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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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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子夜到太陽高高掛起, 錢世坤就這麽趴在地上, 眼睜睜地看著曾經繁華不可一世的錢府逐漸走向衰敗,心裏希望的火焰一點一點地熄滅,終至絕望。

他爬起來扶著假山墻壁單腳跳到前院,看著滿地的血汙, 心中一片悲涼。凝視片刻,他緩緩坐到地上,拾起一把帶血的刀,眼一閉,橫在脖子上。

但過了許久,他都狠不下心, 下不了手。死之一字,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委實不易。錢世坤以為自己戎馬一生,早將生死看破,看透了,但真的事到臨頭, 他才發現自己的懦弱。他不想死,哪怕右腿已斷, 他已經成為了一個廢人,哪怕他已經失去了手中的權勢, 將來只能蠅營狗茍,窩窩囊囊地活一輩子,與街邊的乞兒爭食, 他也不想死。

好死不如賴活著,這句老話不是沒有道理。

良久,錢世坤無力地垂下了胳膊,手中的大刀哐當一聲,砸在了青石板的地面上,滾動了一下,忽地停止,清脆的撞擊聲戛然而止。

錢世坤布滿血絲的眼睛動了動,只見他的視線中出現了一雙黑色的鹿皮靴,緊接著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掌拾起了大刀。

“陳塵、魯達……”錢世坤蠕動了一下唇,猛地擡起亂糟糟的頭,希冀地看向來人,只一眼,他黑瞳中的希望就變成了絕望和恐懼,“攝政王……”

陸棲行把大刀撿起來,伸出食指用力彈了一下刀身,精鐵所鑄的刀身發出一道錚鳴聲。

“這刀不錯。”陸棲行讚了一句,終於把目光挪到了錢世坤身上,“錢參將,你說錯了,本王封號一個‘辰’字,可不再是什麽攝政王。”

錢世坤忐忑不安地看著陸棲行,他的態度平和,說話也沒有絲毫的怒氣,莫非一點都不生氣?那他會不會原諒自己?想到錢臻臨走時說的那番話,錢世坤心裏陡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勇氣:“王爺,末將有一要事相報!”

“你是說西郊的銀礦。”陸棲行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一語道破了他想說的話,都這時候了,錢世坤還能有什麽籌碼。

錢世坤一臉驚愕,嘴唇動了動,說不出話來,他本想用銀礦的下落換取自己的性命,哪知竟會被對方知曉了。

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陸棲行再次給了他會心一擊:“你真以為會那麽巧?銀礦早不爆炸,晚不爆炸,偏偏等萬昆的人馬過去的時候爆炸,還被他發現了你們藏了許久的秘密。”

錢世坤瞳孔驟縮,裏面盛滿了害怕和後悔。胳膊拗不過大腿,他真是鬼迷心竅,怎麽就冒出投敵叛國把銀礦據為己有的鬼念頭呢!

陸棲行不理會他這幅如遭重創的樣子,揮手叫來兩人,架著錢世坤出了門。

一路上,錢世坤看到院子裏、門口、馬路上到處都是屍體,其中還有一些是他所眼熟的人,他怔了怔,一片茫然地被拉上了囚車。

旁邊一侍衛問陸棲行:“王爺,怎麽處置他?”

陸棲行厭惡地瞥了錢世坤一眼:“送給曹廣,按律處置就是。”

聽到“按律”二字,錢世坤從驚愕中回神,抓住囚車上的鐵柵欄,哀求地望著陸棲行,“王爺,王爺,末將有罪,求王爺給末將一個痛快!”

燕律規定,謀逆造反、投敵叛國這種大罪,株連九族,罪大惡極者處以極刑,而大燕的極刑中用得最多的非腰斬莫屬。

陸棲行回眸看著他,目光一片冷然,指著地上的血跡和殘屍:“給你一個痛快?那誰給這些無辜受累的百姓和士兵一個痛快?你自己好好看看,多少人因為你們的一念之私和貪欲葬送了性命,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錢世坤目光一跳,落到囚車旁的一具屍首上,這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他抱住被捅了個窟窿的腹部,側躺在地上,兩眼鼓得大大的,裏面盛滿了不甘和仇恨,似乎正在怒目瞪著自己,錢世坤心中一悸,竟不敢直視眼前這雙死人的眼睛。

現在知道怕了,早幹嘛去了!陸棲行瞥了他一眼,沒再理會他。

“王爺,錢府的兩千士兵,殲一千餘人,還有八百三十人投降了。”章衛走過來匯報道。

陸棲行頷首,覆又問道:“曹廣那邊呢?都結束了嗎?”

