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酌了一下葉旭堯還是開口了，“照片裏的這個墜子我見過，現在是蘇未的，我聽她提起過，是她母親留給她的。”其實葉旭堯還知道，哪是當年蘇未的父親留給她母親的，臨終前交給蘇未的。

關於鐘懷瑾當年的舊事葉家小輩不清楚，可是長輩之間都是知道的，雖然聽葉旭堯說的不夠直白，但是不妨礙在場的人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帶我去見她。”鐘懷瑾站了起來就要邁步往外走，話是對葉旭堯說的，聲音焦急，步履淩亂，已經失了往日的沈著樣子。

“你給我站住。”鐘老爺子也站了起來，聲音洪亮，帶著怒意，“慌慌張張像什麽樣，我從小就是這麽教你的。”鐘老爺子這會兒在心裏對今天的事已經有了明確的定義，只是難以接受又怎會只有剛剛離開的蘇未，還有這會兒依然靜坐著不出聲的鐘世澤，也難怪，這些年他一直覺得來鐘家的孫輩裏最像他的是收養的鐘世澤了，原來是嫡親的血脈，這是他的錯，他的錯。

“對不起爺爺，我打斷您一下。”鐘世澤起身，對著上坐的鐘老爺子頷首。

看著鐘老爺子點頭，才從口袋裏拿了錢包，從夾層裏取出一張照片，上邊是她跟蘇未的母親，然後送到了鐘懷瑾的面前，聲音平靜，“爸，您認識她嗎？”

鐘懷瑾的反應給鐘世澤釘了最後一顆釘子，他原本也不是喜歡心存僥幸的人。

“雲笙。”聽到父親熟稔的吐出了母親的名子，鐘世澤覺得世界一瞬間空寂了，紛擾抽離而去，剩下的只有死寂的寧靜，一種塵埃落定的無措茫然。

“爺爺我先離開一下，去看看蘇未。”鐘世澤留下這麽一句話便匆匆的走了。

葉旭堯反應過來就要跟上去，眼看鐘世澤已經走到了門口又停了下來，這會兒他們兄妹應該不需要人打擾。

“帶我去見她。”鐘懷瑾起身來到了葉旭堯的身邊，這會兒他的聲音裏只剩下蒼涼蕭索，仿佛一瞬間老蒼老了很多，有他這麽荒唐的父親嗎，不知道女兒的存在，親生兒子在身邊又不自知，還有雲笙，他的雲笙。

這便是老天對他的懲罰吧。

葉旭堯鐘懷瑾到的時候是顧意琛給開的門，看到一塊來的鐘懷瑾很是驚訝，禮貌的問了好。

進了屋裏，葉旭堯看到只有喬汐和莊詠兒坐在沙發上，屋裏沒蘇未和鐘世澤的影子。

“人呢？”

“在房間裏，回來一句話也不說，世澤剛進去，出什麽事兒了？”

“先別問了，以後再細說。”

“什麽叫先別問了，你又把蘇未怎麽了？”喬汐有些怒氣沖沖的。

外面的聲音打擾到了屋裏的人。

蘇未跟鐘世澤聽到了顧意琛的一聲鐘叔便知道是誰來了，蘇未立即起身就要出去，被鐘世澤攔了一下，“我去，我知道你現在不想見他，我出去說。”

蘇未冷笑一聲，“你怕什麽，我為什麽不想見他？三十年來我最想見的人就是他了。”

這樣的蘇未鐘世澤沒見過，不曾相認前蘇未是朋友，一直溫婉柔和，這樣的尖利鐘世澤從未見她示過人。

鐘世澤深知多說無用便不再攔她，這個結早晚都要解的，現在時機雖然不好，但早點解開了也好，於是便跟在蘇未的身後出去了。

看到外面的鐘懷瑾，鐘世澤本能的一聲稱呼到了嘴邊卷在舌尖上卻怎麽也吐不出去，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於是看著幾步之外叫了二十多年爸爸到頭來卻是親生父親的鐘懷瑾點了下頭，算作招呼。

