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以衡把車停在學校停車場, 兩人下車之後, 沿著小道往系館走。

書柔心裏記著徐歡，決定先去趟校醫院看看情況。跟唐以衡在系館門口分別之後，她給徐歡發了個消息。

最近這幾天，徐歡的媽媽都在校醫院陪護。

書柔和思倩還有子秋他們偶爾過來看看，書柔是來得最頻繁的。

一見到書柔，徐歡的媽媽就笑瞇瞇地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又把盛了水果的塑料袋打開來, 招呼書柔吃：“怎麽今天就回學校了呀？”

書柔把板凳往徐歡窗邊輕移了一下，笑了下答道：“回來寫作業，想先過來看看。還有幾天能出院？”

“醫生說傷口恢覆得不錯, 後天就可以出院了。”徐歡媽媽說，“這次真的多虧你們了。歡歡從小就有點缺根筋, 大事小事都不知道。我聽她說，她還以為是吃壞肚子了。”

徐歡底氣不足地回了一句：“才沒有。”

徐歡媽媽望過來的眼神裏滿滿都是感激，書柔笑道：“沒什麽的。”

本來也是應該做的。

“你這些室友真好, 我都喜歡。一個個的，都漂亮又善良。”徐歡媽媽對著徐歡感嘆了句, 又笑吟吟地招呼書柔, “書柔, 吃個蘋果吧。”

她說著就從袋子裏拿出一只紅潤的蘋果，準備開始削皮。

書柔連忙拿過刀和蘋果，把垃圾桶移到自己這邊，慢慢地削起來。

紅艷的果皮被削成均勻的長條, 打著轉兒落進垃圾桶，露出鮮黃的果肉。

書柔手指纖細白皙，削個蘋果的儀態都那麽美，一看就是家教良好的女孩子。

徐歡媽媽看了一會兒，越看越覺得喜歡，對著書柔又是一頓誇。

把書柔都說得不好意思起來。

徐歡窩在被子裏，閑閑打岔：“媽，不用你喜歡，喜歡她的男孩子多著呢。起碼有一個連。”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徐歡媽媽的火力就集中在她身上：“那你呢？有男孩子喜歡你嗎？”

徐歡：“…… ”

完了，說錯話了。

徐歡媽媽又追問：“你準備什麽時候談戀愛？”

二連擊。

徐歡徹底沒聲了：“…… ”

她連忙做口型向書柔求救。

剛好在這時，徐歡媽媽也問起書柔有沒有男朋友的事。

書柔本來就沒有，看徐歡拼命給她使眼色，好像怕她說有一樣，忍不住笑起來。

“我也沒有的。”書柔如實說。

徐歡頓時松了一口氣，開始有底氣開導她媽媽了：“媽，談戀愛這個事情，又不是菜市場裏挑蘿蔔，總要互相看對眼才行的嘛。緣分急又急不來。萬一我被催催催，就敷衍著找一個了事呢？那你又要擔心了。”

“盡會胡說八道。”徐歡媽媽小小地翻了個白眼，不過對這個觀點，倒是沒有表現出異議。只是說：“反正，守住一條底線，以後不準嫁去外地。”

徐歡連連應聲：“是是是，好好好。”

這句話都不知道強調多少遍了。

桐城是一線發達城市，經濟文化軟硬實力都不輸首都。很多人都不願意離開家上大學。

喬馨平也跟徐歡媽媽是一樣的觀點。只不過，她沒有明說。

其實當初書柔本想報英大的外語系，後來，因為喬馨平一個人住的緣故放棄了。

而且，以她的考分來說，在桐大建築系更為“劃算”。

所以就留在了本地。

也挺好的。

不過在這個時候，講起外地和本地的話題，書柔不由得出神。

如果當時，她真的報了英大。

跟唐以衡…又會是怎麽樣的關系呢？-

在病房裏小坐了一會兒，書柔就跟徐歡和她媽媽告別，去了系館自習室。

系館的自習室按班級分，這屆的都在三樓。從一樓的樓梯上去，要經過唐以衡他們班的自習室，才能到書柔要去的地方。

路過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往窗戶那邊瞥了一眼。

沒什麽特別的理由，就想往裏看看。畢竟，唐以衡也不怎麽在自習室看書。

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在。

周末，自習室裏的人本來就不多。他一個人臨窗而坐，身影格外挺拔，就是大人們常說的那種“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一眼就很醒目。

