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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爬樹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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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歲月象一抹流沙,輕撫著青春年華……’,你這散文多富有詩意啊,我怎麽挖空心思也想不出來呢……”

“那只能說明你功夫不到家,還欠火候……”

鄉間通往縣城的大路上,文淑祺和任湘源身背書包,匆匆走來。

一些時日過去了,文淑祺也淡忘了未能從軍覆仇之事。她新近又發表一篇散文,二人正興致高昂地談論著。

這是個風輕雲淡的傍晚,太陽猶如負重前行的耄耋老人,漸漸挪到了西邊天幕。

此刻,炎熱仍然不願退場,把她們體內的汁液吮出,臉上也是汗津津的……

文淑祺心中曾蘊藏著一個夢,就是想以此為業,跳出山門。

這想法,只和平時十分關心她的恩師胡毅誠老師提起過,而最鐵的表妹她也不敢透露,只怕她口風不嚴洩露出去,萬一目標落單,面子上掛不住。

“表姐,我認為,以後你可以以寫作為生。”突然,表妹卻把這層窗戶紙捅開了。

“湘源,寫作並不是象伸手到樹上采摘果子一樣容易——這碗飯也不是那麽好吃的。”被局外人道破了天機,她心裏狂喜,但卻故意敷衍著。

“你有稿子發表,說明寫作又有了長進,為自己的人生目標又增添了‘磚瓦’嘛!”

文淑祺不置可否,要想把人生的理想與歲月橋接在一起,這機會往往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想到自己的理想,她興高采烈的臉上,又粘上了一層淡淡的愁雲。

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要想以此作為人生的壓艙石和推進器絕非易事。

“嗚——嗚——嗚——”防空警報驟然嘯叫,如一場震耳欲聾的驚雷。

大街小巷鉆出來的人們,如臨洪水猛獸,驚慌失措地四散奔逃,尋找防空港。

河西龍津橋橋頭一帶為水碼頭、古街鬧市區,周邊則是農田、零星散落著民居。

警報初起,文淑祺和表妹一楞,條件反射般地仰頭遙望東邊天空——敵機來襲的方向。

任湘源神情緊張:“表姐,不好了,鬼子飛機要來了。”

文淑祺沈著道:“我們快躲一下。”

突然,任湘源手指前方,道:“表姐,你看——”

前方是黃澄澄的稻田,間或有稀稀落落的民房。一棟突出的建築旁,有棵高大的野生梨樹。大樹頂端,一塊紅布在晚風中微微飄拂,分外引人註目。

文淑祺感到莫名其妙,疑惑地自語:“那是怎嘎回事?”

任湘源回應:“莫非是哪個伢崽為了好玩掛上去的?”

文淑祺略一思索,猛然發現了意外:“不對!你看——有個大人正梭下樹……那旁邊有座祠堂,我們過路就經常看到軍車卸貨,無疑那是軍隊的倉庫。莫非紅布是狗漢奸掛來為鬼子飛機指示目標?——部隊的人還不曉得危險來臨——快,你去報信,我守在這裏——”

表妹扯腳跑了,文淑祺迅速撲向大樹。

聞聽警報,纏好紅布的張線前快速梭下梨樹,四處張望,發現沒人註意到自己,才心滿意足地大步溜走。

文淑祺沖向大樹,遠遠看到了梭下樹的男子,便緊緊追趕上去。

沿著曲曲彎彎的田間小路追了一會,男子不知去向。

原來,張線前仗著路徑熟悉,已悄悄躲到了一棟茅草蓋頂、芭茅桿紮成板壁的民房當中,暗中把追蹤自己、躊躇巡視的文淑祺相貌看了個真切。

失去追逐目標,是尋找間諜重要、還是消除指示標志重要?

文淑祺猶豫不決之際,猛然想到軍需倉庫的安全肯定最為重要。她立即返身奔向梨樹。

剛才,張線前以為她身後還有同夥跟隨,後來發現追捕自己的竟然只身一人,氣不打一處來。女子返身離去,他咬緊牙關,緊盯著她的身影,看她究竟想幹什麽?

粗壯的梨樹底下,文淑祺面對這半抱大、低處又沒枝椏可攀的大樹,略為躊躇,隨即雙手猶如生出了爪子,手摳粗糙的樹皮,吃力地往上爬。

河東,是縣城重點部位,也是人口稠密區。有的人家此時已開始備辦晚飯,裊裊飲煙漸漸升騰氤氳開來。

再往東約半公裏,有片連綿起伏的丘陵地帶。

那兒,從明朝初年便被開辟為演兵教場。

抗戰期間,經多次擴修後,已成為遼闊的機場,整齊地停放著值班的中美空軍戰機。

警報響起,中美空軍混合飛行團分隊長蔡訥?史密斯,帶領塗樹幟、傑克、戰宇等一幹飛虎隊員,從營區乘車火速奔向機場內的P-51“野馬式”戰鬥機。

立時,機場馬達轟鳴。

戰機沿著跑道呼嘯,如一柄柄利劍,閃電般刺向雲天。

縣城周邊的山頭,平時處於隱蔽狀態的多處防空哨所,軍人已揭去高炮、高射機槍的偽裝,緊盯天空,嚴陣以待。

任湘源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祠堂門口。

粗重的木板大門前,站著兩名持槍哨兵。

見有來歷不明之人接近,班長時光前急忙持槍攔截,喝問:“什麽人?”

