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從天空中升起，皎潔的月光照在地面，如同鋪上了一層薄霜。

皓月城的大門緊閉著。

在夜色中如同一只森冷的石頭巨獸。

它緊緊咬住了【牙齒】，不給敵人任何進入其內部的機會。

皓月城的城墻之上豎立起了無數的火把和長明燈。

而城外的黑壓壓的部隊也點燃了火把，從墻頭看去，城外的軍隊如同一條火色的長龍。

戰爭一觸即發。

“魔法兵團，準備！！！”

皓月城的守衛長高聲喊到。

城頭上的魔法師們紛紛漂浮起來，隨著指令的下達，在這些守備魔法師的手上聚起了一個個紅艷的火球。

就像是在無盡的夜空中亮起了一排燈。

……

“都停下吧。”

羅賓看向門口打鬥的兩人淡淡說到。

事已至此，再繼續爭鬥下去也是無濟於事。

以藍湖騎士的實力，凱伊很難在短時間內擺脫她。

隨著天選者的吩咐，凱伊和卡蘿停了下來，彼此駐守在門口互相警惕地看著對方。

藍湖騎士和守望者，兩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絲驚疑，默默地打量著對方。

明顯對手的實力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之外。

無論是卡蘿還是凱伊，都沒有想到對方比她們想的要強。

繼續戰鬥下去，除非一方死亡，否則很難分出勝負。

這就是王國四騎士的實力嗎？

凱伊嘴角含笑，有些欣賞地看著卡蘿。

體內的血液莫名變得炙熱。

一百多年的歲月，舊的英雄老去，新的英雄誕生，每個時代從不缺乏實力強勁的對手。

而卡蘿也是暗暗心驚，她從未想過在神殿之中，除了大小阿爾塞以外還會有這麽強大的侍衛存在，甚至於——

對方的實力逼得她體內氣血翻湧。

那股強大的壓迫感和殺意，讓人不寒而栗。

這種情況很久都沒有經歷過了。

上一次是什麽時候來著？

是追隨曦光領前大公對抗東海的五霸主？

或者是更早的時候，為了爭奪王國聖騎時與坎迪斯的那場生死對決？

她握槍的手微微顫抖著，隱隱覺得有些興奮。

卡蘿抿嘴微笑，側頭看著凱伊，想從她的容貌上推斷出她的真實身份。

眼前的神殿侍衛讓她覺得莫名熟悉。

但是，無論怎樣，她都無法回憶起面前的這張臉跟記憶中的那些強大的傳說中的對手有任何一絲一毫的聯系。

“很好，孩子。”格溫咳嗽一聲，從衣兜裏掏出一張白色的手絹來捂到嘴上。

“明智之選。繼續爭鬥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她親切地笑了笑，臉上的皺紋擠壓在一起，顯得更加蒼老。

“我們不會傷害你。”

“我並不懷疑這一點。”羅賓極盡嘲諷地笑著，“畢竟我是王國的未來，誰能傷害伊特奈爾血脈的延續者？”

“但是，我受夠了這一點。”羅賓的目光一凜。

就是這時，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來自於這位年輕天選者身上的壓迫感。

那是一種不因為身份和地位，也不是因為能力，僅僅是內心變化所散發出來的強大力量。

凱伊雙眼微瞇，有些疑惑地看著羅賓。

“我討厭被安排好的命運，你們不該決定我的未來。”羅賓輕聲說到。

即使語氣很輕，卻擁有著異常強大的力量，重重敲打在眾人的心上。

“今天的結果如何，無論誰成為國王，對你來說有區別嗎？”

是啊，有什麽區別呢？

羅賓低頭思考著。

無非是換了一個國王，同樣把神殿當做繁衍後代和實行統治的工具。

唯一不確定的是，之後的國王是否會像奧利維亞這樣，對神殿保持著足夠的忌憚和敬畏。

以及……

這些大公們是否會趁著這次動亂順便將神殿的力量也一並剪除，讓神使和天選者徹底淪為傀儡。

羅賓用手指敲打著手背。

在這個時候，卡莉斯塔應該發現了異常了吧？

剛才的預警，還有大公們的集體失蹤。

她在做些什麽呢？

“唯一的區別，只是你因為拒絕了之前的提議，錯失了成為王國主人的機會而已。”

