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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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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籟俱靜, 夜色如濃稠的墨汁, 從不知名的角落裏竄出, 蔓延開來,不知不覺,整個安順便都被籠罩在了這深沈的夜色中。

街道上, 清冷寂靜,一盞閃著微弱黃光的燈籠由遠及近晃蕩而來,兩個一深一淺的背影在暗沈的街上拖得老長, 其中前面那個年長一些的拿起別再腰間的沙漏看了一眼, 慢吞吞地說:“四更了, 要下雨了。”

他側後邊的年輕人連忙把銅鑼提了起來, 年長一些的更夫拿起敲,擊打在鑼上,一慢三快,“咚——咚咚咚”的聲音傳得老遠, 緊接著那老更夫拖長著嗓門大聲喊道:“鳴鑼通知,春雨將至, 關好門窗,防潮防雨!”

話音剛落, 先前還是稀稀落落的零星雨點瞬間變得密集起來,如牛毛般,洋洋灑灑的飄落下來,淅淅瀝瀝,帶著這個春天裏的最後一絲寒意, 浸入衣領中,凍得兩個更夫瑟縮了一下。

“快到屋檐下躲躲。”年長那個經驗豐富,拽了年輕人一下。

年輕人卻沒動,指著巷子盡頭道:“剛才那裏好像有人閃過。”

年長的更夫揉了揉眼角,巷尾黑漆漆的什麽都沒有,他搖搖頭:“是你眼花了吧。”

年輕人不信邪,抻著脖子,提起燈籠走到巷尾環顧了四周一圈,卻還是什麽都沒看到,他摸摸鼻子,訕訕地說:“難道真是我眼花了?”

自言自語了一句,眼看雨勢加大,他沒轍,無奈地躲回了屋檐下。

巷尾上重新陷入了寂靜,沒多久,兩道人影從暗處走了出來,其中一人輕輕說道:“王爺,府衙那裏已經安排好了,現在就過去嗎?”

陸棲行點頭:“事不宜遲,走吧。”

他先邁步,章衛緊隨其後,兩人在細雨中飛快地穿梭,拐過兩條街,安順府衙便出現在了兩人的視野中。

午夜的府衙再無白日的喧囂,靜謐得有些可怕,黑沈沈的,宛如一只匍匐在雨夜中的猛獸,與它一街之隔的錢府也同樣如此,兩府極大,巷子兩邊幾乎都是這兩府的圍墻,現如今倒是方便了二人。

陸棲行帶著章衛,走到府衙後門,擡手輕輕在門上敲了三下,一下比一下重。

沒過多久,後門輕輕被拉開一條縫,然後探出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走。”

陸棲行與章衛一前一後閃入門內,後門輕輕合上,平靜得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晚上的府衙,處處透著陰森森的氣息,來人領著陸棲行與章衛七拐八繞,避開府衙值夜的差役,走了半天,來到府衙後方的一處雜院。

這處院落緊挨著牢獄,院子裏種著好幾棵百年老樹,青蔥的樹枝遮天蔽日,弄得哪怕是艷陽高照的日子雜院裏也沒什麽陽光,因而更顯陰森和潮濕。

但就這麽一處不起眼的院子裏,卻被圍得像個鐵通一樣水洩不通,幾十個身強體健,渾身充滿煞氣的士兵日夜巡視,晝夜不息。

不過今夜與往日大大不同,院子裏處處彌漫著一股濃郁的酒香味,活像是誰家的酒窖被打開了一樣。

院子進門處的廳房裏,幾十個別著大刀,一身兇煞之氣,身強體壯,腱子肌凸出的男人全趴在了木桌上,打著鼾,鼾聲高漲,一聲高過一聲。

領路那人輕輕推開門,領著陸棲行與章衛,小心避開他們,往裏而去。

三人悄無聲息地走到最裏側,這是一間柴房,位於整個院落的西北角,昏暗潮濕,門口兩側還堆積著高高的柴火。

若非有人帶路,絕沒人想得到,史燦就被關在這破地方。

領路人輕輕打開門,帶著陸棲行走了進去,章衛守在門口放哨。

聽到響動,床上那一團黑影猛地坐起,聲音裏帶著濃濃的戒備:“你是何人?”