“孩子…”鐘懷瑾看到蘇未緊張無措的天口喚到。

“孩子？鐘先生認親走錯地方了吧。”

“孩子，對不起…我…”

“不要叫我孩子。”蘇未的聲音尖利不再輕緩平和，跟往日大相徑庭。

“對不起，你對不起什麽，你一句簡單的對不起能換回我媽苦苦等待的歲月嗎，能換回我抑郁而終年輕早逝的母親嗎？能嗎？”

“孩子？你有什麽資格這麽稱呼我，你耽擱了我母親一生，讓我外公到死都不能瞑目，你失信於人讓我母親一生都在為你蹉跎歲月。”

“你既然消失了，為什麽不消失的徹底一點，為什麽要出現在我眼前。”

這一刻的蘇未像受傷的幼獸一樣，明明已經遍體鱗傷卻依然固執的支撐將要倒下自己朝著強大的對手嘶吼攻擊。

這一刻的蘇未刻薄尖利又瘋狂，一點點的宣洩著她的滿，這樣的蘇未，屋裏的人都不曾見過。

“孩子，我…”

“我說了不要再叫我孩子，我從小只有母親這麽而她已經死了…”

“蘇未…”葉旭堯上前一步，想抱著她安撫她這一刻的憤怒瘋狂，不料卻被蘇未推開了，力道大到他後退了兩步才堪堪穩住，“還有你，你也滾，你為什麽要帶他到我家來。”

“孩子，對不起，我是…”

“我說了要再叫我孩子了，不要，不要，你聽不懂嗎？”

“呵，孩子？你是什麽？我父親？可是你有什麽資格，當年他姑姑跟羅菲兒查盡我的底細，當眾侮辱的我時候你在哪，她們當眾折辱侮我的母親，說她未婚生子家風有失，妄圖豪門不成被人厭棄，說我從小沒有父親缺少教養，才會妄想學母親走上捷徑一步登天，我母親柔弱善良，一輩子與人為善，到頭卻要受人這樣的折辱，而這些跟本的原因就是因為你，你毀了她的一輩子還不夠嗎，現在為什麽還要出現。”

“不，這些也不是因為你，也是因為我，因為她生了我而我又愛了該愛的人才會讓她在死後還被人刨盡底細不得安寧，因為我。”

葉旭堯覺得一股涼意從心頭漸漸蔓延全身，寒意徹骨。

該來的還是來的。

蘇未說完靜了下來，轉身進了書房，再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個小盒子，遞到鐘懷瑾面前，“帶上你的東西離開我家。”

鐘懷瑾機械的接了過來，同時想去拉蘇未胳膊，被她極忙後退一步，躲了過去，跟在她身邊的葉旭堯伸手接了一下被反應過來的蘇未大力的給推開了，然後看著他眼神平靜，一種死寂到讓葉旭堯心慌的平靜，“你也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看到這樣的蘇未葉旭堯有些無措，他一瞬的怔忪覺得剛才帶鐘叔過來還是莽撞的，不過他不後悔，很多的事情置之死地才能否極泰來。

看著葉旭堯和鐘懷瑾身後關上的房門，蘇未一時松懈了下來人直接就坐在了地上，抱著膝蓋，鐘世澤也跟著蹲了下去把她抱在懷裏，看這情形顧意琛他們也離開去了樓上。

“哭吧，哭出來，不用怕阿未，有哥哥陪著你，別怕。”有東西先從眼睛裏落了下來，鐘世澤的聲音輕輕的，像是說給蘇未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

葉旭堯和鐘懷瑾回了大院，葉旭堯把鐘懷瑾送到鐘家，鐘家的人都還在，葉旭堯打了招呼，最後對鐘懷瑾道別：“鐘叔您先休息，我選回趟家。”