格溫公爵註意到羅賓的目光，淡淡地說到，“不過你不必擔心，無論是誰成為新王，您的處境都會比現在的更好。”

“哈，更好？”羅賓諷刺般笑了起來。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是——”格溫鼻息中發出一聲嘆息，“不得不說，奧利維亞確實是當時這些大公中最厲害的那個。”

“以卡莉斯塔的手段，換了個新王以後，神殿的權力就會開始膨脹起來。咳咳……”

格溫劇烈咳嗽起來，用手絹捂住了嘴巴。

她咳嗽了一會兒，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覆下來。

“希望我能夠活得比神使大人更長一些，至少可以讓伊特奈爾王國不至於毀滅……”

因為害怕國王遇難之後，沒有人能束縛住卡莉斯塔的話，那麽神權的力量就會無限擴張，從而導致王國變得一團亂？

羅賓靜靜地思考著。

她說的這些也並非沒有道理。

前提是卡莉斯塔真的如她們所說的那麽強大。

“哦，感謝你們善意的提醒。”他撇撇嘴，不以為然地笑了起來，“但是我必須得指出閣下的兩個錯誤。”

“咳咳……”格溫公爵咳嗽著，向他擡了擡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首先，卡莉斯塔並不是神，你們不該妄自揣度神會的初衷。

至少，王國能延續到現在，是靠著一代又一代神使的無畏犧牲，竭力奉獻得來的。

你們已經忘記了，即使是神使，亦或是天選者，我們也是人，是一個獨立的有自己思考和情感的個體，而不是繁衍的工具。“

幾位大公不約而同地低下了頭。

在她們的臉上，多少可見羞愧的表情。

“一個被神【選中】的小女孩，如果不是為了王國的未來，或許會生活得更加幸福。我們憑什麽要背負那麽多的東西？“

羅賓說到這裏突然停了下來。

他突然有些明白，被神選中，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的含義……

他曾經在無意中看見過，卡莉斯塔在面對植物和飛鳥時展現出來的小女孩一樣開心的表情，那並不是裝出來的。

如果沒有被神選中，或許卡莉斯塔會在某個村莊裏過上平淡卻自由的一生吧？

自由。

說起來真是諷刺，很多人努力向上爬是為了得到自由，卻不知道在爬升的過程中卻永久地失去了它。

馬蒂妲也好、艾登也好、卡莉斯塔也好……

羅賓突然覺得，比起這些位高權重的人來說，或許在沒有被神選中之前的他和妹妹羅琳才是真正幸福的。

只可惜，那個平淡自由的日子已經隨著來到這個神奇的異世界離他們而去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發出一聲嘆息，“所以，請不要妄自用自己狹隘的想法來揣度別人。作為個人來說，生存並不比死亡更加容易。”

會議室中陷入一片沈默，沒有人說話，大公們低著頭，靜靜地思考著羅賓的話。

“另外，在現在的局勢下，國王奧利維亞和神殿以及諸位大公，你們不是一直在爭鬥嗎，為了彼此的利益永不退讓，甚至於……”

羅賓看向門外，皺起眉頭，“莎洛姆大公不惜為此發動叛亂。”

他抿了抿嘴，露出謙虛的表情，“請原諒我對歷史了解的貧乏和見解的狹隘，至少在我看來，這是一個三方制衡的關系。”

