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柔想起, 之前聽唐以衡說過一句, 叔叔和阿姨都是工作狂魔。

大概…他家晚餐也只有他一個人吧？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上次存下的號碼。聽筒裏，有節奏的嘟嘟聲一下一下響起，連耳膜也有些微震。

她輕輕吸了口氣。

居然有點緊張。

“書柔。”沒響幾聲，那邊低沈好聽的男聲響起，直接叫了她的名字。

書柔輕輕抿唇：“要一起出去吃飯嗎？跟我哥，還有他女朋友。”

唐以衡那邊似乎把一本書扔在桌上, 發出一聲輕響。

書柔聽見他說：“和你一個人就去。”

“……”

唐以衡那邊輕笑了下，正經地解釋了句：“我表妹在我家。”

……

唐落一邊咬著筆桿，一邊偷偷用眼角餘光看著唐以衡。左手低低地放在桌子下面, 手指如飛地給誰發著消息。

[我現在在我表哥家]

對方回：[補習？]

[嗯，補物理和英語。]唐落鬼鬼祟祟, 看著不遠處陽臺上唐以衡的側影，生怕他突然轉過來，[他在跟一個人打電話, 語氣可溫柔了]

[誰啊？]

[不知道啊，平時也沒聽說他有女朋友。害我八卦之心熊熊燃燒, 都沒心思寫作業了]唐落發著發著, 激動起來, 雙手上陣。

沒留神筆順著桌子滾下去，她撿起來放在一邊，繼續打字，[我覺得我哥如果有女朋友, 對方肯定是仙女]

[你說的我也好奇起來了]

唐落：[你姐姐沒提過他啊？]

[沒有啊]

唐落豎起耳朵，聽見陽臺那邊談話隱隱有收尾的趨勢。

她顧不上回覆鄒夢瑤的消息，連忙把手機往前一塞。她在桌子底下擺了條凳子，上面放著她的帆布袋。

袋口敞開著，手機可以很輕易地塞進去。

她伸手把上面那層往下扯了扯，確保萬無一失。

然後繼續擺出一張專心致志的臉，盯著英語的閱讀理解題，似乎準備跟它進行一場你死我活的鬥爭。

“還沒做完？”唐以衡插著口袋走過來，語氣淡淡。

唐落努力做出愧疚的表情：“還沒有，題目好難啊…… ”

“是嗎？”唐以衡微微挑了半邊眉，長指輕輕敲了下桌子，“可能是你筆拿反了。”

唐落：“…… ”

她連忙把筆擺正，拿在手裏。

唐以衡這個人，長得帥，高冷。學習跟運動都是拔尖的，偏偏做事的時候，常常帶著點漫不經心的味道。

就很酷。

唐落平時很是引以為傲。

但是補習的時候，她就非常希望其實他也是個學渣。

“好好寫，不要玩手機。”他淡聲說。

唐落聲音輕得像蚊子哼哼：“我手機早被我媽媽收了。”

這個其實是用零花錢買的。

唐以衡微微瞇了下眼，扯了下嘴角：“那你包放桌子底下幹什麽。”

唐落：“…… ”

過了半晌，她老老實實地把手機拿出來。上交的時候，忍不住問：“哥，你不是建築系的嗎？”

“嗯。”

“那為什麽跟福爾摩斯一樣啊……”

“再錯三個以上，就背完全篇單詞。”唐以衡沒理她，瞟了眼她的閱讀理解，毫不留情地道。

唐落：“…… ”

她不敢再摸魚了，連忙正襟危坐地開始學習。

帆布袋裏手機震動了幾下，大概是鄒夢瑤還在問。

她也根本沒有心思去回覆了。

唐以衡在一邊的沙發上坐下，長腿隨意伸開，打開手機，點進T站。

長指在搜索框輸入ID，一下就跳到了書柔的主頁。

註冊時間是兩年前，粉絲有七千多。留言墻上飄著各種花式表白，還有催問她下次直播是什麽時候的。

他意味不明地挑了下眉。

下面是作品頁。

唐以衡瀏覽了一眼，有錄好的畫畫視頻，也有一看就是直播過後自動錄下的視頻。

大概裏面就有陸時宜說的，唱歌視頻。

他手指在頁面上掃了幾下，最終還是沒有點進去看。

哪天…她自己願意的話，再看好了-

跟喻期言他們吃飯回來，書柔一個人沿著路燈慢慢地走回去。

雨已經停了，路面還濕著。

路燈偏暗，照在地上，白色反光星星點點。天地像掉了個包，地上全是璀璨的星。

夜空卻寂寥，沒星星也沒有雲，灰蒙蒙的一片。

就在這時，她接到了徐歡的電話。

“書柔書柔，江湖救急！力學作業第二題怎麽做？”

難得徐歡晚上打電話給她，居然是問作業。

書柔笑了下：“我現在在外面呢，一會兒馬上到家。”

“欸～在外面，”徐歡意味深長，“約會嗎？”

“不是，和我哥吃飯。”書柔頓了下。然後發現她叫喻期言哥哥，或者期言哥的時候，心裏並不會浮起莫名的情緒。

反而，那天叫了唐以衡一聲哥哥…過後反覆咀嚼了好久。

越想越不好意思。

“哦哦，這樣啊。”徐歡本來也沒抱什麽八卦的希望，“那你回家了可以看一下那題嗎？”