陸棲行站在屋子中央沒動,領路人打亮了火折子,屋內剎那間變得明亮起來。史燦似乎有些不大適應這樣的光亮,忙擡手遮住了臉。

待眼睛稍微適應這亮光後,史燦一眼就認出了站在中間的陸棲行,驚呼出聲:“王爺!”

陸棲行看著他,史燦的手腕、腳腕上都戴著兩條大拇指粗的鐵鏈,鐵鏈的另一端嵌入墻壁中,為了避免發出聲響被人發現,他剛才一直用手提著鐵鏈。

難怪這大晚上沒個人看著史燦,他們也放心。

陸棲行沒有與史燦多做寒暄,直奔主題:“史副將,兵符呢?”

史燦沒料到他這麽直接,竟一時不該如何作答,頓了一會兒,探詢地望著陸棲行:“王爺,外面現在是什麽情況了?”

陸棲行沈聲提醒他:“史副將,你應當明白,本王之所以親自走這一趟就是為了取信你。”這就是他的誠意,至於外面是什麽情況,現在與他多說也無益。

史燦老臉發紅,明白了陸棲行的意思,沒再多做無用功,很是幹脆地說:“兵符藏在末將書房墻壁上掛的那副鎧甲上,那副鎧甲是當年先皇褒獎末將的,用玄鐵所鑄,重達兩百斤,兵符就藏在鎧甲的下擺的鐵環套扣裏。”

這套鎧甲太重,尋常人根本不可能佩戴,因而象征意義遠大於實用價值,所以哪怕就是明晃晃地掛在墻上,通常也不會有人去動它。

陸棲行頷首:“多謝史副將仗義相告!”

見他似乎要走,史燦有些慌了,連忙叫住了他:“王爺,咱們什麽時候動手?”其實他更想問的是,他們準備拿他怎麽辦?

陸棲行沒有敷衍他,指著旁邊舉著火折子神色冷凝的領路人道:“目前,未免打草驚蛇,恐怕還得委屈史副將一段時日,等我們動手後,黃老四會助史副將脫困,屆時,將是史副將大展身手的機會。”

“多謝王爺願給末將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聽到這話,史燦一直高懸的心終於放下。錢世坤等人叛國投敵,他作為他們的頂頭上司,有失察之職,朝廷若追究下來,他丟官事小,恐怕還得治罪。

陸棲行擺手,安撫他:“史副將忠於朝廷,忠於大燕,忠於皇上的心,本王會如實上報,副將不必過於擔憂。”

他這一席話,如同給史燦吃了一顆定心丸,緋色的臉上也浮現出了笑意,正欲說話,忽然,門外響起了章衛的聲音:“有人醒了,走過來了!”

陸棲行手一揮,旁邊的黃老四立即把火折子吹滅。

“老四,你出去換章衛進來。”陸棲行沈著吩咐道。

黃老四一頷首,腳步無聲地走到門口,把章衛推了進去,反手半掩著門。

門剛一合上,一個穿著你灰色軍服,頭發有些散亂,手裏還拎著一個破燈籠,邊走邊打哈欠的矮個男人走了過來,瞧見黃老四,他捂住嘴,眨了眨眼,哈出口氣,瞥了一眼院子裏綿密如針的細雨,不解地說:“黃老四,你酒量不錯啊,大家都喝醉了,就你一個人醒著,你跑這兒來做什麽?”

