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

屠姥姥擲地有聲的兩個字，卻讓趙氏兄弟有些不解。年紀輕輕就實力強橫，這難道不是優點嗎？

雖說很多年輕人性格毛躁，甚至沖動，可是那一位卻完全沒有這種問題，戰術、心智比起很多老狐貍都要出色。

“顧南沒有年輕人特有的那些問題，但他終究是年輕的。”屠姥姥卻低沈著聲音道，“年輕，就意味著不可能知道當年的事，就會好奇。”

“在夢魘面前，好奇，就會送命。”

……

屠姥姥說得一點都沒錯。

紫意已經擺脫了夢魘的攻擊，她甚至已經將那只夢魘驅逐走了，但顧南受到的攻擊仍然在持續。

夢魘本身就像是一團巨大的氣泡，而它的攻擊也非常有趣，是將身體的一部分氣泡分出，把攻擊目標包裹起來。

迷夢世確實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地方，真身存在的顧南，居然也像神魂一樣，被拖入了夢魘的氣泡中。

已經脫離氣泡的紫意，也能通過氣泡裏的片段場景，看見顧南正在經歷的幻境。

她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屬於誰的幻境——左左！

準確地說，那是左左的前身。在左左還是一個正常的男孩時，在那個冬天，他所經歷的那場刻骨銘心的選擇。

紫意的思緒仿佛也回到了那個冬天，她親眼看著左左打敗了紅，然後毅然走上尋找姐姐的旅程。

然後他們就再沒有見過，因為下一次見面時，左左已經成了那個男女拼接而成的怪物。

哦，當年的他還不叫左左，連這個名字都是後來才有的。

左左，就是沒有右。

顧南，他能承載得了左左當年的情緒嗎？面對那樣的兩難局面，他又能夠問心無愧，最終擺脫幻境嗎？

紫意對此很是擔憂，直到她看清了氣泡上所投影出的景象裏，顧南在做些什麽。

一拳！又一拳！

顧南完全繼承了當年左左的身體，沒有任何法則之力，也沒有半點對規則的領悟，他只有自己的拳頭！

紅被他打斷脖子，紫意同樣被他打得鼻青臉腫，就連跟著紫意同時到場的十餘人，也沒能逃過他的拳頭。

當然，在實力並無差距的情況下，顧南的一挑十多少有些困難，他正處於被群毆的狀態。

面對紅的死亡，這十餘人出離地憤怒，他們把憤怒都傾註於自己的拳頭，然後狠狠打在顧南身上。

但顧南連理都沒理。

他的門牙被打掉了兩顆，他的耳朵被撕下了一半，他的左腿已經被人踹得骨折，連移動都要靠右腿拖著一蹦一跳，看起來尤為滑稽。

可顧南楞是連表情都沒變化一下，他只是專註於打人——盯著一個打，打死了之後開始打下一個。

第一個倒下的當然是紫意，她是顧南的第一個目標。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而人在氣泡之外的紫意，簡直要看呆了。她完全無法想象顧南此時的舉動，這完全違背常理了！

身在幻境之中，可不是念叨著“這些都是假的”就行了。

哪怕不是自身的記憶，來自原主人的記憶和情緒，也會直接灌入到目標身上，根本無從抵抗。

……

“姥姥您的意思是，讓顧南沈淪到左左大人的記憶中去？”趙老二很快明白了屠姥姥的意思，愕然道。

“不，是沈淪到其中一段記憶裏。”屠姥姥悠然笑道。

“情感直接灌輸，記憶則啟發式地湧入。”屠姥姥顯然非常了解夢魘，“夢魘的攻擊，就是我等夢境師的至高境界啊！”

趙氏兄弟畢竟還不是破界者，對夢魘這種迷夢世的特產，了解要少一些。

不過他們還是大點其頭，要真如屠姥姥所說，那夢魘的確足夠強大了。

對於夢境師來說，如何讓目標在夢境中沈淪，一直是他們最關心的問題。

使用目標本身的記憶，很容易因為細節的破綻，讓目標直接看破；而使用別人的記憶，則存在一個“代入感”的問題。

如何讓目標覺得，自己就是幻境裏的那個人，而不是身處幻境呢？

普遍認定的觀點是，以情緒的激蕩去引發目標自我思考，在思考的過程中，將屬於原主人的記憶，一點一點植入其中。

“大人與星宇界那位的爭奪，已經是整個諸天世界都知曉的事了，誰會對他們的過往不好奇呢？”

屠姥姥臉上是胸有成竹的微笑：“除非是對那早就知曉的人。以顧南的年輕，必然是不會知道的，這就是他最大的弱……呃？”

屠姥姥的話還未說完，整個人突然怔住了。

趙氏兄弟還在旁邊點著頭，用崇敬的目光望著這位前輩，當即被這情景嚇了一跳，還以為屠姥姥是被偷襲了。

這裏可是迷夢世，出現多詭異的事都不奇怪的。

“姥姥，你怎麽樣？！”趙老大立即沖上去去，用力搖晃著屠姥姥的身體。如果後者當真是陷入夢境，這種方法在初期是能湊效的。

“我……我沒事。”滿頭銀發的屠姥姥，只覺得身體都要被搖散了，連忙艱難說道。

趙氏兄弟這才松了口氣，正要詢問她發生了什麽，卻見屠姥姥已經自己開口了。

“顧南……脫困了。”屠姥姥的聲音裏，很有些無奈。

趙氏兄弟也楞了楞，頓時都有些不知道說什麽了。要說夢境困不住人，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事，畢竟這一行是變數最多的。

可是屠姥姥剛剛還在分析顧南的弱點，轉眼人家就脫困了，這得多尷尬啊？！

屠姥姥色臉變幻了一陣，最終沈聲道：“我看看他究竟是怎麽脫離幻境的……嗯，也算是為下次攻擊做準備。”

盡管只是屠姥姥隨口找的理由，卻多少也有些道理。

夢境師是能夠直接溝通迷夢世本源的，所以屠姥姥才能通過夢魘，特地為顧南準備上這一道“豪華大餐”。

現在她想要再次溝通迷夢世，獲取顧南在幻境裏的行動，自然也不是難事。

“替換那一位的視角好了，這段記憶裏，他應該最先碰到……”屠姥姥將自己替換入紅的視角，試圖從頭到尾看一遍顧南的動作。

但她也只能看到一個頭，不可能看到什麽尾了。

因為迎面而來的，是一個沙包大的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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