、知性,就會把她困在自己老板家的廁所裏對她進行考驗……

十分鐘之後,岑美景的自我心理安慰已經徹底失效,禱告有個屁用呢,上帝也不會拿紙來給她擦屁股!

她翻開通訊錄,開始在手機裏面翻找聯系人,指尖停留在一個名叫“陸大總裁”的名片上,於是閉著眼睛撥過去。

“那個,學長,我有點事想請你幫忙。”岑美景客客氣氣地說道。

電話那邊很安靜,陸驍的回應也很迅速:“說。”

美景撇撇嘴:“學長,你有你表弟的電話號碼嗎?”

“我有七個表弟,你指哪個。”

“就你最特別的那個表弟!”

陸驍輕笑一聲:“每一個都很特別,特別得讓我頭疼。”

“就蔚青城嘛!”美景直言,捶了捶已經麻掉的雙腿,疼得齜牙咧嘴。

陸驍看了一眼腕表,翻動手裏的文件夾,對著開啟揚聲器的手機說道:“這個時間你應該在他家裏面試,為什麽需要他的電話,你遲到了嗎?遲到也不要緊,他本身也是一個沒有什麽時間觀念的人。”

美景嘆氣,她太希望自己遲到了,怎麽也比現在這樣的局面強。“不是的,學長,我已經到蔚大作家家裏了,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我決定先告訴你好消息——我被錄用了。我的壞消息是,我鬧肚子了,現在就坐在他們家的馬桶上,可是廁所裏沒有紙了,我被困在廁所裏,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電話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笑聲,美景拿過電話看了半天,問:“學長,誰在笑?”

“哦,我剛才開了免提,因為在開會,所以公司的高層領導都可以聽到,不過現在只有我自己能聽到了,你繼續說。”

美景一巴掌捂住自己的雙眼,帶著哭腔說:“我已經沒有遺言要交代了,學長。”

“好,再見。”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美景呆呆地看著自己手中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發自內心地覺得學長和蔚青城都是一樣的無情無義、不仁不義的貨色。

手機震動兩下,彈出陸驍的短信,內附十一位數字的電話號碼。

美景“呸呸”了半天,自言自語著:“我收回剛才的話,這學長是好人的,給他發一萬張‘好人卡’。”

岑美景火速將電話撥過去,那邊迅速掛斷。

再撥,那邊還是沒有猶豫,直接掛斷。

她只好改為發短信:作家大人,你無助的小助理、你兒子的小後媽,需要一卷廁紙,請您實現小助理的願望,來日一定給您當牛做馬用生命報答。

片刻後,臥室的門重重地響起,接著是面前這扇洗手間的門被敲響了,美景正琢磨著他不會破門而入吧,就看見他覆著薄薄一層肌肉的手臂已經伸進來,將一卷衛生紙無情地砸在她如花似玉的小臉上。

這屋子平時只有他一個人住,浴室的門沒有安鎖,乳白色的實木門被他那樣輕輕一撞便慢悠悠地自我開啟了,美景趕緊放下裙子,以防走光。

四目相對,各自有各自的疑惑。

——我的內褲被脫下來的時候不是擺成這樣,她剛剛對我的內褲做了什麽?

——就算這裏是他家、我是他的員工、他是我的老板,他也不能就這樣沒羞沒臊地偷看女孩子上廁所,他是不是心理有問題?

美景有點生氣,感覺他就是個流氓,可流氓剛剛給自己送來了救命紙。

好歹有紙了,不是嗎……

面面相覷後,他又摔門而去,美景一邊撕紙一邊看著門,這門可真結實。

困窘被解除,尷尬還在,出來時,美景的臉已經快熟透了。她拼命地用手掌扇著風,磨磨蹭蹭地挪到客廳。

蔚青城好似是一座上好的白玉雕像,冷冷地坐在剛剛坐過的位置上,低垂著冷漠的眉眼,看都不看她,平靜地道:“拿著你的簡歷,清空你的記憶,離開這裏,你被解雇了。”

“第一件事情好辦,我現在就拿起我的簡歷,順便清空我的記憶。”她飛快地從茶幾上拿起自己的簡歷,發現背面寫滿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他靈感突發記錄下來的信息,字體蒼勁有力,讓人看得很舒服。

“至於離開……”她抿了抿唇,小聲地說,“您不是說不管您滿意不滿意,都會讓我做完試用期的嗎?”

“我反悔了。”他理直氣壯地回應,“關於你的工作,我有最終解釋權。”

美景豎起一根手指,義正詞嚴道:“首先,作家大人,關於你因為我用了一下你家的廁所就辭掉我這件事,我覺得這並不能成為你辭掉我的理由。你一定是因為我誤闖你的臥室,發現了你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想辭掉我。”

蔚青城眉頭輕挑,冷清的眉目裏又泛起一絲殺意,看得美景後背一涼。

“秘密?不可告人的?”

美景鄭重地點頭:“對,秘密,不可告人的。”

他交疊起修長的雙腿扔在茶幾上,抱著肩膀反問:“我有什麽秘密是不可告人的?”

“你……”美景斟酌一番,娓娓道來,“你有私生子,你內務雜亂,你內褲亂扔,我還可以推算出你內褲的尺碼尺寸,我還……”

“m,18。”

“嗯?”美景一楞,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啥?”