任湘源猛然剎住腳步,後退幾步,返身指著樹梢:“快……快……有……間……間諜……”

時光前愛理不睬地掃了大樹一眼,大聲喝斥:“胡鬧!”

任湘源急得直哭:“會……會……會出大事的……”

時光前不屑地吼:“人家掛塊紅布,能出什麽大事?”

“是……是間……間諜……報……報信……”

“你怎麽能判斷是間諜報信?”

“我剛看到……一個大人……從樹上梭下來,不是為鬼子……飛機報信……是麽咯?”

時光前看了一眼東北方向,隱隱出現了一團黑影。

任湘源也看到了,氣已喘勻:“快——你們這是倉庫,再不想辦法就來不及了!”

時光前猛然意識到問題嚴重,吹響了緊急集合口哨。

馬上沖出來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

看了一眼樹上紅布,時光前指著兩名士兵:“那樹上的紅布,極有可能是間諜所為。你們兩人留在這裏,其餘的跟我走。”

他們往前奔跑,任湘源緊緊跟隨。

文淑祺艱難地爬著梨樹。

小時候,她在家幫大人做工夫,不時上樹采摘果實、砍柴、與同伴比賽,練就了攀爬本領。上城後,沒有這些機會,“功課”荒疏了,才顯得異常吃力。

空中清晰地傳來嗡嗡的飛機馬達聲,她憋著氣,使勁攀到枝椏處。上面的枝椏密實,她手有攀處腳有踏處,再不象先前那麽費力了,便很快登到樹頂,稍喘一口氣,迅速解下紅布,卷成一砣,喘息著慢慢往下移。

敵機已經臨空。

轟炸機俯沖,撲向紅色目標區和機場。

好險!

她坐在枝葉濃密的樹冠中,仰頭空中,發現敵機已在投彈……

張線前躲在房屋中,眼睛緊盯著大樹上的紅布。

想不到追他的女子竟然爬上了樹,解下了他好不容易纏上去的紅布。他心裏窩火,這不是剝奪自己立功的機會嗎?他鼻子差點氣歪了,氣急敗壞地沖出房子,奔向大樹。趁飛機還在空中,從她手中奪回紅布,再纏上去。

他憋著一口氣,就往上爬。

透過濃蔭,文淑祺看到那人跑到樹下,企圖往上爬。她做好了一切準備,萬一上來了,就拚個魚死網破。

張線前爬上樹幹約莫兩米高,身後驟然傳來怒喝:“你想幹什麽!”

原來,怒氣沖沖的任湘源帶著幾名軍人匆匆趕到。

張線前猛回頭,看到軍人相距不遠,稍微一楞,情知不妙,跳下樹,撒腿便跑。

任湘源高喊:“就是他纏的紅布!”

時光前疑惑地看著她:“他纏的?那他還上樹幹嗎?”

對方竟然懷疑自己的動機,任湘源心裏不爽,大聲申辯:“紅布剛被我表姐取掉了,他不甘心,極有可能是想上去報覆我表姐,再纏布。”

透過密實的樹葉,文淑祺看到了如喪家之犬拚命逃跑之人,大喊:“快抓住他——就是那可惡的狗東西纏了紅布,別讓他跑了!”

那人如兔子一般鉆得飛快。

日機從低空穿過。

時光前反應過來,招呼士兵,鳴著槍緊緊追趕。

任湘源擡頭朝樹上大喊:“表姐——表姐——”

樹葉中,傳來文淑祺的回應。

“那狗東西沒傷到你吧?”

“你們來得及時,他還上不來呢。”

“快下來。”

文淑祺慢慢梭下樹,把紅布丟到地上,啐一口,恨恨地踩著、揉著,不斷地罵:“這些狗東西,要遭天打雷劈!”

“表姐,你年紀只比我大一點點,竟然會爬樹,讓我望塵莫及。是不是生在鄉下,就會爬樹?”

文淑祺說,自己從小就上山砍柴,還不時上樹掏鳥蛋,摘板栗、枇杷、楊梅等果實,不爬樹怎嘎行?只是到城裏以後,沒有機會爬樹,才感到爬得吃力。

“要不是你在,我還不曉得怎嘎辦呢。”

“我不在的話,碰到這事,還不同樣要想辦法去報信?”

“講起來氣人,我到報信,他們不理睬,還懷疑我們搞鬼呢。到了樹下,竟然還詰問我,白白耽誤了時間,讓那狗東西跑遠了才想起去追趕。”

“眼前情況覆雜,不弄清事實,人家不相信也很正常。”

“不正常。”猛然聽到背後有人說話,二人回頭一看,是追趕的軍人返回了,時光前後悔地說,“就因為我們喪失了警惕,錯失機會,讓那家夥溜了。”

任湘源氣不過,白他一眼,鼻子哼一聲。言下之意表明,要是你們早聽我的話,會讓那家夥跑掉?

時光前感謝她們警惕性高。

文淑祺笑笑,提醒他們要加強防範。這次剛好被她們碰到,發現了。要不,好危險。

“日機往我們這邊撲來了,大家趕快分散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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