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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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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許昌城外軍營,胙國公尉遲順正在帳內看輿圖,半個時辰前他收到急報,說前日淩晨,丞相親自領兵圍攻宇文溫,結果被對方擊敗,傷亡慘重,全軍潰逃。

戰場在沙水北岸、鄲縣一東的寧平故城附近,敵軍結車陣困守,己方兵馬圍攻了許久,結果就在即將全面攻入車陣的時候,陣內忽然強光大作,戰局瞬間扭轉。

己方潰不成軍,兵敗如山倒,一場精心策劃的殲滅戰,反倒被對方打成殲滅戰,除了部分騎兵逃脫之外,大部分將士都沒於此役。

這些人無論是陣亡還是被俘,對於尉遲氏一方來說,是不折不扣的慘敗,損失了那麽多精銳,接下來的仗就更難打了。

此次出擊的隊伍,無論是尉遲惇一方還是尉遲順一方,都派出了精銳,又有大量騎兵,結果輸得幾乎傾家蕩產,那麽接下來的戰鬥,兩邊很難再聯手。

這樣一來,很容易被對方逐個擊破。

想到這裏,尉遲順心中泛起一陣無力感,他的女婿宇文溫,真的很能打,寧平故城一戰,在被人突擊、圍困的情況下,對方竟然還能反敗為勝,若是日後他和女婿對上了,能打贏麽?

很難,因為女婿手段很多,讓人防不勝防。

綜合這一年來的戰事,尉遲順算是看清女婿的真面目:披著羊皮的狼。如果有誰再敢掉以輕心,下場一定會很淒慘。

去年,五支官軍兵馬分別進攻大別山五關,莫名其妙就全軍覆沒了,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猝不及防之下被宇文溫帶兵偷襲豫州州治懸瓠得手,導致局勢生變。

尉遲惇親自領兵圍攻懸瓠,耗了數月卻未能破城,此後接連數次大敗,尉遲氏一方的形勢急轉直下,由一開始的穩操勝券,變成現在的苦苦支撐。

這一切,大多和宇文溫有關,對方手裏肯定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軍械,能夠出其不意扭轉戰局,尉遲順覺得女婿很難對付,但再難對付也得面對。

無論誰對誰錯,事已至此,宇文氏和尉遲氏之間不死不休,必然要決一勝負,河南局勢關系到家族存亡,容不得尉遲順有絲毫閃失。

然而此次寧平故城之敗,己方傷亡慘重,可以調動的兵力捉襟見肘,一旦對方從渦水南岸的武平北上,可以切斷西面鄭州和東面曹州的聯系。

尉遲順在許昌和宇文明對峙,而他的女婿宇文溫在亳州和尉遲惇對峙,以女婿歷來的表現,搞不好會對曹州主動發起進攻,那麽尉遲惇擋得住麽?

尉遲惇一旦擋不住,又吃一場敗仗,那麽在鄭州許昌的尉遲順就成了孤軍,難以為繼。

他的正面對手宇文明,軍略方面的能力一般,但穩紮穩打的本事不錯,尉遲順知道自己若不能盡快解決對方,待得女婿從東面打過來,他的軍隊就完蛋了。

對方不需要和他決戰,只需憑借兵力優勢斷糧道,那麽許昌、長社的官軍沒了糧草必然軍心大亂,到時候河南全境為敵所據,而如此形勢下,河北局勢恐怕會變。

河北各地還在觀望的豪強大族,會對尉遲氏失去信心,若宇文氏大軍渡河北上進攻鄴城,恐怕河北各地會有很多人加入對方陣營,屆時墻倒眾人推,尉遲家族恐怕會面臨滅頂之災。

尉遲順不敢想象那樣的局面到來時,會是如何一種淒涼景象,真到了那個時候,恐怕就只有他的女兒尉遲熾繁、尉遲明月能夠置身事外了。

想到兩個女兒,尉遲順心中五味雜陳,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尉遲氏和宇文氏就這麽對峙下去,兩邊都平平安安,但這不現實,所以還是要想辦法打勝仗。

和宇文溫相比,宇文明比較好對付,但宇文明穩紮穩打的布置,沒有太多破綻,尉遲順又不能冒險出奇兵,因為他再也輸不起。

正琢磨間,丞相派來的使者抵達軍營,向尉遲順傳達消息。

人,確實是丞相身邊的人,尉遲順見過多次,於是問道:“丞相如何了?可安好?”

來人行禮後答道:“回胙國公,那一戰丞相領兵撤退,被敵騎緊追不舍,身中數箭,但虧得鎧甲護體,並無大礙,特領下官來傳消息。”

尉遲順聞言點點頭,又問:“丞相沒有書信讓你帶來?”

