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餘瑞芳怎麽想，怎麽不岔，都不能否認黃民知身上的那兩身衣服十分稱她，而且非常時髦。

這種時髦在江遠縣秀至省城都是沒有見過的，在場的人包括餘芳在內，無不心動，只是餘瑞芳卻不肯承認，滿臉嫌惡地說，“穿得騷裏騷氣的，一看就不是什麽好女人，哪個正經人能穿她那一身出去，那胸那屁股……我都沒臉往下說。”

“也沒有這樣啊……”她朋友瞅了瞅黃民知，又瞅了瞅一臉不耐的餘瑞芳，選擇了沈默，黃民知她得罪不起，餘瑞芳又是她的好朋友，她理所應當站在她這邊。

見過實物後大家紛紛上前詢問，不過在得知做這麽一套衣服所需要的花費後，只能不舍地離開，實在是太貴了。

鎮上雖然有縫紉鋪子，但普通的鄉下人家最多的還是找案板師傅去家裏做，夏衣手工費也就七八毛左右，要做黃民知那樣的一身，不說沒有布料，就是有，一身衣服下來好幾塊錢加布票也不是她們承擔得起的，再喜歡也敵不過囊中羞澀。

倒是有手巧的姑娘看中了西裝褲的樣式，琢磨著等沒人的時候再找葉知知討個樣子，自己扯布做。

做了三套衣服，黃民知不僅要了原本就屬於她的這套，還要了蔣桂香多做出來送葉知知的一條西褲，就連那條沒主的連衣裙也拿下了，這三身衣服，葉知知從中間抽了五塊錢，當然這是悄悄兒的，這時候還是計劃經濟，所有游離於計劃經濟秩序外的“地下”商業活活，都屬於於投機倒把。

到了現在，其實政策已經松動很多，不再像幾年前，丁點小事就要上綱上線，但萬事小心總無過。

抓到了，還是要坐牢的，怕她不懂其中的彎彎繞繞，蔣桂香還認真給她分析了個遍。所以她們對外的說法，都是葉知知畫樣式，由國美縫紉店出面收購，蔣桂香還特意去開了相關的證明。

當然蔣桂香這麽做，也有她自己的小心機，她不介意給葉知知多行方便，自然是希望能把她綁在自己的船上久一點。

葉知知根本還沒有想到這方面，就算知道了也不過一笑了之，有利益牽扯的合作才更讓人放心，要是蔣桂香什麽也不圖，她才要慎重考慮。

算算一個月十八塊的工資，她這一趟就掙了近三分之一，葉知知挺知足的。

黃民知完成了自己當模特的使命，收拾了東西就準備回家，每逢周末她都要回縣城，今天還是為了等衣服才拖到現在。

送走黃民知，宿舍裏就只有葉知知，陳愛紅和蔣桂香三人。

到這時候陳愛紅才長松一口氣，本來就是她嘴巴不牢鬧出來事情，還是她煽動葉知知的，要是沒辦成，她不光沒臉見辦公室的同事，更沒臉見葉知知。

“你是沒看見餘瑞芳那張臉，臭死了。”陳愛紅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這些天就是她到處敗壞二嬌，真是半點都見不得人好，她怎麽會是我表姐，真是丟臉！晚上我要陪我媽去外婆家吃飯，哼，我就穿這身新衣服去，眼熱死她，當我不知道她仿做過一身我的衣服，羞都要羞死她。”

想到那場面陳愛紅臉上頓時神彩飛揚，這些年她和她爹可沒少受老餘家的氣，終於能讓她找回點場子。

“這次的事真是太麻煩太蔣姨了，要不是您幫忙，我還真不知道怎麽收場才好。”拿到蔣桂香塞給她的證明，葉知知這時才知道自己做這件事的時候有多欠考慮，眼晴全被錢給糊住了，要不是蔣桂香在背後把她欠考慮的地方給補全了，以後還不知道會有什麽樣的紕漏。

另外，這時候定做時候時間最短也七八天，長的半個月都有，要知道國美縫紉店可不止做她這一單生意，蔣桂香做這幾身衣服絕對是加班加點趕出來的。

“你都喊我姨了，還見外呀，說起來我要感謝你們才是。”小鎮上的生意不好做，窮點的人家多是請案板師傅，有錢的寧願多花錢去縣城做，為什麽？還不是因為沒有好看的款式、布料愛美的姑娘們看不上。

國美縫紉店這些年只做大媽老太太的生意，只有她們不嫌顏色老樣式難看，做了好些年的青年裝、工人裝、仿軍裝，時間久了她都忘記做出一件自己喜歡的衣服是什麽樣的感覺，更是辜負了這一手爺爺親自教出來的手藝。

“我們也別說那些虛的，你多給我畫些樣子出來就行了。”蔣桂香起身，這裏的事完了，鋪子裏還有一大攤子事等著她。

送走了蔣桂香，陳愛紅沒多久也被接走，陳芳芳她們住得遠，周末下班直接回了家，宿舍裏只有她。

葉知知趴在床上，把那五塊錢掏出來，數了又數看了又看，這種感覺和她上輩子第一次兼職拿到微薄的薪資的感覺是一樣的，那時拿到工資第一件事就是給爸媽打電話，再挑了兩樣小禮物給他們寄過去，只是現在已經沒有可以一起分享的人，想念葉爸葉媽，葉知知趴在床上趴了好一會才起身。

俗話說冤家路窄，葉知知閑來無事，打算去資料室把沒有整理完的資料加緊整理一下，沒想到遇到了正在財會辦公計裏哭的餘瑞芳。

聽到一樓財務室有哭聲傳門，辦公室的門又關得緊緊的，周末怎麽還有人在這裏加班呢？葉知知純好奇地往窗戶眼看了一下，這時候用的玻璃大多有花紋，霧蒙蒙的一片，其實壓根就看不清什麽，但從屋裏還是能見著一片陰影在靠近的。

“嘩！”一只瓷杯砸在葉知知腳邊，把她嚇了一大跳。

就見餘瑞芳滿臉怒氣地站在門口瞪著她，眼眶紅紅的有些腫，臉上哭的有些皴，“看什麽看，這裏是你能看的地方嗎？要是廠裏的機密被洩漏出去，你負責呀！一臉的奸相，趕緊滾！”

說完“砰”地一聲把門甩上，瞅著門沿邊震下的一層石膏灰，葉知知抽了抽嘴角，連還嘴的時間都沒有，點了炮仗也不帶這麽無差別攻擊的吧。

不過陳愛紅不是早被她媽接去餘瑞芳家吃晚飯嗎，怎麽餘瑞芳還在廠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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