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忘語的性子確實是不太喜歡動的，自從眾人散了之後，她就一直是呆在原地沒有動，三月的桃花，開得層層塔塔，一疊一疊的粉堆了滿樹。樹下的人兒呆立著，卻是人比花嬌。

今年這突如其來的安排，讓府中以及庵中的道人都亂了應有的節奏，忙著王氏和柳知煙那邊的事情，就冷落了其他的人。柳忘語也不擅長應付這些人，正好落得輕松自在。

不多時有人進來偷偷稟報了望兒柳燕湘這邊發生的事情，望兒猶豫了片刻，端了茶送過去，對此事卻是一句話都沒有提起來過。

這幾個月以來，柳忘語不僅是讓眾人意識到了她的變化，也讓眾人意識到了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小丫鬟望兒也是不可以忽略的重要人物。府外的人巴結柳忘語，而府內不少的丫鬟婆子也是在巴結望兒。對於來人，望兒只是笑笑，從來不表態，非逼著說的話，她便會擡出來柳忘語的名號，讓對方也是哭笑不得，一來二去的，竟然沒有人敢脅迫她了。

柳忘語也知道這件事，望兒無意間和她提起來的時候，柳忘語問了她具體的情況，隨後笑笑，教她如何的“仗勢欺人。”不過望兒心善，從來也沒有用過，但是府中的人，一旦有什麽大事小情，都會有人來她們告一聲。

王氏也知道，雖是生氣，明裏暗裏懲處過不少人，但她平日裏懲處下人也多，眾人竟然已經不在乎了，還不如告了二小姐，看她能不能給自己支幾招來得實在。

柳忘語也清楚，從望兒這裏傳了不少的話給府中的下人。人們沒說，卻無人不感激。

此時柳忘語正沈浸在景色之中，接過來望兒手中的茶，也沒有註意到她神色不正常。望兒也明白她現在心情正好，不忍心打擾到她的興致，想著不如回去再說，也就轉了身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她不打擾，卻有人在這個時候走進來了。柳燕湘溫和的聲音隨著春風徐徐吹近了身，入了耳：“二姐姐你在這裏，我有事想要和你商量一二。”

柳忘語收了視線，看向來人，隨後嘴角勾起了一個柔和的弧度：“原來是你來了，有什麽事情直說就好。為何這麽客氣。”

實際上柳忘語是有點奇怪的。她和柳燕湘離開並沒有太長的時間，甚至是連半天的時間都到不了，柳燕湘對她的態度就有了天差地別，期間差別，讓柳忘語略有些困惑。

顯然柳燕湘也是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她沈默了下，嘆氣：“剛才我和紅玉之間發生了點不愉快的事情，這還是首次。我覺得有必要認真解決這件事，不自覺的就用上了以前說話的習慣了。如果姐姐不習慣，我便改回來好了。”

柳忘語也知道紅玉和柳燕湘之間的關系，聽說兩人之間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也是很驚奇，道：“你會和紅玉之間發生矛盾，這真是我沒有想到的事情，不過燕湘你按你的習慣來就好了，我都能理解的。”

她看了眼旁邊看起來是在認真幹活，實際上卻是支著耳朵聽這邊八卦的望兒，從善如流的問：“你和紅玉之間發生什麽事情了呢？”

柳燕湘回憶了下剛才發生的事情，總結到：“不過是很小的事情，剛才我去尋三姐姐說出門的事情，紅玉她似乎對我的行為不是很滿意。”

柳忘語驚訝的問道：“這有什麽不妥的地方嗎？似乎也沒什麽值得生氣的啊。”

柳燕湘則是苦笑：“我怎麽知曉她是怎麽想的。我和她說這是和姐姐們幾日之前便約定好的事，沒有理由再反悔。”

柳忘語便不說話了。

望兒在後面則是皺了下眉，不過她和紅玉的關系也是一般，雖然心中仍是存有疑惑，但是也是無意多管多問。柳忘語在此事上沒有多放心思去問柳燕湘，望兒更不可能是去在意了。

庵中自有前來指引她們四處走動的人，柳忘語等人在此地待的時間久了，也是覺得無聊，說說笑笑隨著婆子的後面向後面的廂房處走去。

幾人閑坐在屋中，倒是和在家中沒了差，不過聚在了一起變總的有個討論的，眾人便天南海北扯了起來。柳燕湘和柳忘語正講到京城中何處的何樣小吃最為獨具特色的時候，從外面快步跑進來一個小尼姑，看歲數不是很大，長的是眉清目秀頗討人歡心，見到屋子中的人呆了一瞬，反應很快地低下頭來，道：“眾位小姐，柳二小姐可是在此處，我家師父有請。”

