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西斜，黃昏臨近，幾架野馬戰機臨空。

“快——快，攤白布！”小島命令。

士兵手忙腳亂之際，就遭到空中的猛烈掃射和狂轟濫炸。興高采烈地動手鋪白布和周圍仰頭觀望空中的士兵，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就一命嗚呼了。

原來，這醒目標志，正好成為打擊目標。

躲到懸崖下的小島暈菜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

前幾次，因為自己的妙招，支那飛機竟然攻擊了自己的陣地。為這事，他還受到了聯隊長稱讚。

此時，一臉茫然的他發現支那軍陣地毫無動靜，難道他們統一接到命令，不再使用白布了？也就是說，他們改變了策略？如此看來，也只能隨機應變了。

但怎麽變呢？

他已與聯隊長分散突圍，通過電臺向佐藤匯報，佐藤也是痛苦萬分。

“好，打得好！”

中美空軍對著日軍陣地惡丟炸彈，葛二壯興奮不已。往先，他曾飽受鬼子飛機轟炸之苦，看著日軍的狼狽相，不覺連連叫好。

中美空軍司令部采納了文淑祺的建議，為前方各部隊配備了地面聯絡員，采用超短波無線電臺與空中戰機聯絡，打擊的精準度大大提高，有效防止了誤炸。

一頓猛烈打擊，日軍心驚膽顫，趴在地上不敢擡頭。

葛二壯想起淞滬會戰，日軍以熱氣球給炮兵指示目標。現在，有了空中支援，我地面部隊也“長了眼睛”，真是乾坤大挪移，這次序完全顛倒過來了。

這時節，草木葉子濃密。

小島察看了周圍環境，他們藏身之所，林木森森，除非飛機駕駛員有“透視眼”、飛機裝載有能夠識別人員身份的精密儀器，否則，他們是無法看穿濃密樹葉遮蔽下的隱身之處投彈的。這地方，絕對萬無一失。

突然，幾架B－25中型轟炸機臨空，真象長了透視眼一樣，對著他們的藏身之處，投下了大批凝固汽油彈。

這種凝固汽油彈，爆炸時能夠產生高溫火焰向四周濺射，並能粘在其他物體上長時間燃燒。不管是樹葉、樹木、甚至泥土、巖石沾上火點，同樣會發生燃燒。

這回，小島的迷夢成為了泡影。

霎時，熊熊大火彌漫開來，鬼子被包裹在火海之中……

杜錚再來一個“火上澆油”，命令地上的迫擊炮，一齊向日軍陣地猛烈開火。

看看情況差不多了，杜錚一聲吶喊：“弟兄們，沖啊！”

尹長生手執軍旗，一馬當先往前沖鋒，士兵緊緊跟隨。

那陣勢，就如一支支利箭，直射日軍陣地。

躲在角落裏的日軍，見一高個子手擎大旗，揮舞著向自己陣地撲來，慌忙應戰。

尹長生如入無人之境執旗沖殺的英勇行為，極大地鼓舞了士兵，大家怒吼著奮不顧身地往前沖鋒。

眼前，依舊烈火熊熊，尹長生左沖右突，直向敵陣猛撲。發現殘敵，他左手執旗，右手端起沖鋒槍掃射。

大家一擁而上，紛紛將死裏逃生的負隅頑抗之敵撂翻。

小島死於亂軍之中。

尹長生迅速把軍旗插上陣地高處。

驚人的壯舉，攝入了文淑祺的鏡頭。

空中執行任務的蔡訥，意外看到了尹長生英雄行為，深為欽佩，激動地向空軍指揮部作了匯報。

聽到這消息，陳納德立即打電話給何應欽道喜，稱讚這是一位真正的軍人、鋼鐵漢子，軍中楷模。

只是他豎起的大拇指，電話那頭的何應欽無法看到。

山頭上，遍地是燒焦的屍丘。

此役，中國軍隊攻克日軍陣地，殲敵七百多人，俘故十五名。

一名士兵闖進團部，大聲報告：“團座，不好了，前面山上發現了日軍。”

