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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6 友好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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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態波動越來越明顯,甚至有些失控的跡象,這對於任何一位演員來說都不是好消息,尤其合作演員是藍禮的情況下,那種迫切感和壓迫感真的是無處不在,情緒就越發煩躁洶湧起來,根本無法控制。

布萊絲現在就是如此。

她現在非常暴躁,整個人似乎都達到了沸點,正在汩汩翻滾著,就連皮膚都變得滾燙滾燙起來,她狠狠地吞咽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緒平覆下來,試圖重新回到百老匯登臺表演之前的狀態,但周圍空曠的環境卻著實沒有能夠幫上忙。

深呼吸,再次深呼吸,布萊絲快速朝著藍禮所在的方向揚聲說了一句“抱歉”,不管他們之間的關系如何,因為她的屢次失誤而耽誤了拍攝進度,而藍禮全場都毫無怨言,兢兢業業地完成每一次表演,這也就意味著布萊絲需要表示自己的歉意。

“沒關系。”藍禮依舊保持了一貫的禮貌。

但此時布萊絲卻異常煩躁,就連藍禮的禮貌都變得無比刺眼,忍不住橫沖直撞地挑釁到,“你難道不應該生氣嗎?”

“我應該嗎?”藍禮反問了一句,仍然是輕描淡寫的姿態。

每一位演員都有狀態不佳的時候,就如同所有藝術創作都有靈感堵塞的時候一般,表演從來就沒有那麽簡單,哪怕是商業電影;演員之間還是需要更多互相理解。當初拍攝“超脫”,公車那場戲藍禮就反反覆覆拍攝了七十多次,堪稱是一場災難,他完全能夠理解那種懊惱和苦悶,更能夠理解那種專註與投入。

布萊絲被藍禮的一句話就直接噎住了。

她不喜歡藍禮的態度,那種雲淡風輕、從容不迫的姿態總是好像正在挑釁一般,特別是現在的情況下,這也使得她的暴躁看起來越發像是小醜,就連她自己都忍不住開始厭惡自己了,以至於情緒越發洶湧起來,如同脫韁野馬一般,“至少你不應該袖手旁觀,就好像所有事情都和你無關,我們正在表演對手戲,不是嗎?你難道一點都不受影響嗎?上帝,有時候你真的好像一座雕像,冰冷地察覺不到任何情感。”

話語才剛剛出口,布萊絲就後悔了,她一定是失心瘋了,一定是!

面對布萊絲的橫沖直撞,藍禮臉上的微笑始終不曾消失,“事實是,我的確不希望你感受到我的任何情感,因為我不希望我們之間產生任何緋聞,我對破壞他人家庭沒有任何興趣,尤其是對我也不感興趣的人,我沒有受虐的傾向。”

不是生硬強勢的還擊,而是語氣輕快的調侃,甚至還透露出了一抹打趣的俏皮,似乎正在享受著布萊絲此刻的焦躁和煎熬,“但我必須提醒一下,我明天就要離開了,錯過了今天,這場戲就只能等待我回歸之後再拍攝了,我覺得,現在整個劇組都在背後吐槽你,所以……多我一個少我一個其實沒有什麽影響。”

即使是如此局面下,藍禮仍然有心情開玩笑,這讓布萊絲也是一陣無力,橫沖直撞的暴躁和怒火硬生生就被卡在了胸膛裏,發洩不出來,她看著藍禮嘴角的笑容,腦海裏唯一的想法就是想要撕碎它,卻知道自己無能為力,最後只能是粗糲地低吼了一聲,“啊!”那汩汩的響聲如同滾燙巖漿一般在喉嚨裏翻滾著,但……爆發不出來,真的是太憋屈了!“啊啊啊!”

此時藍禮才禮貌地詢問到,“需要一點幫忙嗎?”

“不”,拒絕的話語條件反射地就冒了出來,卻留在了舌尖之上打轉,猶豫了猶豫,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

布萊絲不願意承認藍禮的話語沒有任何攻擊性,卻也沒有辦法否認藍禮的話語足夠禮貌足夠誠懇也足夠真摯,她完全沒有挑刺的必要,這種矛盾的情緒讓她差一點就要咬到自己的舌頭,最後掙紮了片刻,還是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拒絕的話語也就順著濁氣消失在了唇齒之間。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布萊絲試圖組織自己的語言,但最後說出來的就是如此簡單又如此模糊的一句話:她想知道,今天的表演到底是出了什麽問題?她現在就如同被困在了籠子裏的野獸一般,除了悶悶地沖撞之外,卻根本找不到鎖頭(問題)的所在。

藍禮沒有立刻回答,就好像他已經胸有成竹了一般,而是細細地思考了片刻,斟酌著自己的話語,這才開口回答到,“剛剛我們在觀看回放的時候,你是否註意到了,你的情緒外放得過多了。”

“外放?”布萊絲還是有些抑制不住地煩躁,但藍禮的話語卻吸引了她的註意力,她認真地回想了一下,“你是說落淚的段落嗎?克萊爾本來是一個對恐龍沒有任何感同身受的女強人,突然看到一只恐龍在自己面前死去,然後就落淚,這是不是太突兀了?”