“不，你的說法很準確。”格溫公爵搖搖頭，讚同他的說法。

“制衡。這也是伊特奈爾延續千年的原因，是真正的治國之道。

我們跟國王，還有神會，形成了彼此交織抗衡的一張網，在無盡的歲月中維系著王國。

在這個過程中，沒有絕對的勝利者，也沒有絕對的失敗者。

我們彼此協作又互相爭鬥，同時推動著王國的發展。“

“而奧利維亞在踐踏王國的傳統，在打破這個制衡關系，所以，這也是我們今天坐在這裏的原因。“

艾登公爵補充到。

“那麽，這就跟你之前所說的話相違背了，格溫大公。”羅賓輕輕敲擊著桌面，提醒到，“因為你說無論誰成為新王，神殿的力量都會變得更加強大。

但是，如果制衡關系被打破了呢？

新王本身就是跟大公們站在一起，失去了作為國王的那個制衡價值，變成了大公們的維護者，那麽神會真的有力量抗衡各大領主嗎？“

……

在皓月城外，夕巖領的軍隊快速移動著，排在最前面的是排列整齊的騎兵方陣，人數至少有三百人。

隨著皓月城墻上的火光亮起，這些騎兵們也發動了進攻。

她們將上身趴在馬背上，右手緊緊攥著長槍，從山坡上俯沖下來。

唰……

一大片火球夾雜著箭雨從城墻上射出，在空中蜿蜒起巨大的弧線，如同流星墜落。

夕巖領的軍隊的後方，幾十個魔法師漂浮起來，她們手中捏著魔法光球，對著城墻上落下的火球呼出。

法球與法球互相撞擊，爆炸，四散開來。

空中響起了劇烈的爆炸聲，一道道明亮的火光如同花火閃耀，將整個夜空照得驟亮。

皓月城的守衛們掌心捏滿了汗水，明顯城墻的守備不足，而支援部隊還在路上。

她們得撐住這段時間。

幸好皓月城的城墻一向以堅固著稱，不但擁有最好的鑄造工藝，同時也擁有最為先進的魔法塔，可以抵禦法師們的進攻。

在歷史上皓月城所遭受的幾次危難都是來源於內部。

當城門放下的時候，就意味著皓月城是安全的。

只要挺過這一段時間，等待援軍趕到，那麽敵人再多也攻不進來。

但是……

就在所有人都覺得這場戰鬥不會有太多懸念的時候，在守衛們的腳底下響起了沈悶的轟鳴聲。

守衛長大驚失色，雙手扶住墻頭，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巴。

那道聲音對於她來說實在是太過熟悉不過。

那是——

城門升起的聲音。

……

“不得不說，你的確很聰明，也剖析得極其透徹。”格溫皺起眉頭，用左手按壓著太陽穴。

另外兩個大公也是一臉頭疼的表情。

“但是，未來怎樣誰也說不清楚。”格溫搖搖頭，將雙手放到手杖上，“當年奧利維亞成為國王立誓之時，我們也沒有懷疑過她的立場。

畢竟奧利維亞跟我們一樣同樣是大公出身。

只不過後來的改變實在是太過出人意料。“

格溫公爵苦澀地笑了起來，“權力會讓人變得利欲熏心，也會讓人忘掉初心。現在的奧利維亞跟十六年前的那個簡直判若兩人。

這是擺在眼前的事實。“

“如果我們能掌握真正的血之誓言就好了……”luoli大公馬蒂妲發出一聲感嘆。

“所以我想說的是——”格溫擡起頭來，目光深沈地看著羅賓，“我們在這裏討論沒有發生的未來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因為未來不可預見，未來是需要去創造的。

這也是未來這個詞最迷人的地方，不是嗎？“

就是這時，羅賓在這位垂垂老矣的公爵眼中看到了如同朝陽般的期望。

在格溫的體內，仿佛有一團火焰在熊熊燃燒起來。

“能在您的口中聽到這樣充滿能量的話，真是令人欣慰。”

羅賓眼中泛著波光，換了任何時候，聽到來自於一個行將朽木的老人對未來的期望都是令人感動的。

只不過，不是現在。

“有個問題我很想知道。”羅賓將雙手支撐在桌面上，托起下巴，“我們在這裏的談話已經進行了不少時間了。

神使大人肯定已經發現了這一點。

五個大公和天選者同時失蹤，加上剛才響起的九道長音，不管是誰總會有些緊張。

更何況我可是背負著王國未來的天選者。

十六年前的血夜陰影還未退散，卡莉斯塔必定不會重蹈覆轍，現在恐怕神殿中的人已經在緊鑼密鼓地應對外來者，同時也在拼盡全力搜索我們的下落。

而我相信這花不了多少時間。

畢竟我們還在神殿區，這間會議室距離上方的神殿平臺其實沒有多遠。“

羅賓停頓一下，狡黠地看著格溫公爵，“如果神殿的侍衛們趕到，你們該如何自處？”

他的視線落到地面上。

在長桌的一側，身首異處的奧佳屍體仍然倒在血泊之中，只不過那些血液已近凝固，在空氣中散發出難以言喻的腥臭味道。

“你們又該如何交代奧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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