章衛瞥了錢世坤一眼,拱手回道:“差不多結束了,活捉了陳塵,殺了魯達,現在就還餘一小部分頑固分子在負隅頑抗。”

聽到自己的兩個心腹愛將都已遭難,錢世坤如遭雷擊,無力地靠到了鐵柵欄上,再生不出一絲僥幸心理。

陸棲行卻不滿意,催促道:“你派個人去叫曹廣快點,他已經耽擱了一整夜。”

“餵,什麽叫耽擱了一整晚,好幾萬人呢,你去試試,累死我了。”曹廣走過來,正好聽到這一句,忍不住跳出來,為自己辯解。

陸棲行斜了他一眼:“軍營那邊已經搞定了?”

曹廣洋洋得意地點頭:“當然。”

陸棲行蹙眉看著他:“那街上呢,大街小巷的逃兵不少,身為統帥,你不去處理,到處溜達,像什麽樣。”

曹廣深呼吸了一口氣,揮了一下酸痛的胳膊,不滿地說:“錢府的事也已經了結了,王爺體恤百姓,怎麽不自己去處理?”

陸棲行白了他一眼,嘲諷道:“接聖旨的可不是本王,這是你職責所在。”

一句話堵得曹廣心塞不已,偏偏沒辦法反駁。他看了陸棲行一眼,收起臉上的戲謔,正兒八經地問道:“那你什麽時候帶我去見賈鑫利?”

這才是他特意趕過來的原因。

陸棲行不假思索地說:“再等等。”卻不肯說什麽時候。

曹廣心焦,不滿地說:“安順的局勢已經穩定下來了,外面有陽順大軍壓陣,內有史燦,還有什麽比這事更重要?你莫不是拿借口忽悠我?”

陸棲行沒有理會他,因為章衛接了一士兵的報告,急匆匆地走到他耳邊低語了兩句。

陸棲行眼睛一亮,翻身上馬,一夾馬腹,飛馳而去。

“誒,話還沒說完呢,怎麽就走了?”曹廣見追不上他,轉而問章衛,“說吧,怎麽回事?王爺匆匆忙忙的這是要去哪兒?”

章衛抿唇不語,曹廣瞥了他兩眼,忽然腦海中閃過一抹光亮,一拍腦門道:“你家王爺該不會是去找那個傅夫人了吧?”

章衛沒直接承認:“曹將軍,賈鑫利就在那兒,跑不了。城裏現在一片混亂,不能沒有你。”

“得了,你別跟我灌迷魂湯。”曹廣陰惻惻地瞥了章衛一眼,“我現在先去辦事,晚些時候再去找你家王爺。你跟他說,我的耐性不好,頂多明天,我一定要見到賈鑫利。”

章衛不卑不亢地說:“卑職會把將軍的話轉達給王爺。”

見他油鹽不進,曹廣沒趣地翻個白眼,大步而去,走到沒人處,他立即停下了腳步,揮手招來隨從:“待會兒跟著章衛,看看咱們辰王殿下是去會哪位佳人了,註意點,別被章衛給發現了。”

隨從一言難盡地看著他,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

傅芷璇提心吊膽的在倡營呆了兩夜。

前一天還好,但到了昨晚,街道上四處亂竄的逃兵更多了,連倡營也跑來好幾個,他們原以為倡營裏只有一群弱女子,能容他們耀武揚威,誰料踢到了大鐘這塊鐵板。

甫一交手就被雷厲風行的大鐘打了個落花流水,死的死,逃的逃。

雖打退了這幾人,但大家心裏並不敢放松。

倡營裏近百人,除了大鐘,其餘的全是弱女子。倘若再多來幾手持大刀的逃兵,大鐘未必應付得了,為安全計,大鐘把她們編成了三組,輪流值夜,又去外面尋了幾把大刀回來,分給她們。

大家雖然都很害怕,但也知道,這時候除了自救別無他法,別說傅芷璇了,就連那個叫“紅兒”的懶懶散散的女子也收起了惰性,非常服從大鐘的指揮。

大家煎熬了一整夜,到日頭東升時,街上的喊打喊殺聲終於消了下去。

大鐘走到巷子口,探聽了一下消息,街上還是亂得慌,幾個參將的手下、梁軍混雜在一起,要不了多久就能見到有逃兵在街上亂竄。

目前的形勢對他們而言並不算樂觀,大鐘回去後勸傅芷璇:“夫人,再多等兩日。街上連梁軍都四處逃竄了,應是朝廷的隊伍來了,過不了多久,安順的動亂就會平息下來。”

賴佳和幾個混熟了的營伎也勸她:“是啊,傅夫人,現在街上亂哄哄的,你一個弱女子出去太不安全了。”

