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燕湘院中發生的事情，柳燕湘和柳知煙心照不宣地沒有宣揚出去。柳忘語雖是覺得這兩日柳燕湘和她相處的時候是有些變化，但怎麽也想不到根本的原因是什麽，只當是她和安晉的事情給柳燕湘的沖擊太大了，反而對她愈發的好了。

柳燕湘有意隱瞞，柳忘語一時半會兒也察覺不到，每日安心和她相處。近幾天已經是到了寢可同床的地步。

因此她在此處住的時候，望兒便會主動到外屋的小榻上睡，她有段時間沒有在此處住著了，平日都是空著，一時之間住出去有些濕冷不適應，柳忘語擔心她身體不舒服，想要再整理出來一個屋子。

好在的是默汀院空著的屋子也有，很快就在她原來的房間旁邊整理出來一個屋子，兩個屋子離著也不遠，倒也方便走動。柳燕湘也沒讓望兒去，每次來了都是自己去，微笑卻堅持，讓人難以拒絕。

這一日，柳燕湘又像往常一樣來到了默汀院找柳忘語練習書法。在柳忘語的書法突飛猛進以後，她也不再將自己的字藏著掖著，有次被柳燕湘看見了，纏著她非要讓她指導自己。

柳燕湘占據了屋子背陰處，在那裏擺了張不大卻精致的小木桌，柳忘語沒見過，似乎是她專門從她那裏帶來的。每次來了，她就在上面鋪好紙，一筆一劃的練著。

其實在柳忘語看來，柳燕湘的字很好，娟秀中自帶著風骨，她本人卻不是很喜歡，總說她的字更勝一籌。柳忘語不願意和她在這個事情上面爭執，也就算了。

可是這一日，她在寫字的時候有點想起來別的事情上了。

柳忘語放下筆，面上似乎是帶有憂慮之色，柳燕湘回憶了下剛才自己並沒有其他的事情，不由得問道：“二姐姐是想到什麽事情了嗎？”

柳忘語道：“這幾日總是沒有聽到柳知煙的消息，有些擔心。”

望兒聽見了，有些不以為然地說道：“她不再針對忘語你了，這不是一件好的事情嗎？”

柳忘語搖頭：“她的性子不會是輕易放過我的，她這麽安靜，反而是讓我擔心她和王氏在謀劃著什麽事情。”

柳燕湘心頭跳了下，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笑起來：“不管她們怎麽做，我們小心就是了。現在她們在暗處，我們也打聽不到消息，與其擔心，不如現在做好準備。”

柳忘語就著她的話想了下，還是嘆氣：“我能做的準備做的已經差不多了，她們也是了解我的性子，我雖不懼，但是整出什麽幺蛾子我也是受不了的。”

柳燕湘停頓了下，語氣中難得帶上了些譏誚：“以王氏和柳知煙的智商，最多也就是惡心一下人，只要是小心行事，也算不得麻煩的。”

柳燕湘展露在外人面前的永遠都是一幅的溫柔善良的形象，還從來沒有用過這種口氣談論起一個人，柳忘語驚訝的同時，腦子中也飛快想起她說的話的意思。

望兒在一旁聽著，卻是想起來之前聽說過的一件事，不過前段時間因為到處跑，便忘了說出來，今日聽柳忘語提起來三小姐，那件事便也浮現在了腦海之中。

“忘語，四小姐，我倒是想起來一件事情，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望兒也極少再用這麽猶豫的口氣和人說話，柳忘語也不知今日這一個個是怎麽了，看了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略有些疑惑。柳燕湘沒察覺出來，“望兒有什麽事情你直接說就行了，有什麽擔心的呢？”

望兒卻是沒有說話，看向了柳忘語，感受到她的目光，柳忘語只好點點頭，示意她但講無妨。望兒這才開了口：“前幾日，我聽說三小姐似乎去了四小姐的院子。”

柳忘語驚訝地看向了被點名的柳燕湘，後者還是一臉平靜，笑意清淺的抿了口茶水，道：“三姐姐的確是來過我的院子一趟。”

“倒是也沒說什麽，似乎是王氏讓她來的，她知道我們前幾日出去的時候遇見了太子殿下，不過這消息是誰說出去的就不知道了。”

她頓了頓，笑意清淺：“我們出去的時候也沒有避著人，與其她們去詢問他人，不如我說了更為好點。”

柳忘語思考著她的話裏所包含的信息。

從現在的局勢而言，太子安晉對柳府上下而言是一塊肥肉，也是一塊燙手山芋。柳府和太子勢力彼此敵對，要是想攀上太子妃的位置，更像是一種政治上的聯姻，但是兩個勢力一旦翻臉，最為倒黴的也只有是這些女子。