和鐘家一樣，回到葉家的葉旭堯也有人在等他，已經過了飯點，葉家老爺子不在客廳，他母親，大伯母和姑姑坐在客廳裏聊天，他父親和大伯坐在一邊對弈。

“回來了？剛剛怎麽回事，今天蘇未不是跟世澤去鐘家嗎，怎麽你們一個個的都急匆匆的走了。”楊夕嵐看葉旭堯回來，忙上前問。

葉旭堯這會兒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不知是沒有聽到母親的話，還中聽到了不想回應，直接坐在了沙發上，不知道盯著什麽出神。

“你這孩子怎麽了，我跟你說話呢。”楊夕嵐又問一聲，邊上的仲文也看了過來。

“有點事兒。”

“二嫂，你也太緊張了吧，蘇未是鐘世澤的妹妹又怎樣，連鐘世澤都不過是鐘家撿來的養子，她一個養子的妹妹，鐘家讓進門已經是面子情了吧，你這麽在意也太小題大做了，找到了親哥哥又怎…”

“葉桐你…”

“姑姑。”葉旭堯聲音冷硬。想到剛剛聽到的話，以及蘇未的失控，心臟跟著抽痛。

楊夕嵐打斷葉桐的話還沒說完，就又被葉旭堯大打斷了。

“你還知道我你姑姑，你這麽大聲幹什麽，我說的那裏又錯了，你自己不識好…”

一邊的葉家大伯母看出了葉旭堯情緒不對，猜想事情應不一般忙出聲打斷了葉桐，“葉桐，你少說一句，旭堯他可能是心情不好，又是孩子。”

“我就沒見過他這麽不識好歹的孩子，羅家的菲兒那麽好的女孩他不要，非要…”

“孩子們的事自己有主意，爸該差不多該醒了，你快去看看。”葉家大伯母說著就要推著葉桐離開。

“姑姑。”葉旭堯就坐著擡眼看著前面不遠處站著的葉桐，叫了一聲，然後便是一聲冷笑。

“又是羅家？當年你跟羅菲兒在蘇未面前說的哪些誅心的話也是羅家查來的吧，我不知道你們是以什麽樣的立場和心態去把蘇未的底細翻個底朝天然後再對她說哪些莫須有的話，可是姑姑就請你先諒解，蘇未當初所承受的我會幫她討回來。”

“討回來？是要找我討我嗎，那種難以啟齒的身世她還真好意思跟你說，不過我又說錯什麽了？她蘇未可不就是個孤女，還是個父不詳的私生女。”

“看來我們是話不投機了，不過姑姑，你剛才口中的鐘家養子和父不詳的孤女剛剛見到了他們的親生父親，羅家這次氣數怕是要盡了，您也好自為之，你是我姑姑我不會對你怎麽樣，可是如果鐘家或是意琛他們出手我也決不攔著。”葉旭堯從來都沒有這麽無力過，他跟鐘世澤從小一塊長大，他是什人他葉旭堯清楚的很，狠厲鐵血據說像極了年輕時戰場上殺伐果決的鐘爺爺，葉桐是他姑姑，小時候也是很疼他的，只是有些事情不是正負相接就能化零的。

“你說蘇未見到了親生父親？鐘家人？”葉仲文丟下了手裏的棋子轉過身來。

葉旭堯點頭，“嗯，鐘三叔。”

“你鐘三叔？”楊夕嵐大驚，“你鐘三叔是蘇未跟世澤的父親，那你鐘三叔跟世澤…”

“都是剛知道。”

“這是造的什麽孽，世澤那孩子在鐘家這麽些年…”

楊夕嵐突然話鋒一轉瞪著葉旭堯，“那你現在在這兒幹嘛，蘇未現在心肯定不好，你還不去陪著。”

“您以為我不想，蘇未現在不想見的何止鐘三叔，母親是蘇未的軟肋，卻因為我的關系橫遭羞辱。”

“那你…”

“不用擔心，我心裏有數，只是這一段時間您不要再過去了，也不暫時不要去接呦呦，您若想呦呦，我會找機會帶她見您的。”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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