她們不知傅芷璇的來歷,聽賴佳叫她夫人,只當她夫家姓傅,便跟著這麽叫了。

傅芷璇焦灼地往了一眼大門口,看到石階上的血跡後,心裏明白,現在確實不是出去的好時機。而且大鐘現在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她也不可能在這時候叫他護送她回去,只得壓下滿心的焦慮,感激地看著大夥:“嗯,謝謝你們,我過幾日再走。”

見她聽了自己的勸,賴佳很高興,揉了揉困頓的眼:“夫人,咱們先去休息吧,晚上咱們還要值夜。”

“嗯,走吧。”一直擔驚受怕,傅芷璇也沒睡好,便跟賴佳一起回了房。

院子裏再度安靜下來,只有大鐘和一群值守的女子站在院墻的各個角落裏。

接近初夏的陽光灑下來,驅散了昨夜的寒氣,讓人昏昏欲睡。

不知過了多久,巷子裏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驚得枝頭上的鳥雀撲騰,扇著翅膀飛走了。

抱胸坐在院墻一角打了個盹的大鐘猛地驚醒,三步並兩步走出去就看到紅兒迎面跑了過來,焦急地說:“鐘大人,有六個人騎著馬朝咱們這邊過來了。”

這一條巷子都是倡營的範圍,並沒住其他人家。

“我去看看。”大鐘點點頭,飛快地走到門口,透過門縫往外一看,只見一個身穿黑色錦衣,氣勢驚人的男子大步朝門口走來,他身後還跟著五個隨從模樣的男子。

大鐘在軍營中呆了十幾年,一眼就看出,他身後的幾個隨從出身軍營,而且看他們走路的姿勢和戒備的姿態,不像是普通士兵。

他的心也跟著提起,蹙眉盯著外面。

陸棲行跨上長滿青苔的三步石階,瞥向旁邊的聞方:“確認是這裏?”

聞方點頭,陸棲行沒說話,只是揮了揮手。

聞方會意,連忙早上前,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掌,用力敲門。

聽到啪啪啪作響的大門,女子們急了,無措地看著大鐘:“咱們現在怎麽辦?”

大鐘想了想,揮手,讓她們退後一些,然後貼近門邊,往外喊道:“你們是何人?”

聞方下意識地望向陸棲行,見他點頭,立即大聲回到:“我們是來尋我家夫人的,我家夫人姓傅!”

聞聲,屋內頓時炸開了鍋,紅兒掩嘴驚呼,眼冒金光:“找傅夫人的?莫非是傅夫人的夫君?真俊啊,好有氣勢。”

大鐘沒吭聲,賴佳沒瞞他,因而他早知道傅芷璇的身份,一個和離之人,流落到此地,怎會有丈夫。而且瞧外面那人的氣派,非富即貴,如何會跟一個和離的普通女子扯上關系。

“鐘大人,開門啊,你楞著做什麽?”見他久久不動,紅兒催促道,看他還是不應,紅兒跺了跺腳,“我去找傅夫人。”

外面的聞方也有些發愁,他敲得這麽響,剛才裏面的人也應聲了,現在卻沒了動靜,讓他如何向王爺交代。

他偷偷瞧了一眼陸棲行的臉色,小聲說:“王爺,要不,小的把門給砸了。”

陸棲行斜了他一眼,聞方連忙站直身,閉上嘴,做出一副再不多言的樣子。

“這區區一道木門就能攔住你們斥候營的人?”陸棲行反問道。

聞方聽懂了他的意思,嘿嘿一笑,順手拍了一記馬屁:“還是王爺想得周道,小人這就去辦。”

話音剛落,大門應聲而開,大鐘手執大刀,眼神戒備地盯著幾人:“你們是何人?為何來這倡營?”

陸棲行沒理會他,目光越過他的肩,投註到院子裏。

被紅兒叫起來的傅芷璇站在院子裏,雙手交緊,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鐘瞧陸棲行的神色有異,轉過身往裏一瞧,就看到了站在院子裏,一身青衣,神情激動的傅芷璇。

他悄悄問了問走到身側的賴佳:“那人是她丈夫?”

賴佳搖頭:“沒聽她說起過。”

其實賴佳更偏向於傅芷璇還沒改嫁。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兩人關系匪淺。

見她傻站在那裏,陸棲行臉上冰冷的線條柔化,提起腳,快步走了進去,站到她面前,低頭看著她:“嚇到了?對不起,我食言,回來晚了,讓你受苦了。”

傅芷璇抿唇笑了:“沒有,我知道你是有事要忙,不是故意的。”

看著她脆弱又依賴的眼神,陸棲行藏在袖子下的手指動了動,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克制住把她擁入懷裏的沖動,握拳湊在唇邊低咳了一聲:“走吧。”

傅芷璇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你等等,我與他們道別。”