黃老四搓了搓手,哈了口氣,指著雨簾,憨憨地笑了:“花六,這不是下雨了嗎?我來看看裏面這家夥還安分不。”

花六搖了搖因為宿醉,有些暈乎乎的腦袋,指著黃老四憨厚木訥的臉:“你啊,還是這麽認真,難怪什長最看重你。”

黃老四靦腆地笑了,老實本分的臉上全是局促:“沒有,沒有,這都是弟兄們擡舉我。”

花六一拍他的腦袋:“行了,在老哥哥面前就別講這些虛的了。”

黃老四摸摸後腦勺,笑得有些不知所措。

“走吧,下雨了冷得很,咱們回去再批件衣服瞇一會兒。”花六說完,伸出胳膊,一把挽住黃老四的脖子。

但因為他喝高了,頭重腳輕,身高又比黃老四矮了一個頭,胳膊一打滑,竟摔了下去,一屁股滑坐在地上。

黃老四見了,連忙蹲下身去扶他:“喝多了就別亂跑,起來,走……”

話說到一半兒,黃老四喋喋不休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因為他順著花老四的視線看到了房門口那一連串的腳印。因為下雨,院子裏濕潤,這一路走來,鞋子底下難免會帶了水,踩在幹燥的房門口,留下幾個極其明顯的腳印,這幾只腳印散亂,還有兩只左腳印半相疊在一塊兒,方向、前後、角度都一致,唯一不同的就是兩只腳印大小不一,一看就是兩個人。

黃老四的心裏咯噔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行動,腦子裏反應過來的花六已經先發制人了,一把勾住黃老四的脖子,猛力往下拽。

黃老四一時不察,被絆倒在地,花六一個翻身,騎到他的肚子上,雙手死死箍住了他的脖子,低聲湊在他的耳畔狠狠地問道:“你帶了什麽人進去?”

被打翻在地的燈籠破開一道口子,夜風襲來,火苗顫動,躍動間只見黃老四那張臉慘白得跟死人沒什麽差別。他兩手用力掙紮,試圖掰開花六的手,無奈花六先下手,占了上風,他始終掙不脫,雙目開始翻白眼,嘴巴跟著大張,一副快窒息的模樣。

花六見了,眸中閃過狠光,虎口往下一按,加重了力道。

忽然,背後一記刀風襲來,花六忙轉身,但已經來不及了,一記手刃重重地擊在他的後頸窩,他腦袋一垂,歪了過去,躺在了濕漉漉的院子邊上。

黃老四得救,捂住嘴,壓著嗓子,咳了好幾聲,然後站了起來,慚愧地看著陸棲行:“屬下思慮不周,讓他看出了破綻。”

陸棲行示意章衛滅了燈籠,壓著嗓子說:“他,我們帶走了,你的脖子處理一下,別被人看出了端倪。”

平白無故少了一個人,明日肯定會引起別人的懷疑。但花六已經發現了,絕不能再留下他,黃老四點頭:“是,屬下遵命。”

陸棲行沒多說,沖章衛招了招手,章衛扛起花六,兩人像來時那樣,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

黃老四的擔憂果然成了真,第二日換班的時候,什長輕點人數就發現了花六不見了。

有人猜測他是不是又去紅衣坊找他的相好洛依依了,但派出去的人回來稟告,昨夜花六並未去過紅衣坊。

花六的親人早在戰亂中死光了,餘下的親戚也走得遠,因而,他沒了蹤影,大家找了找沒發現人,見史燦還安分的待在房裏,也沒人管他去哪兒了。

不過什長還是不放心,因為看守史燦的事太重要,這花六一失蹤,萬一把他們這邊的事情說了出去怎麽辦?