書柔：“可以呀。”

本來她晚上也沒什麽事。

“嗯嗯那就好，這題可變態了我跟你說。要不是我明天要去看展，我才不會今天就把作業做掉。”徐歡說，“我一個讀大學的人，為什麽跟我讀高中的妹妹差不多。放假了就被家裏催著寫作業。”

……

結果，書柔拿到題目，也有點被卡住的感覺。

她坐在房間裏的書桌前。手邊開著微信的聊天頁面，徐歡十分鐘前發來的消息：[做出來了嗎？]

書柔才看到，擡手回覆：[還沒有…]

[天，連你也不會？那我豈不是要拜學神才行了]徐歡的回覆很快過來。

後面還跟了個痛哭流涕的小兔子表情。

書柔咬了下嘴唇：[我再想想]

她伸手從書櫃上取下一根細皮筋，把頭發挽起來紮好，稍微精神一點之後，繼續專註看題。

基本思路是有了，但是總覺得哪裏不對。

書柔站起來稍微活動了下。

然後拿起手機，準備跟徐歡說，不要等了，她做出來之後再給她發消息。

目光掃到在徐歡發來的“學神”兩個字上面。

停頓了半秒。

學神…她隔壁不就住著一位嗎。

書柔看了眼時間，才八點半。應該不至於影響他休息。

就點開唐以衡的對話框，問他現在有沒有空。

那邊一時沒有回覆。

書柔撳滅手機坐下，繼續看題，眉頭微微擰著。

手機屏幕忽然亮起來。

[唐以衡：怎麽了？]

書柔打字：[有個題目不會]

這回，那邊很快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

書柔不由自主地屏了呼吸，過了幾秒，視野裏跳出一行字。

[我過去還是你過來？]-

書柔跟郁家阿姨說了一聲，拿起習題出了門。

自己請教別人問題，總不能麻煩別人跑一趟。

她走下石階，卻發現院子外面已經有人站在那裏了。

一蓬蓬的薔薇葉在低處延伸，透過欄桿之間的縫隙，她看到唐以衡換了件黑色的寬松T恤，站在暗淡的路燈下。

一手插進口袋，另一只手自然垂落在身側。

光線很差，看不清他的五官，只有那樣一個身影。

過了半秒，他偏了下頭，跟書柔視線相對。

書柔怔了下。

奇怪，明明幾個小時之前剛剛分別。

再見到的時候，仍舊會有一點小忐忑。

她朝他揮了下手，伸手拉開院門。

下過雨，黑色欄桿上還帶著水，被拉開的時候，雨珠晃落，簌簌落在地上。

手指上也沾滿了水珠。

書柔蜷了下手指，將水珠蹭掉，感覺手掌處都是微涼的水意。

“你怎麽過來了呀。”她走到他面前問。

唐以衡看著她，勾了下唇角：“我怕你迷路。”

書柔小聲說：“我才不會。”

她聽見唐以衡輕輕笑了下。心跳得愈發厲害。

兩人沿著大路往他家走。

進到大門玄關處，書柔才發現客廳開著燈，亮堂堂的，卻沒有一個人，顯得很空闊。

“你表妹呢？”她下意識地問。

唐以衡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數秒，忽然扯了下嘴角，“回家了。”

也就是說，現在家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氣氛更安靜了。

書柔咽了口口水。而唐以衡，就像是說出了這句話，想知道她有什麽反應似的，淡笑著追問了一句：“怎麽了？”

書柔抿了下唇：“沒事。”

趁他去倒水，輕輕呼出一口氣。

她在沙發一角坐下。把習題放在茶幾上。

唐以衡伸手將水杯放在她面前，她低聲說了句謝謝。

唐以衡坐在她左手邊的獨立沙發上，“哪道題？”

書柔把書推過去，指了下：“這道。”

她白皙的指尖，在微黃的紙張上點了一下 ，很快移開，和影子一觸即分。手腕上一只鑲了碎鉆的手表，留下的光細碎而晃眼。

唐以衡沒說話，凝眸看了會兒題。

書柔也憑著記憶，在腦袋裏推演了會兒。

“這樣。”沒一分鐘，他就把書和草稿紙推過來，只列了簡單的幾個算式。書柔看了眼就知道了，輕輕地“啊”了一聲。

她拿過題開始做。

茶幾跟沙發的高度差不多，她蹲在地上，寫起來順手了很多。

她寫題的時候，唐以衡隨意靠在沙發上，看著她寫。溫柔的目光落在她頸後一段雪白的皮膚上，微微舔了舔唇。

書柔根本沒有察覺，寫完的時候，她微微舒了一口氣。然後把草稿紙拍給徐歡看。

這個時候，阿姨送了一盤切好的水果上來。

她走之後，書柔還沒來得及從地上起來，就感覺自己紮起來的頭發被誰解開。她發質本來就很順，又剛洗過澡，頭發失去束縛，一下就落了滿肩。

燈光下特別漂亮。

書柔有些微訝地轉過頭，唐以衡手指勾著那根細細的橡皮筋，嘴角似笑非笑：“怎麽辦，沒控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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