又或者，是出於說不清的敏/感，反正書柔一下子就看到了他。

那一瞬間，呼吸和腳步都不由自主地放緩。

回過神來，書柔無奈地笑了一下。

本想快快走過，但就在她快要走過窗戶的時候，忽然看到後排的一個女孩子站了起來，朝唐以衡走過去。

腳步不由得定在原地。

女孩子中長度的黑發披散下來，穿著一條淡米色的連衣裙，五官溫婉。

此刻臉上帶著點緊張，拿著書，小心翼翼地走到唐以衡邊上。

不過，卻好像不是問題目的樣子。

書柔看見女生講了幾句話，表情略帶羞怯。

唐以衡很久沒有反應，過了下，視線才懶懶從書上擡起來，並沒有在那個女生身上停留，而是徑直望向窗外。

書柔嚇了一跳，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忽然擡起頭來。

兩人的目光堪堪撞上，書柔還來不及反應，就看到唐以衡側了下頭，跟那個女生說了句什麽。

隨後，那個女生也往這邊轉過來，難掩失落地看了她一眼。

然後就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唐以衡的目光依舊定格在她身上，大概過了三四秒，忽然眼裏挑起一抹笑意。

他伸出長指，輕輕地點了點自己身旁的位置。

書柔咬了下嘴唇，在這樣下去，她今天就完全沒心思學習了。她不再往那邊看，快步走過三班自習室。

每個班的自習室是固定的，大家也有自己愛坐的位置。時間一長，位置就固定下來，周末即便沒有人，座位上也疊放著書。

書柔整理著自己的書，思緒卻在漸漸飄空。

建院班與班之間界線劃分得並沒有那麽明確。不同班級的好友之間互相串門，跑到對方的自習室去，也很平常。

所以，剛才唐以衡的意思，應該是…

讓她坐到他身邊去。

能看得進書才怪。

書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註意力集中到眼前來。

雖然心緒有點小小的波動，不過，坐下來開始自習之後，她又很快靜下了心。

上個禮拜，書柔已經把第一份草圖做了出來。這次回來再改，又發現幾個設計不合理的地方。

連改再繪圖，一做就做到了五點多鐘。

徐歡在病房裏閑得無聊，偶爾會在微信上戳書柔聊天。

書柔有空的時候拿起來回一句。徐歡大概是跟她媽媽討論到了就業問題，剛發消息過來，問書柔畢業之後有什麽打算。

書柔想了下：“應該會出國。”

桐大的留學申請要大三才會開放，不過上個暑假，喬馨平就帶她見過美國那邊一所建築圈名校的教授。

雖然那所學校並不是書柔想去的，不過，多了解一下也好。

她自己有個大致的留學規劃。目標學校對現階段的她來說，還需要跳一跳才能夠得到。

因為這個，就算是不太重要的大課，她也會把分數考得很高。

不光是為了拿獎學金。

[啊……也是。]徐歡那邊很快回覆過來，[我這種鹹魚，估計只能找個設計師事務所打打雜了]

書柔剛想安慰一句，結果發現對方自我調節能力非常好，立即跳轉到了另一個話題：[不說這個了。但是你要出國的話，唐同學怎麽辦？你們不是要異國戀？]

“……”

已經開始關心別人的八卦了。

[不要亂說呀]書柔抿了下唇，[八字還沒有一撇呢]

怎麽就扯到異國戀上去了。

徐歡接下來的一句更是讓她怔然，都不知道怎麽回：

[不對，下學期唐同學就要回英大了。這麽說來你們豈不是……先異地戀，後異國戀？？]

[這也太慘了吧……]

書柔：“……”

她的視線落在兩人的聊天頁面上不動。

隨著徐歡的文字來的，還有一個痛哭流涕的卡通熊表情。

是徐歡最喜歡發的賤萌表情包系列。

卡通熊的眉眼耷拉著，眼裏不斷湧出淚水。

怎麽看怎麽傷心。

意識到徐歡說的沒錯，書柔下意識地咬了下筆桿。

怎麽…還沒開始，就被人說的這麽沒有信心呢。

因為她遲遲沒有回消息，手機屏幕自動暗下去。

書柔吐了一口氣。不知道是畫了太久的圖，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她覺得有一點點缺氧。

她合上書，準備出去走一圈，呼吸呼吸新鮮空氣。順便吃個飯。

她手指輕放在桌沿，正要起身，忽然感覺桌面傳來有節奏的微震。下意識地看向手機，果然屏幕就在下一秒亮起來。

[唐以衡：怎麽還不走]

入目是這條消息，書柔下意識地迅速擡眼望向門外。

沒有看到唐以衡的人影，她咬了下嘴唇，回答道：[馬上走了。]

打完字她放下手機，把桌面簡單地規整了一下，包裏沒什麽貴重物品，就留在了教室裏。

反正晚上還要過來。

唐以衡沒有再發消息，書柔按滅手機，放進口袋。

書柔關上身後的班門，右拐。剛邁出一步，就感到自己的一只手腕被人輕輕一拽。

從身後傳來的力量。

怔了半秒，書柔回過頭。

她的腳尖還保持著朝前的姿勢，身子卻微微轉過來，跟身後男生的視線相對。

然後，垂眸落在他拉著自己的那只手上。

夕陽將走廊柱子拉出斜斜的陰影，一道一道交錯著往後鋪陳。唐以衡就站在層層疊疊的明亮和陰影裏，形狀漂亮的眼睛微微瞇著，輕聲說：“我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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