“可以這樣說,卻也不完全是如此。”藍禮想了想,表達著自己的觀點,“在我看來,克萊爾的落淚不僅僅是因為腕龍而已,更多是因為她感受到了歐文和腕龍之間的聯系羈絆,進而喚醒了她對自己、對歐文、對那段逝去感情的共鳴,情感就出現了波動。當然,對克萊爾這樣的女強人來說,落淚確實是有些誇張了,但不是不能接受的,重點還是在於呈現的方式。”

“怎麽說?”藍禮的話語讓布萊絲的思緒漸漸開始清晰起來,順著藍禮的話語細細地回想著表演過程的細節:藍禮所呈現出來的歐文,在對手戲表演中不聲不響地拉扯著布萊絲的情緒,她所呈現出來的克萊爾也就發生了變化在最初的構思中,布萊絲也沒有想過要落淚,但進入角色之後就自然而然呈現出了狀態,但現在看倆,她對克萊爾的角色理解似乎有些偏差。

藍禮接著說道,“你是否想過,克萊爾和歐文的分手,歐文是主要原因,但克萊爾選擇了轉身分手,這一舉動也在暗示著,她的個性絕對不是柔弱無力的類型,她也有自己的主見,她也有自己的尊嚴,甚至在分手之後逐漸成長為了女強人,這意味著什麽?”

布萊絲沒有說話。

藍禮等待了片刻,依舊沒有得到回應,只能接著說道,“克萊爾和歐文都不是輕易把脆弱和傷口展示給別人的類型。面對腕龍的瀕臨死亡,歐文重新想起了自己過去的傷痛,但他還是隱忍住了所有的情緒,哪怕眼前的克萊爾知道他的所有過去,他卻依舊不願意展現出來。”

“而克萊爾也是如此!”布萊絲的靈感終於再次點亮了,有些激動地說道,然後所有思緒就變得順暢起來,“克萊爾確實感受到了歐文的傷痛,她可以察覺到,歐文和腕龍之間的聯系,進而聯想到她自己與歐文的聯系,所以,她的情緒波動是可以理解的,即使是落淚這樣的異常舉動,這也依舊是合理的,但重點還是在於表達方式克萊爾也不希望歐文察覺到自己的脆弱。那麽,那麽她到底應該怎麽辦呢?”

腦海裏藍禮的表演細節全部都變得栩栩如生起來:藍禮是如何用細節表情和動作呈現來牽引整場戲的情感走向,所有的起承轉合都無比清晰而生動地在腦海裏重新上演,然後布萊絲的所有思緒就再次變得活躍起來。

“垂下眼睛!”布萊絲突然就想通了,“在情感即將流露乃至於決堤之前,克萊爾垂下眼睛低下腦袋掩飾自己的情緒,因為歐文太了解她了,她的眼神和動作輕易就能夠暴露自己,所以她需要回避卻又不能太明顯。”

簡單來說,情感全部都是真實的,但需要隱藏起來。如此一來,布萊絲和藍禮的表演就能夠契合在同樣軌道上:細膩而詳實,深刻而覆雜,卻不會太過直白也太過粗暴,而是根據角色的個性以及角色之間的關系做出調整,進一步讓觀眾對歐文和克萊爾之間的關系產生好奇。

表演就是這樣的一個過程:一個動作的改變,看起來似乎什麽都不是,卻能夠把整場戲的所有互動效果全部串聯起來,甚至讓角色和劇情都變得生動起來;但一切都有一個前提:對角色對劇情對主題都有著清晰而準確地認識,只有這樣,才能夠在舉手投足之間對表演做出調整,進而為故事註入更多生命力。

這是方法派演技所難以達到的高度,卻是表現派演技所擅長的內容。

布萊絲是舞臺劇出身,自然也是傳統學院表現派的成員,她立刻就明白了藍禮對整場戲的雕琢與控制。

恍然大悟之後,再次回頭,就會察覺到自己的困頓和迷惑都著實太過愚蠢了,甚至讓臉頰都不由微微發燙起來;但這就是表演工作,在碰撞與合作之中不斷尋找著突破和進步,如果沒有能夠尋找到,那麽就永遠碌碌無為下去。

天賦,大抵就是如此。

布萊絲再次擡起頭看向了藍禮,眼神裏還有一些窘迫,但她沒有逃避,而是落落大方地迎向了藍禮的視線,誠懇地說道,“謝謝。”

不管緋聞事件裏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布萊絲都不會否認:藍禮在專業層面上的素養確實令人肅然起敬,如果她因為自己的尊嚴而拒絕藍禮的幫助,這無疑是愚蠢的;反過來,雖然她的態度保持了距離,但藍禮依舊大公無私地伸出了援手,這就讓布萊絲不得不真誠地表示一句感謝。

藍禮也沒有客套,微笑地點點頭表示了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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