陸棲行點了下頭,沒有多說,兀自走到門口把空間留給了她。

他一走,院子裏跟傅芷璇混得比較熟一些的姑娘都走過來,艷羨又不舍地看著她。

傅芷璇福了福身,微笑著說:“這幾日承蒙大家的照顧,多謝了。”

“沒有,夫人客氣了。”似乎意識到大家的身份有別,姑娘們跟她說話的語氣都客氣了許多。

傅芷璇笑了笑,又把賴佳拉到一邊,低聲道:“大鐘說得對,安順這邊的動亂很快就會平息,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打算?賴佳有一瞬間的迷茫,她現在這樣能有什麽打算?慘笑一下,她瞥了遠處不怒而威的陸棲行一眼,壓低嗓音吞吞吐吐地說:“夫人,他……賴佳的例子在前,你小心,莫被人給騙了,寧做雞頭不做鳳尾,還是正頭娘子最好。”

說完這話,她的臉已漲成了豬肝色。

傅芷璇聽明白了,她這是拐彎提醒自己別去做小妾。心生感動,又覺好笑,遂即點頭,應道:“你放心,我明白。”

“咳咳咳……”遠處的陸棲行驟然咳了一聲,眼如利箭,射向賴佳。

傅芷璇想起他極好的聽力,估摸著賴佳這話是被他聽了去,他不大耐煩了,索性長話短說:“賴佳,這幾日我們大家都看見了,大鐘確實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好男兒,他對你一片赤誠之心,也不介意你的過去,你好好把握。”

賴佳擡起頭,雙眸含著淚光,既向往,又躊躇:“可是我……”

傅芷璇握住她的手:“忘記我跟你說過嗎?大燕有規定,軍中無女。”也就說,這群苦命的女子也能重獲自由。

賴佳明白了她的意思,眸中閃著欣喜的光芒,但眼底仍有顧慮。

這種事只能她自己想通,旁人也幫不了她。傅芷璇聽到門口的陸棲行又咳了一聲,明白他這是在催自己,只得握了握賴佳的手道:“過幾日我應該就要回京了,臨走前我派人來找你,你若有信或物件需要我捎回去的,早做準備。”

賴佳點點頭:“嗯。”

傅芷璇沖她一笑,轉身往門口走去。

出了倡營,陸棲行先扶著她上了馬,自己再翻身上去,然後對武甲道:“你們兄弟二人留下,等安順的局勢穩定了下來,吩咐史燦妥善處理這些女子,願意歸家的派人送回去,不願意的給予銀兩補償,另行安置,務必保護她們的安全。”

院子的裏賴佳等人聽到這話,一個個激動得落淚,無不下跪叩謝。

陸棲行沒有回頭,緩緩駕馬出了巷子,低頭問傅芷璇:“你現在總放心了吧。”

傅芷璇扭頭笑看著他:“王爺仁慈,她們定會感謝王爺的恩德。不過我還有一事想求王爺。”

陸棲行擡了擡眼皮,笑看著她:“何事?”

傅芷璇回頭看了一眼逐漸消失的倡營,低聲說:“王爺,能否將大鐘,也就是倡營裏唯一的男子調離安順?”

陸棲行想起大鐘與賴佳兩人之間的互動,頓時了然:“是為了你特意拉過去說話的那個女子?”

傅芷璇點頭:“賴佳怕她的過去會讓大鐘在人前擡不起頭來,影響他的前程。你把大鐘調離安順,讓他們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吧,這樣就沒有人知道她的這段灰暗的過去,她也不用擔心受流言蜚語的侵擾。”

陸棲行對大鐘的印象不壞:“這人還算有些擔當,我還以為你會讓我提攜他。聽那女子的口音,似是京城人氏,我把他們調到京城?”

傅芷璇連忙擺手:“不可,離安順遠遠的,離京城也遠一些,千萬別讓她回京了,也不用給大鐘升職,按規矩平調即可。若是王爺覺得他是個可造之才,就給他安排一個公正無私的上司吧,能不能出頭全憑他的本事了。”

她能為賴佳做的也就這些了,希望賴佳能自己放下包袱,好好與大鐘一起過日子。

這要求並不算過分,陸棲行握住她的手:“嗯,好,就依你。”

“謝謝。”傅芷璇回頭沖他感激一笑,忽地發現這似乎不是去往三塘巷,詫異地問道,“咱們不回烏伯伯家?”

陸棲行捏了一下她的手心:“烏伯伯不喜歡熱鬧,我的身份已經暴露,還是別給他招惹麻煩了。等臨走時,我們再去看他。”

“嗯,那我們這是去哪兒?”傅芷璇看著陌生的街道和越來越多的逃兵,心中狐疑。

陸棲行正欲給她解釋,忽然,左側傳來了一道有些耳熟的疾呼:“阿璇,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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