“尺碼尺寸,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不為人知的秘密,我可以告訴你這不是,這樣你會死得瞑目一些。”

美景呆楞楞地看著他,膚色一寸一寸地變紅,跟蒸熟的大螃蟹似的,兩只耳朵和眼睛都在跟著冒熱氣。

見她沒反應,他又補充道:“現在滾,正好能避開交通高峰期,可以滾得更快一點。”

“我發現您真是與眾不同的文化人啊,您也太……”她話說到一半突然擰起眉頭,“我……我肚子疼,失陪一會兒!”

小龍蝦的威力之大,令她的肚子一波未平一波再起,如此反覆。美景第三次從洗手間出來時,是手腳並用、連扶帶爬的姿態,小臉煞白,和女鬼的唯一區別就是她喘的是熱乎氣兒。

她強撐著笑,虛弱地說道:“作家大人,現在我真得用滾才能回家了……”

“刪掉號碼。”

美景扶著沙發扶手,一臉愁容:“那怎麽行呢,好歹咱們以後也是朝夕相處的小夥伴了,雖然我是一枚透明的助理,也請您惠存我的電話號碼啊。”

蔚青城倏地起身,兩步跨到她的面前,頎長的身形立刻在她面前形成一道陰影,不等美景開口,他便伸手奪過她的手機,飛快地刪除手機裏所有的通話記錄。他討厭接電話,所以討厭別人記住他的電話號碼。

美景沒有反抗,只是十分淡定地背出十一位數字,正是蔚青城的電話號碼。

蔚青城眉頭輕蹙,冷笑一聲:“很好。”

美景也點頭,表示讚同,是很好。她這人優點不少,尤為突出的是記憶力好,完全天生天然,沒有經過後天訓練。

他隨手將她的手機扔到沙發上,美景不悅地嘟起嘴巴,身體不舒服到沒心思也沒精力和他辯論。就在彎腰拿手機的瞬間,她忽然感覺眼前一黑一白。

完了,不是得啥絕癥了吧?我才二十三歲啊!我還有大把青春年華啊!

感慨都還未來得及說出口,身體便不受控制似的癱軟在他的腳面上。

因為地上鋪著厚厚的長毛地毯,美景才沒有摔得太慘不忍睹,蔚青城冷漠地抽回自己的腳,發現拖鞋被她壓在身下,便擡腳抵著她的肩膀把她翻了過去,穿回自己的鞋子。

或許這是她耍無賴的新方式。

他不以為然地坐回沙發,不再搭理她。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岑美景絲毫沒有要起來的意思,蔚青城這才發現有那麽一丁點的不對勁。

他懷疑岑美景演著演著直接睡著了,於是起身走到她身邊,踢了踢她的小腿:“岑美景。”

沒反應。

他又踹了踹她的屁股:“起來。”

仍舊沒有反應。

他直接一腳踩在她豐潤的胸脯上:“你想被分屍嗎?”

這臉蛋兒怎麽這麽多肉呢?他好奇地將腳掌移到岑美景的小胖臉上,順勢踩了兩腳,非常柔軟:“給你三秒鐘時間思考到底要不要活過來。”

三秒後,美景仍舊安靜得像一個失去了生氣的充氣娃娃。

蔚青城蹲下來,修長的指尖伸向她的鼻息,確認她還是活著的以後,揪著她的兩條藕臂拖拽屍體一般將她扔上沙發,其間還聽到類似骨骼發出的清脆聲響。

不過是拉肚子而已,她不會有生命危險,他自己在高燒39℃的時候還要堅持熬夜寫稿,也就比平時多喝兩杯熱水就挺了過去。

是的,還有熱水,萬能的熱水。

蔚青城家裏只有冷的瓶裝水,高檔的西門子雙開門冰箱,除了僅剩的4瓶1.5升裝的礦泉水,冰箱裏面比他的臉還要幹凈。

他有一間超大的廚房,有一個乳白色的電水壺,是陸驍在他生病的時候買過來給他喝熱水的,萬事俱備,可他不會燒熱水。

他長這麽大都沒擰過煤氣竈、電磁爐的按鈕。

家裏用的是天然氣,還是煤氣,他不知道,總之開不好會漏氣。

簡單的思想鬥爭後,他放棄了燒水計劃,直接拿起一瓶冷冰冰的礦泉水打開。廚房裏沒有幹凈的馬克杯,拿他用過的似乎過於親密,他轉了一圈,從陽臺上拿回來一個用來澆花的馬克杯,倒上水,端到她的面前,準備開餵。

餵別人喝水這事他也不會,於是直接改成灌。

美景的嘴唇緊緊地抿住,呈現出明顯不正常的慘白,她毫無知覺,早已陷入昏迷之中。

放下馬克杯,蔚青城決定拿起手機撥打120。

二十分鐘後,急救車駛入小區。

醫生和護士擡著擔架進來,把美景擡走,他跟到門口,儼然一副慢走不送的神情,正要關門,小護士一巴掌呼在門上:“等等!先生,您得跟我們一起走!”

蔚青城冷白著一張臉,看起來比誰都更像個病人,語氣生冷地道:“不去,我不需要治療。”

“她需要啊!”

“那你就治。”

小護士正義感爆棚,義憤填膺道:“您是病人家屬啊!”

“你從哪裏看出她是我親生的了?”他並不是什麽熱心市民蔚先生,沒有責任和義務拯救這個魯莽的“麻煩精”。

“大家都是年輕人,我了解你們小情侶吵架時候說的都是氣話、都是不算數的!現在,她昏倒在你的家裏,是你打的急救電話,你就必須跟著我們醫護人員去醫院!”小護士不由分說地拽著他。

蔚青城眼看著自己的衣袖被扯出了微小的褶皺,心情陰郁至極,心不甘情不願地被強行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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