被點了名的柳忘語沖著小姑娘笑了下，好脾氣的問她：“你可知道你師父找是有什麽事情嗎？”

小尼姑搖了搖頭。

她不過是一問，也沒有期待得到答案。說起來這個白雲庵也是個很奇特的地方，一般京城中名門貴族出游，往往會尋一個靈驗的寺廟，裏面的方丈住持都是頗有名望之人，不論是討論佛理還是解憂釋懷，都是極好的選擇。

而柳家在一開始的時候就選擇來了這個雖是有名，卻極少有人來的白雲庵。

庵者，乃是女性修行者居住的寺廟。為了這個原因，京城中有不少人暗中猜測柳家主人和白雲庵裏面的尼姑有一腿。柳章義曾經辟謠過許多次，但是還是屢禁不止，後來柳府的人也就放棄了，任由人們猜測去了。

說實話，柳忘語對於這個尼姑口中請她去的人也是有一點好奇之心的。

白雲庵有一位主事之人，名號喚作是南真，應該也就是前來之人的師父。她在京城中也是有些名聲的，這個名聲卻是不同於其他住持方丈的名聲，更像是一種艷名——像很多描寫才子佳人的話本中寫的那樣，南真本是家貴族小姐，卻是在次巧合之中愛上了進京趕考的窮書生。家族的長輩自然是不會同意兩個人的婚事，棒打鴛鴦，硬生生拆散了兩個人。南真表示非君不嫁，若是強求，倒不如削發為尼常伴青燈古佛旁，也斷了其他宵小的念想。

都以為她是在開玩笑，感受到了修行生活之苦，就不會再堅持了。沒有想到的是，這一過，就是二十多年。

在南真剛拜入佛門的時候也發生了一件趣事，為她剃度的僧人說她塵緣未了，不適合進入佛門修行，不如再在紅塵中磨練本心，了卻心事。

南真卻是說：佛有渡世之願，那麽為何要起分別之心？

僧人說：“佛度有緣人，施主心中本無佛，為何要拜入佛門？”

南真道：“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爾非我，安知我心中無佛？”

後來見她執意如此，僧人最後還是同意了她拜入佛門，在庵中修行。

因為那個僧人當時很是有名，這段故事傳出去之後，也為後人猜測南真和柳章義之間的關系添上了說不清楚的氛圍。

沒有想到今天南真會請她前去，也不知道她找自己是有什麽事。但是自己在此處猜測也是無用，柳忘語便和柳燕湘說了兩句，隨著小尼姑離開了。

南真亦是住在庵後的院子裏，離著剛才的廂房也沒有多遠的距離，不多時就已經到了。柳忘語進了屋，細致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屋子中沒有太多的東西，不過是一些簡單的家具，除此之外宛如雪洞一般。一個看起來就已經是不再年輕的尼姑坐在蒲團之上，聽見了腳步聲也沒有回頭，輕拍了下面前的蒲團，示意柳忘語在她的對面坐下來。

她這才發現剛才領她前來的小尼姑已經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出去了，屋子中只剩下了她和南真兩個人。

柳忘語也不是扭捏之人，坦然坐了過去，看著面前之人。

多年簡樸的生活讓曾經嬌生慣養的小姐褪去了一身的浮華，已經不再白暫細膩的肌膚讓人看上去只是個普通人，只有眼角眉梢透露出來的文雅之氣證明了她出身的不凡。

南真自然是看出來了她眼睛中的探究之色，也不解釋，細細打量了她一會兒才吐出一口氣，笑道：“果然出色。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麽事情，不過這事放到之後再談可以嗎？”

柳忘語道：“您是前輩，您來做決定就好了。”

南真平靜的笑了下，道：“今日我可是要問你些私人的事情了，我是受你的父親所托，幫你算算。不管是準不準，你只當是做個參考，也別在意就好。”

柳忘語笑：“晚輩不敢。您有什麽事情，但問無妨。”

很多長輩嘴上說的是做個參考，但是實際上卻是很是在意別人對自己專業領域上面的成就的看法，柳忘語不知道她如果順著南真的話答應了，她會是怎麽想。即便是南真乃是出家人，她也不敢隨意去回答。

南真似乎也是看出來了她的顧慮，不過也沒有點破，隨意問了些她的生辰和安晉的生辰。這倒也不是秘密，柳忘語便一一告訴了她。

柳忘語似乎是有點猜出來她想做什麽了。

應該是算算她和安晉的婚期定在何時。談起來關於安晉的事情，柳忘語終於是提起來些興趣。南真算這個是要做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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