任重遠沈著地問：“怎嘎回事？”

電話鈴響起來，任重遠拿起話筒：“我是……什麽？……好……馬上派人增援。”

原來，我軍不斷形成包圍圈，先敵占據了有利地形，斷敵退路。日軍摸不透我軍虛實，怕被圍殲，敗退的人馬便不敢貿然前進，寧願放棄大路，選擇偏僻山路。

日軍敗退之路，是兄弟部隊的防區，也是日軍重點攻擊部位，卻離任重遠團部較近。

這一會，杜錚連已被換了下來，留在後面作機動。

任重遠明白，杜錚連已傷亡不小，但其他部隊相距較遠，調回人馬已經來不及，只好又把他們派上去。

接到增援命令，杜錚及時率部趕上去。

小路上，杜錚迎面碰到阻擊。初以為是鬼子，一聽槍聲不對，雙方一喊話，才得知是張鐵匠的游擊隊，有些隊員分不清國軍和日軍，便開了火，傷了兩名士兵。弄清情況以後，由他們帶路，一同前往。

這隊日軍，不知是被打散了還是前來探路的，卻突襲了兄弟部隊的指揮陣地。

尹長生帶人先行突上去，打退了敵人。陣地上，敵我雙方士兵屍首交疊，慘狀不可盡言。

面對死屍枕籍，他帶人四處搜索。陣地一側，發現幾名傷得不輕的士兵圍著一人。他驚愕。原來，丁大發一身血跡躺在那裏。

尹長生驚叫：“丁……”

突然，他打住了。

回想前年新兵訓練期間，他竟然認為自己是其家遭滅門的兇手，串通警察憲兵絹拿自己一夥，差點死於非命。而今如此下場，尹長生心裏暗暗高興、恨恨地罵，你也有今天？這豈不是老天有眼、遭到報應？

“日本人太猖狂……想不到他們敗退了……還是那嘎不要命——兄弟，這交給你了……”

原來，他靠前指揮剛好遭到日軍圍攻，受傷後被士兵強行轉移到了這裏。

這會，落難的團長竟然曉得稱自己為“兄弟”，可在那些狗警察要報覆時，怎麽不把自己當兄弟？

槍聲又響起來。

面臨生死關頭，哪是為個人冤屈結算的時候？尹長生高叫：“葛班長，叫鐵匠兄弟的人馬把丁團座擡下去。”

丁大發喘息著，目光直視著尹長生：“我和任團長是同學……兄弟，我只是想弄明白，我老子是你殺的嗎？現在快要死了，我不想把這個疑問帶到土窿裏去。”

尹長生迎著他的既是探究又含有恨意的目光，絲毫沒有回避，道：“……我妹妹不是遭你爹的毒手還會是哪個？講實在話，那時我恨不得殺了你爹——要不是我被師父抱住捆上了，你爹就會死在我手裏。上了寶鼎山以後，我報仇心切，派人到打聽消息，卻帶回了你家遭到血洗的不幸……全家無一生還，我還不相信——後來我幾次到苗坡寨，人們也講是這回事，連娃崽也不放過，太慘了……”

“兄弟，要是我爹做了那事，是應得的報應，只是想不到我外甥也跟著遭了殃……”

“丁團座，我尹長生做人也不是那嘎小肚雞腸，不會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只會找對頭主子，也不曉得是哪路好漢做下這事……”

（直到多年以後，這樁無頭案才浮出水面。）

“兄弟，我冤枉了你——”自衛隊員扶起他，他緊緊握著尹長生的手，淚水不禁在眼眶裏打轉。

尹長生猜想，他可能是指其家遭兇以為是自己所為之事、也可能是指入伍訓練時他配合捉拿自己一夥之事。不過，後來事情還是很圓滿！屑小誤會，何足掛齒？

他滿不在乎：“丁團座，不要講了，要是沒有你爹的收留，我們一家還不曉得是怎嘎回事呢……”

丁大發定定地看著眼前的漢子，只覺得內心的折磨反而加重了，再次握緊了尹長生的手……

“丁團座，快下去，我們日後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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