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訥關心陸樹根的羊，陸告訴他，第二天就喊了幾人幫忙，已找到了。

原來，是羊項上拖的繩子纏在了樹上，一圈圈地越來越小，竟然嘴巴挨了地，叫不出聲來。是大家搜山找到的。

見他家境不好，蔡訥便想離開，以免拖累他。更重要的是，有人從集鎮回來，說已經來了鬼子……

陸樹根和老藥師堅持要他修養一段時間，等完全康覆了再走。

蔡訥向他們打聽芷江在哪裏？這些百姓卻不知芷江的具體位置，只聽說在西邊，很遠。具體多遠？他們也不清楚。

蔡訥便說他是從芷江來的，人們看到天上的飛機，有不少是從那邊的機場飛來打鬼子的。

有人說，飛機飛得低的時候，就看到有畫著老虎和太陽的飛機，嗡嗡地從頭頂上飛過，他們不知是怎麽回事。

蔡訥告訴大家，他們的飛機有老虎——是打鬼子的；而有太陽的飛機，是鬼子的，是來投炸彈炸、用機槍掃中國人的。

早飯後，天氣暖和，蔡訥呆在門口曬谷坪曬太陽，便掏出隨身帶的地圖，看看自己現在在什麽位置，隔芷江有多遠。

突然，對面山路上有人說話。他一看，見來了幾個陌生人。

正要下地的陸樹根聽他一講，到門口一望，待人們走近些，看清了是鎮上的張鐵匠和徒弟。張鐵匠左額上有個黑色的胎記，非常顯眼，老遠便能看出來。他們怎麽會到這裏來？

陸樹根怕出事，連忙扶蔡訥到屋後的竹林裏躲起來。陸樹根從後門返回堂屋，張鐵匠五人從前門也進了堂屋。張鐵匠一來就表明，他們是來帶這名飛行員走的。鬼子也正在到處打聽，街上還張貼告示，要是有人提供信息找到人，懸賞五百大洋呢。

越是這樣，陸樹根越不敢告訴他們。只怕他們把人送去領賞，豈不害了蔡訥？

張鐵匠解釋說：“老陸，真人面前不燒假香，我是見事情緊急，提前來救他的——快，不要再耽誤時間了，說不定鬼子後腳便到。”

陸樹根仍然不肯松口。

張鐵匠火了：“你是不是想把他送給日本人？好話跟你講不聽，他落到日本人手裏還有好下場？幾天前，我就曉得他落腳在你這。想不到鬼子來得這麽快，還貼出了告示，說不定他們早就打聽清楚了……”

正當雙方誰也不相信誰的時候，蔡訥突然拄柺棍出現在陸樹根身後，問：“你們是找我嗎？”

“對，正是你，快跟我們走。再晚就怕來不及了。”

“好，我跟你們走。”

陸樹根大叫：“蔡訥，別上他們的當！”

張鐵匠盯著陸樹根：“我在街上打了那麽多年的鐵，我是哪種人，你還不曉得嗎？——不要攔絆了，晚了會害了他。”

蔡訥見他們僵持，表示：“我相信他們，老陸，放心好了！”

陸樹根以眼色制止：“蔡訥——”

“別說了，老陸，馬上跟他們走。”

因為蔡訥隨時準備走，早已收拾好簡單行李，用他們拾來的降落傘布包妥了，馬上就進房取出來。

忽然，一名青年氣喘籲籲地跑進來，急促地告訴陸樹根，說他上集鎮，路上被陌生人截住，向他打聽飛行員的下落。他一看那些人不象正經貨，便佯裝不知。他們則用槍逼著他帶路找人。他把那些人帶到一個相反方向，趁他們不註意時，繞小路返回來了。

張鐵匠急了：“快走，帶不走的東西快燒了。”

陸樹根懷疑地看著青年：“三伢崽，你講的是真的？”

“根叔，要是我騙你遭天打雷劈。”

陸樹根和三伢崽架著蔡訥，和張鐵匠一起往後山走。上到山坳，回頭一望，遠遠看到一大夥人進了寨子。

張鐵匠便要大家趕快走，只怕那些人會隨後追來。

陸樹根帶著張鐵匠一行沿著山路，往西邊走。

蔡訥走路不方便，照這樣走下去，不曉得何日才能走出去，只怕鬼子追上來。張鐵匠覺得，最好是讓他騎上馬。

蔡訥一聽，想起自己身上有錢，便全部掏出來，強行給了陸樹根一些，然後說可以拿去買馬。

張鐵匠安排徒弟石頭和三伢崽去集鎮上買馬，也順便買些吃的回來，並約定了會合地點。

“排長，這一路打聽也沒有消息，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尹長生語氣帶著煩躁，杜錚安慰說：“長官安排我們出來，就一定要找到他，救回去，哪怕找遍湖南！”

杜錚口氣如此堅決，人們不便多言。

眼前是正午，太陽炎熱起來。眼前的路，隱隱看到通向一個鎮子。

連日餐風露宿，到了集鎮地方，杜錚覺得大家應該休息一下，順便打聽消息。

河邊橋頭，有條進入鎮子的通道。這是日軍打前站的一小隊人馬，他們進入鎮子以後，立即設置了關卡，檢查出入人群。

杜錚招呼大家停下，指令尹長生帶兩人過去打探情況。

不一會，同去的侯二返回，說老大和鬼子幹了起來。

什麽？尹長生這是怎麽回事，豈不要暴露目標？如果引起鬼子大隊人馬註意，計劃豈不要落空？

正當他思謀對策、帶著人馬前行之際，尹長生卻帶著兩人、牽著兩匹馬到來。

原來，尹長生發現鬼子要強搶人家的馬，三人便及時出手，收拾了守橋的五名鬼子。

杜錚心裏窩火，這時候逞什麽能？完成任務才是十萬火急的事。這下好了，要進鎮子是萬萬不可能的了。

杜錚便問三伢崽，他們準備到哪裏去？

他說回家，手指北面高山，說就在那個方向。

杜錚說，他的弟兄惹了事，這裏人生地不熟的，想跟他們一起去躲一躲行不行？

對方是救命恩人，三伢崽勉強答應下來。還問他們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

杜錚說，他們是做一種特殊生意的商人，不知他們這地方有沒有？

三伢崽問是什麽東西？山貨他們這裏多的是。

杜錚說，他不收山貨。這幾年時不時打仗，也有飛機掉下來，他們就是收飛機爆炸後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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