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吃飯了。”

遠遠地聽見北辰的聲音，見他馬上要推門進來，洛雪趕忙將紙筆塞了回去，站起身來，假裝剛剛起床的樣子前去開門。

“想自己吃？還是想本君餵你吃？”北辰一邊從食盒裏端出盤子來，一邊看著正乖巧坐到桌對面的洛雪問道。

“不嘛，你餵我。”

沖她招了招手，北辰柔聲笑道：“那你還不過來？”

“好…”

她依舊是那麽調皮，見到好吃的不會用筷子就會忍不住想要用手抓。

“怎麽還是這副德行。”

北辰無奈地戳了戳她的腦門，及時地將她的手抓了回來。

“北辰，我想先吃那個…”

“不行，先喝點紅豆粥暖暖胃。”

洛雪趁他不註意，才偷偷伸出手，就被北辰拍了一下手背。

“北辰，你會讀心嗎？怎麽什麽都知道…”

“就你那點小心思。“北辰輕嘗了一口，確定已經不燙了以後，將勺子遞到她嘴邊，”啊，張嘴。”

洛雪不依，北辰不由得蹙了蹙眉。

“不吃？那本君只能動嘴了。”

“討厭…”洛雪撅了撅嘴，從他手中奪過碗來。

北辰以為她要自己吃，便松手遞給了她，沒想到洛雪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到他嘴邊。

“北辰，你吃嘛。筷子我不太會用，但是勺子我會。”洛雪見他不張嘴，又湊近了些，繼續說道，“總是你餵我吃，我也想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好不好嘛…”

“好。”

如果不是知道結局，這不過是他與她最平凡的日常甜蜜罷了。

他總笑她，老惦記著以前做什麽，而他自己，卻無時無刻不在回憶著過去。

想著她闖入自己生命中帶來的悸動和感動，在他平淡無奇、百無聊賴的萬年篇章中添加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撒嬌時的她，淘氣得像個不懂事的孩子，代他理政時，卻又成熟穩重得宛如睿智的女神。

她就像一本瀏覽不盡的典籍，每一次翻閱開來，都能給他帶來新的體驗，無論深讀或是淺閱，都別有一番韻味。

可愛如她，聰慧如她，善良如她。

“北辰北辰…”

“呵，莫不是又吃撐了？”北辰聽到她突然又開始撒嬌，順勢摸了摸她的腦袋問道。

“沒有啦。上回在禮堂的時候，你不是說回來以後彈琴給我聽的麽？就今晚好不好？”

“好。”

“那我跳舞給你看，你給我伴奏好不好？”

“不好。”換了以往，他定是非常樂意的，可是現在，他舍不得。

“好不好嘛…北辰…就今晚那麽一次。”洛雪見他不依，伸出雙手來扯著他的臉蛋，軟綿綿地跟他撒著嬌。

“好好，依你依你。”

果然，北辰對她這般模樣沒有半分抵抗力，只能順了她的意。

“那跳段短的，別累著了。”

“那北辰，你想看什麽樣的？”見他答應，洛雪松開捏著他臉頰的手，雙臂摟住他的脖子問道。

“你想跳什麽樣的就什麽樣的，本君都喜歡。”

“那我能穿我房間裏那身衣服嗎？”

那是她的嫁衣，北辰還未曾見到過她穿在身上的樣子，她走時，那身紅裝便一直在她的房間裏保持著原狀，靜靜地等她歸來。

“本來就是你的，為什麽不能？”北辰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背，寵溺萬分，“等下本君就派人給你取來。”

“謝謝你，北辰。”

“再跟本君說謝謝，小心本君跟你不客氣。”他責備著她，語氣卻格外柔和。

“你不就是想要些實際點的回報嘛…”洛雪乖巧地親了親他的額頭，笑得溫婉俏皮。

院子裏，涼風習習，卷起些許零落的梔子花瓣。

洛雪第一次見到北辰彈琴的樣子，修長的手指撥弄過琴弦，溶溶月光映在他清雋的側臉，如同一紙絕美的山色畫卷。

琴聲起，舞步跟。

她與他，本就是天作之合，心有靈犀。

無需任何的排演，就已如此和諧融洽。

一襲雲錦，紅袖添香。

她就如花間的蝴蝶，翩翩起舞，旋轉似輕羽，雙臂柔若無骨，身姿軟如雲絮。

她是他除卻心頭一切煩擾的解藥，她是他怎麽都飲不膩的佳釀。

霓裳舞罷，她卻如斷魂的流水，直直地墜落。

一襲紅衣，長長的裙擺鋪灑在地，宛如子夜盛放的彼岸花。

鮮紅似血，燃盡芳華。

“洛洛！”

他知道。

他終是，留不住她的。

她終是，將離他而去。

心疼地將她摟進懷裏，北辰忍不住哽咽。

“北辰…我…不要你哭。”洛雪擡起手來，輕輕撚掉他眼角含著的淚水，輕笑道，“我們的君上，怎麽可以哭鼻子呢…羞不羞…”

他沈默不語，安靜地抱緊她。

“北辰，我不許你哭。”

“北辰，對不起，我要丟下你一個人了…”

“北辰，我還有好多願望，想跟你慢慢實現…”

“北辰，今晚的月色很美。”

“北辰，其實我很舍不得你…”

“北辰，你抱我回去好不好…”

……

第五天了。

北辰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著她。

她睡著的頻率更高了些。

一覺醒來，洛雪發現北辰正坐在雲榻對面的桌邊。

“洛洛，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你怎麽不叫我…”

“叫你做什麽？”北辰擱下筆，上前將她擁進懷裏，輕撫著她的長發，眼底盡是柔情。

“這麽寶貴的時間怎麽能就這麽睡過去呢…”

“傻丫頭，那你想做些什麽？嗯？”

“北辰，你剛剛在幹嘛？”洛雪環住他的腰身，在他懷裏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靠著，不答反問。

“趁你睡著，偷偷描了一幅你的丹青。”

“嗯？讓我看看，是不是畫醜了。”洛雪擡起頭來，期待地看著北辰。

“自然是沒你好看。”

“快給我看看啦。”

“好。”說著，北辰將她從雲榻上抱起，坐到桌前。

躍然紙上的，是一個側臥沈睡中的女子，神情安詳。

“嗯，畫醜了，北辰北辰，快給我重畫。”其實很美，洛雪偏要埋汰他，纏著他重新給她畫一幅。

“依你依你。”

“北辰，一直忘了問。第一眼看到你腰間的這個小香囊，就覺得跟你的穿搭不太協調，你宮裏什麽樣的沒有，幹嘛不換個好看的？”

咳，該不該告訴她實話呢？她這是在嫌棄自己的手藝差麽？

“不換，怕換了某人要傷心。”自從她送給他以後，他就從不離身。

“什麽嘛…難道是北辰你以前的紅顏知己送的？可是這個做工真的很一般嘛。”

“吃醋了？”

“才沒有，不就個香囊嘛，一般的君主不都應該後宮三千才是，我才不會跟一個香囊過不去。”

這語氣，明明就酸得很。

“呵，不想知道是誰送的？”

“不想。”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她的名字，叫洛雪。”

“我？”洛雪詫異地張了張嘴，迎上北辰寵溺的神情，她懂，他說的是認真的，“我都不記得我會繡這個小玩意。”

“嗯，這是你學了半個月的作品，手藝已經很不錯了。”

“那等我再練練，以後繡個更好看的給你。”

突然意識到，好像沒有以後了。

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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