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知不是趙秀菊那樣沒臉沒皮的人，做不到無視別人和餘瑞芳在辦公室鬧起來的事，何況領她工資的肯定是趙秀菊，不會有別人，餘瑞芳心虛的話她只能更心虛。

來領工資的人越來越多，不好再擠在裏邊，和陳芳芳出了辦公室，見她一直擔心地看著自己，葉知知勉強地牽起嘴角，“我沒事，你別擔心。”

這種事陳芳芳也沒辦法，廠裏以前也不是沒有過母親代領工資的事情，只是那事本人自己同意的，像葉知知這種情況少，但也有，不過像餘瑞芳這種僅憑猜測就給領錢的確實沒有。

現在事情已經生，只能勸她不要上火，有事回家問清楚。

現在這時候村裏哪家出個工人確實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不管男女掙的工資都是要補貼家裏的，男同志會稍好一些，畢竟交給家裏以後嫁娶都是由家裏出錢，如果是女同志，像她這樣自己能存一點嫁妝錢的還算好，像葉知知這樣的，全部上繳的也不是沒有。

鄉下女孩子一般結婚早，就算很能掙工分，除開家裏只靠這一個女兒的，基本都是十七八歲就結婚。農村人的思想，再能掙工分，吃用也是要錢要糧的，反正養女兒是別人家的，不如早點嫁出去。

而廠裏的女孩子大多是二十歲出頭才會相親嫁人，晚一點的拖到二十七八的也有。

中間的考量有很多，有的家庭是為了讓女兒多留幾年給家裏掙錢，有的是奢望著讓女兒攀上高枝，再不濟找個工人結婚也行，雙職工家庭說出來多有面子，更有的家裏男丁年紀不夠的純粹就是想讓女兒先占著位置，結婚前再還回家裏，讓小的兒子頂上職位。

甚至還有許多結婚後還要月月給娘家生活費的，屢見不鮮。

就是她家裏條件不錯，父母也有幾分偏疼她，她的工資大半也是要上交的，不過想到剛來時連蚊帳都沒有的葉知知，陳芳芳搖了搖頭，這麽不要臉面的人家也是少見。

兩人上樓，葉知知心裏堵著一口氣不出來，臉色有些沈，正好在樓樓拐角遇到了個頭花白的老人，一身藍人民裝板正整齊，洗得有些白。

“段科長，您來啦？”陳芳芳笑瞇瞇地上前攙扶，順手捅了捅葉知知，悄聲道，“人事科科長！”

“段科長好。”葉知知看著老人吃力地扶著欄桿往下挪的樣子，也忙上前扶住。

“唉，謝謝謝謝，資料室的小陳，這是剛領了工資上來？”老人家看起來年紀大了，記性可半點不差，一打眼就認出陳芳芳來，又看了看一邊的葉知知，“你是哪個辦分室的？”

“我也是資料室的，陳二嬌。”說起這個名字，葉知知幾乎要咬牙切齒！她最討厭的就是向別人介紹自己的時候，她多想正大光明地說，我是葉知知，不是陳二嬌！

這麽一說，段科長就知道她是誰了，他點了點頭，格外看了葉知知一眼，三人下了樓，段科長才現他的公文包沒拿下來，陳芳芳自告奮勇地跑上了樓。

葉知知半扶著老人在院子裏站著，看著財務室外排長隊的人，兩人都沒有說話，身邊不時有人走過同段科長打招呼，老人家在廠裏工作幾十年，十分有威望。

“資料室，陳二嬌。”段科長瞇了眼睛想了想，嘆了口氣。

剛剛段科長看了她一眼，這會又嘆了口氣，本就有心事的葉知知哪裏會註意不到，知道老人家是人事科科長時，她心底其實挺意動的，不過想了想還是沒有開口。

工作分配的問題是上級安排，就算有疑意現在提也晚了，餘瑞芳工作失職的問題，她也不想惹老人家煩心，其中本就有她自己本身的問題在裏面，餘瑞芳說錯確實錯了，但趙秀菊確實是原身的親媽，說沒錯其實也沒什麽大錯。

“在哪裏上的學？”葉知知不打算問了，沒想到段科長突然開口。

葉知知楞了楞，“橋頭鎮小學。”

“我記得是小學畢業。”段科長點了點頭，緩了一會沒有說話，“姑娘，有機會多讀點書，能力再強學歷是道坎，你有本事，眼光可以放長遠一點，不要局限酒廠這畝三分地上。”

葉知知嘴巴動了動，沒有說話。

正好陳芳芳拿著包飛奔下來，段科長從她手裏接了包，“謝謝小陳同志，我就不礙事了，你們好好工作。”

陳芳芳和葉知知連連點頭，目送著老人步伐蹣跚地慢慢走遠，葉知知看著老人遠去的背影，眼眶不知道為什麽有些熱。

還沒下班還愛紅就來邀葉知知回陳家灣，畢竟是第一次掙到錢，最想的還是和父母分享喜悅，她在葉知知面前還是很收斂的，大概是從別人那裏聽說了工資被冒領的事情，雖然收斂但眼角眉梢的喜悅是掩不住的，好在葉知知並不在意。

正好葉知知也要回陳家和陳爺爺解釋一下工資的事情，沒有多想便答應下來。

兩人約好下班就回去，陳愛紅特意借了輛單車，兩人輪流著搭對方回去，比較省時省力。

回到陳家時，剛下工不久，炊煙升起，陳家院子裏還挺熱鬧，陳爺爺坐在墻邊修農具，院子裏幾朵花在洗衣服，陳愛嬌提著豬食準備去餵豬……

“哎呀，我家二嬌回來了啊！”趙秀菊從菜園子裏掐了韭菜出來，一眼就看見葉知知，馬上誇張地喊起來，眼晴沖她拼命地擠著，擠得都快抽筋起來。

見葉知知徑直往陳爺爺那走完全不理會她，趙秀菊著急地把手裏的韭菜塞到給正給姐姐們提水的陳小花手裏，“小花給伯娘挑挑百韭菜，洗幹凈了給你媽送去炒菜。”

陳小花，“……”

說完一陣風似地沖到已經走到陳爺爺身邊的葉知知面前，拉著她就往屋裏走，討好地沖著陳爺爺道，“爸，這丫頭難得回來，我這個做媽的跟她講講話啊。”

邊走邊低聲威脅她，“你這死丫頭，你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誰讓你回來的，你……嘖，真是，你讓我說你什麽好，你不會那麽死心眼吧，我可給你說了，你要敢把這事給你爺爺說，就別認我當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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