左右思量,他還是把這事向錢世坤匯報了。

錢世坤聽了勃然大怒,拍桌子質問道:“怎麽回事?不是讓你找的都是在安順無親無戚,又沒牽掛,信得過的人嗎?我說過了,在事成之前,不許你們任何一人離開後院。”

什長硬著頭皮道:“是屬下失職,昨天,老李接到信,他遠在福寧的老婆給他生了個大胖兒子,一時興奮,大家喝了點酒,睡得比較沈。”

軍中男兒有幾個不會喝酒的,原以為,只是幾壇子酒,幾十人分食而已,暖暖身應無礙的,誰知道,才喝了兩碗,醉意就湧了上來,他最後也撐不住趴在了桌上。

錢世坤越聽越不對勁兒,恨恨地盯著他:“府衙已經不安全了,轉移,馬上轉移,今晚把史燦挪到我府中來。”

猶不放心的錢世坤,思量半晌,又派人把季文明叫了過來,讓他親自盯著史燦。現在正是清洗史家以及史燦底下那幫狗腿子的關鍵時刻,絕不能出了岔子。

做完這一切,錢世坤還總覺得不安。這段時間,城裏似乎過於安靜了一些,曹廣底下那幫家夥就跟泥沈大海一樣,除了在甘源家門口露了一手,到現在連影子都沒見到。

就連被他們虜去的甘源的兒子甘祥也一並沒有消息。這並不能令錢世坤放寬心,對方手裏抓著那麽大一個好把柄,卻不動聲色,怎麽看都像是在憋著發大招。

要不,現在就把史燦兄妹倆給弄死?

這個念頭在錢世坤腦海中閃過後又飛快地按了下去,還不是時候,他們的爪子還沒完全扒幹凈,這時候動他們,他們死忠只怕要發瘋。

再次堅定了溫水煮青蛙,一點一點蠶食史家勢力的想法,錢世坤站了起來,正準備前往軍營一趟,就聽到親隨來報:“將軍,騰月求見。”

錢世坤眉一皺,眸子裏一片陰霾:“讓她進來。”

沒多久,騰月匆匆走了進來,雙膝跪地,行了一個跪拜大禮。她知道錢世坤並不喜歡拐彎抹角,因而一進來就直接告狀:“將軍,來福寺那邊傳來消息,慧真大師不見了。”

錢世坤陰狠的目光死死盯著她:“什麽時候的事?”

問完後,他又不悅地中鼻孔裏哼了一聲,惱恨地自語:“慧真也是無能,讓他套史氏的話,弄清楚兵符的下落和史家還有哪些暗樁,結果這麽久了還一點消息都沒有。”

騰月聽到他聲音裏的冷漠,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不敢接話,伏身趴在地上,老老實實地說:“就是昨天的事,夫人見過他後,當晚便沒了他的蹤影,今日,寺裏找了一圈,咱們的人也在來福寺附近找了找,都沒尋到慧真大師的蹤跡。”

聽她提起錢夫人,錢世坤猛地站起來:“你說什麽,他是在見過史紅雲之後失蹤的?”

他身上的怒氣噴薄而出,宛如火山爆發一樣,盯著騰月的眼神更是兇狠得幾乎要把她撕碎一般。

騰月後悔了,她不該因為想看錢夫人的笑話就這麽迫不及待地親自來稟告將軍此事。未免被遷怒,她不敢再添油加醋,點頭道:“是的,昨天下午之後,就沒有人再見過夫人。”

“我倒是小瞧史紅雲了!”錢世坤冷哼一聲,一拂袖,大步跨了出去,看也沒看騰月一眼。

他直接趕往後院,錢夫人居住的洛安居,然後一腳踢開門。

錢夫人正在繡鞋墊,猛然聽到門哐當一聲,破開一個大窟窿,嚇了一跳,針頭一歪,紮進了食指裏。

她面色不變地抽出繡花針,用大拇指彈了一下針眼裏沁出的血珠,涼涼地笑道:“什麽風把將軍給刮來了?我這洛安居將軍可是十幾年沒踏入一步了,稀客啊!”