“丞相急著趕回曹州重整兵馬,倉促間未有筆墨寫信,便讓下官帶口信給胙國公。”

來人拿出一塊玉佩,交到尉遲順手上:“丞相命下官以此作為憑證,帶口信給胙國公。”

尉遲疏看了看玉佩,這確實是弟弟尉遲惇之物,兩人曾經約定,若事態緊急,相互間的使者可用信物作為憑證,直接傳達口信給對方。

但尉遲順和尉遲惇事前約定的信物不是玉佩,不過這玉佩確實是尉遲惇隨身之物,尉遲順認為弟弟是急切間命人帶口信,所以用玉佩替代信物,這倒也說得過去。

“丞相有何口信呢?”

“丞相說了,如今官軍新敗,請胙國公繼續駐軍許昌,對付宇文明,切不可輕舉妄動,丞相則在曹州和宇文溫對峙,先穩住戰局,再徐圖之。”

。。。。。。

曹州,州治左城,城外軍營,轅門處大量馬車正排隊等著入營,馬車上滿載著沈甸甸的物資,這是曹州各地輸送來的糧草、布帛等物資,以備官軍所需。

軍營禁地,閑雜人等不得隨意進出,以防細作刺探軍情,所以要入營的‘閑雜人等’,必須經過盤查方能入營,入營之後卸下糧草、物資,做好相關登記後就得趕緊出來。

隊伍一隅,一名年輕人正饒有趣味的看著轅門內軍營情景,此舉引得身邊老仆不安,低聲勸道:“郎君,軍營可不能隨意窺探,萬一給人認為是細作,那可就麻煩了。”

“嗨,若看一看就會被人看去虛實,這軍營的布置也太無用了。”

年輕人滿不在乎,因為沒見過大軍營地,所以對於眼前這規模宏大的軍營很感興趣,不過見著老仆十分緊張,他笑了笑便轉頭看向別處。

運糧的隊伍排起長隊,至少有一裏長,其中有各郡縣輸送來的物資,他的車隊雖然排在前頭,但等交接完畢怕是要到午後了。

他姓徐,名蓋,家住離狐,離狐為曹州治下濟陰郡管轄,而官軍駐紮州治左城討伐逆賊,所以官府要求各地良民輸送糧草以備軍需,徐家一貫是良民,自然要踴躍響應。

不響應不行,徐氏在離狐是大族,光是徐蓋家就有僮仆千人、良田數百頃,在官府眼裏是一等大戶,若不帶頭做表率,下場可不妙。

所以作為嫡子,徐蓋被父親安排重任,負責督運糧草到左城軍營交差,順便在州城混個臉熟,為將來的發展做好鋪墊。

如今丞相親自領兵駐紮左城,他若有幸在其面前露個臉,總是好的。

徐蓋之父徐康,曾任高齊譙郡太守,徐蓋祖父徐鵲,曾任元魏濮陽郡守,徐家世代官宦,眼光當然和一般豪強不一樣,只要有機會,就要讓年輕人在上位者面前露露臉,為將來入仕做鋪墊。

所以徐蓋不認為輸送糧草是件苦差事,為了家族也為了自己,他到左城軍營走一遭是理所當然的,不過帶領部曲為官軍助戰就免了,因為風險太大。

時局動蕩,徐家不會輕易把身家性命都押上去,因為一旦輸了可是滅族之禍,徐蓋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對於父親的決定很認同。

該送糧草就送糧草,免得被官軍殺雞駭猴,可又不能過於“投入”,因為逆賊很能打,說不定哪天就變成了“官軍”,到時候站錯隊的家族會很慘,和淮西那些豪強一般慘。

淮西發生的事情,或多或少為河南各地家族所知,對於某人的狠辣手段,大家算是領教了,如今此人就在亳州小黃,誰也不敢等閑視之。

對於曹州地界的家族來說,萬一對方又打了勝仗,控制曹州,那麽為家族計,現在還是低調些比較好。

“獨腳銅人...為何會有如此諢號呢?”

徐蓋喃喃自語,他還年輕,未有機會入仕,所以對於外面的世界頗為感興趣,徐家人脈廣,所以時常能聽到別處的一些消息,關於“獨腳銅人”的消息,徐蓋多有耳聞。

就在這時,轅門處忽然喧囂起來,大量士兵跑出軍營,沿路維持秩序,讓馬車及閑雜人等退到路邊,隨後有數輛馬車從營內駛出,在大量騎兵的護衛下沿著道路向北進發。

徐蓋站在馬車邊,默默等著隊伍經過面前,然而當馬車經過時,他問到了鮑魚的氣味。

鮑魚,是用鹽腌制的鹹魚,氣味很特別也很“沖”,家境富裕的徐蓋對鮑魚並不陌生,但對於此情此景,他有些錯愕。

徐蓋自幼讀書,年紀輕輕就讀了很多書,此時,他腦海裏浮現自己在某卷書裏看過的一段內容,心中驚疑不定。

秦王掃六合,禦宇天下,稱始皇帝,數次出游,至平原津而病,崩於沙丘之宮,左丞相李斯、中車府令趙高矯詔,秘不發喪,以棺載辒涼車中,走井陘道回鹹陽。

因辒車發臭,載一石鮑魚,以亂其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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