身若無根之萍，失去了利用的價值，只能是隨風飄蕩。

王氏為什麽會這麽關心她和安晉的關系呢？

——因為想讓柳知煙成為太子妃？

不太可能，王氏出身貴族，沒道理不知道政治上的爭鬥已久，她不可能忍心送自己的女兒到一個火坑之中。

——因為想利用自己？

也不太可能，自己和安晉太子關系如何，應該也是柳章義來問自己，王氏和自己向來不對盤，即便是問了，也得不到準確的信息。

——因為是柳章義讓她來問自己的？

更不可能了，柳章義那種性格，怎麽可能不親自來呢。

到底是什麽？為了什麽？她總感覺自己疏忽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地方，以至於整個過程都處於混沌之中，但是如果不想清楚的話，後果或許是自己預料不到的。但是越是著急，越是難以想清楚。

柳燕湘說完了之後，再次陷入了沈默之中，只是小口抿著茶，任由柳忘語一個人在那裏陷入沈思。望兒則是見柳忘語神情嚴肅，自是不敢打擾。

良久，柳燕湘才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悠悠笑起來：“二姐姐不用太糾結王氏這麽問我的原因是什麽，有些人總是用常理難以理解的，我們去推測她會做什麽就好了。”

柳忘語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何苦糾結去理解王氏的想法，她對自己也不是很重要，自己現在最想做到的，便是守護好身邊的一切。望兒，安晉，柳燕湘，哥哥，子貢……在這裏，站在她身邊的人並不多，在這個小小的一方院落之中，但是還是有真心待自己，或者是自己真心相待的人。沒了她們，自己獨自存活於世有什麽意思。

不過——

她有點疑惑地看了眼柳燕湘：“四妹妹之前怎麽不將此事告訴我呢？”

柳燕湘已經猜測到她會問自己這個問題，表現的很平靜：“三姐姐來我院子中的事情我並沒有太在意。而且，我以為會有人告訴二姐姐呢。”

柳忘語看著她無辜的笑容，第一次感受到了憋屈的感受。柳燕湘倒是輕笑起來，又嘆了口氣，聲音很輕的說道：“二姐姐，我不想害你的。”

她的話似乎是無心的感嘆，也像是不經意說出的心裏話，柳忘語難以猜測到她說出這句話時心裏的想法，坐在那裏居然再次陷入了沈思。

這次她想的事情有很多，有柳燕湘剛來柳府的時光，有她和柳燕湘一同出去的時光，有她們之前的對話，卻獨獨不想去懷疑她的做法。

柳燕湘也坐下來，難得的沒有說話，玩弄著手中的杯子，似乎上面開出朵花來。這對她而言是很難得的，她習慣了在外人面前保持著警惕的狀態，迅速應對每個可能，像是這種公然在他人面前陷入沈思對她即時應對很是不利。

望兒放輕腳步退了出去，不打擾兩個人，找小裏整理院子中的花去了。

她能做的事情也不多。她不聰明，無法幫上柳忘語什麽忙，那麽就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好了，她不用為小事擔心也好的。

大概過了幾刻鐘之後，柳燕湘率先回過神來，嘗了口杯子中的茶，笑嘆：“茶水都涼了。”

柳忘語眨了下眼笑道：“那再去換杯吧。”

柳燕湘搖頭，一飲而盡：“算了，別有風味。”說罷，她便起身，準備告辭離去。

柳忘語看了下天色，拉住準備告辭離去的柳燕湘笑道：“都已經不早了，不如就在我這裏歇下吧。”

在這裏留宿也成了慣例，柳燕湘便派了紅玉回去告訴院中的人不用等自己回來，自己隨了柳忘語前去洗漱。

今夜的月光仍舊是清澈寒涼如水，美好得讓人不由自主的便安下心來。柳燕湘卻是再次回憶起了自己白天時候想的問題，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不過現在屋子中只有她自己一個人，也不用擔心別人發現自己沒有睡著。就這麽想著，最後還是陷入淺淺的睡眠。

直到院子中一個很輕的腳步聲驚醒了她。

柳燕湘睡覺輕得很，外面細微的聲音還是讓她醒了過來，有些疑惑也是有些擔憂是誰，便披了衣悄悄走出去，看見來人，楞住了。

太子安晉。

安晉看來她之後也是楞住了。

今夜他本是偷偷前來，不準備打擾到任何人的，沒有想到的是，還是驚動了柳燕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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