錢世坤最厭惡的就是錢夫人這幅高高在上的姿態,以前就罷了,現如今她的羽翼都折斷了,連一個丫鬟都敢爬到她頭上撒野,她還這幅鬼樣子,看了就令人生厭。

錢夫人像是沒察覺到他仇視憤怒的目光一樣,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收拾好鞋墊,唏噓地感嘆,又像是自言自語:“以後只怕沒有機會給我兒做鞋墊了,一次多做些,以後都可以穿。”

錢世坤真想撕爛她的臉,她這副死樣子,比之當年去捉奸的時候的妒忌面孔還難看。

“慧真去哪兒?”錢世坤一句廢話都不想跟她說。

錢夫人放好鞋墊,回過身,笑得甚是無辜:“將軍,慧真大師不是在來福寺嗎?你要找他,應當去來福寺才對,問我作甚,我與他非親非故,他去了何處怎會與我說。”

錢世坤的耐性耗盡,眉宇間戾氣叢生:“史氏,我的耐心有限,你不說是吧,來人,去請史家二少爺來咱們府上做客,就說他姑姑想他了。”

錢世坤口裏的史二少爺是史燦唯一的嫡子,史燦在子嗣一事上並不順利,過了而立之年,妻子才產下嫡子,因而,這孩子目前年齡也並不大,只有十二歲,還只是個懵懵懂懂的少年。

聽出他話裏的威脅意味,錢夫人心中暗恨,卻不得不妥協,冷笑了一下:“將軍不就想知道那半道兵符在哪兒嗎?坐吧。”

說完,走過去關上門,然後先一步坐到了圓桌旁,毫不意外,錢世坤坐到了她對面,離她最遠的地方。

“你知道?”錢世坤將信將疑地看著她。

錢夫人與史燦乃一母同胞的兄妹,兩人從小感情就極好,她知道史燦將兵符藏在哪兒了倒不是沒可能。不過這女人一向倔得很,今日怎麽想通了?將信將疑,錢世坤看錢夫人的目光未免帶上了濃濃的懷疑意味。

錢夫人裝作沒看到,眼眸一垂,擠出一絲濕意,苦笑道:“將軍,猶記當年,十裏紅妝,羨煞旁人,你我為何會走到今天?就為了一個揚州瘦馬嗎?”

這是她第一次在錢世坤面前服軟,錢世坤倍覺詫異的同時,又說不出的暢快,這個驕傲的女人終於朝他彎下了她那高貴的頭顱。

錢夫人的眼中水霧繚繞,聲音也帶著幾分哽咽和惆悵:“年輕的時候,心高氣傲,絲毫忍受不了旁人的閑言碎語。等活了大半輩子才明白,旁人的酸言醋語又算得了什麽?不就一風塵女子,我又何必與她計較,放低身段做出那等事,徒惹人笑話罷了。”

她這番話從頭到尾都沒有後悔二字,但卻處處透露著這個意思。

錢世坤心裏大快,他本就不喜史氏,這女人還沒點容人之量,做出捉奸之事,令他淪為全城笑柄,更是讓他對她的厭惡到了極致。

這女人終於也嘗到了後悔的滋味,錢世坤輕蔑地瞥了她一眼,哼道:“史氏,你後悔得太晚了,若你當初伏低做小,笑意溫柔,我可能還會多看你一眼。”

錢夫人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被淚水洗禮過的眸子黑得發亮,裏面閃著詭譎的光芒:“不晚,一點都不晚,我還有親手糾正這個錯誤的機會!”

這話說得頗含深意,錢世坤瞥了她一眼:“你這話什麽意思?”

“當然是糾正曾經的錯誤,當初那場捉奸,我確實錯了,錯在恨錯了人,認錯了罪魁禍首!”

最後一句話擲地有聲,還帶著深深的恨意。

錢世坤一聽就暗道不好,但他從進屋開始都沒吃過她的任何東西,應不至於中她的暗算:“你這話什麽意思?”

剛說完,錢世坤忽然察覺到屋子的氣溫似乎不對,有些熱得慌,光坐著人就發熱出汗,而且在濃郁的熏香味下似乎還藏著一股燒焦味。他翕了翕鼻子,這味道似乎是從頭頂……頭頂,錢世坤猛然一擡頭,就看見粗如水桶的橫梁直直掉了下來,砸向他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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