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真沒空聽雲堯在那廢話，他招出竹杖，一頓地濺起層幽藍水膜將倆人罩起來。將撲過來的黑骷髏煞氣擋在外。

“解毒的代價就是喪失神智？”他斜眼看雲堯，左手擡起，已經凝起水劍。要是某仙師回答“是”，那就直接捅進去了。

雲堯擺手解釋：“應激反應，待會就會恢覆……”

“正常”倆字還沒說出來，一道黑光擦著他面前飛過去，差0.5厘米就給他穿了個鼻環了。巫真的水膜屏障應聲爆裂，漫天的幽藍碎片紛紛落落。

雲堯剛一側頭就驀然發現帝昭已經揮劍斬來，黑沈劍光卷攜厲風撲來。仙師召劍抵擋，兩桿劍鋒交擊，鏗鏘有力。

“是凝淵。”巫真皺了下眉，看來帝昭這應激反應完全不受控。要是現出真身來鬥，相互對峙打個幾天幾夜也不成問題，現在這樣就有點落下風。只不過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現真身。

有句話叫“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其樂無窮”，此時的雲堯咬碎牙床子都不信。與天鬥，你該死的時候還不是要死？與地鬥，死得比與天鬥時還快百倍。他現在深有體會，鬼帝步步緊逼，煞氣劍風將房間裏的物什卷起撞碎在墻壁上。

在碎屑之間，雲堯揮劍左守右擋。這屋子空間剛好夠倆人耍幾圈的，桌椅都化作碎片，更給他們騰出了地方。

巫真沒有插手，雲堯又不是他什麽人，從目前的親疏排位，還是幹兒子更近點。也許帝昭揍人一頓，發洩過後就恢覆正常了。

雲堯也沒喊巫真幫忙，他是要面子的仙宗修士。就算面對的是鬼帝，也不能還沒過招就喊輸。誰心裏還沒住著個驕傲的小公舉。但三四回合下來他就有點沈不住氣了，他轉身閃過劍鋒，步伐剛要往後退，帝昭一甩手，劍尾的鎖鏈直接勾住雲堯脖子緊緊鎖住。

他大驚，攥住鎖鏈想解除窒息的危機。

刀光劍影之間，帝昭挽劍直刺，雲堯堪堪躲避，還是被劃破了肩頭。他痛得叫出聲來，這更刺激了帝昭，他一轉頭，如醉的微笑在唇邊綻放。

雲堯忽然腦海裏浮現出句詩詞：談笑間灰飛煙滅。

他可不想落個飛灰湮滅的下場！

就在他準備反擊時，周圍忽然一下全黑了。他怔了怔，惘然四望，濃黑的世界沒有半點光亮。但奇怪的是他能清清楚楚的看見自己，就好像被關在一個自帶照明的黑匣子裏。雲堯忽然心慌，因為他發覺眼前的場景有些眼熟。

滴滴雨絲墜落，濺起銀色的漣漪。圈圈散布在雲堯左右。

腳下不是地板，而是黑色的液體表面，隨著雨絲的墜落，雲堯發覺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靠近。因為那些漣漪中出現了腳印，一步一步向著他走來。

這不是……！

雲堯再不能冷靜，轉身想跑卻直挺挺地僵在原地。

一雙漆黑的手自他臉兩側伸出來，四寸長的尖甲搭在他喉嚨上。

雲堯已經不是慌亂而是陷入崩潰的邊緣，他認出眼前這是什麽境地。他沒有再次面對的勇氣……

【仙師，幹嘛不敢承認，你怕什麽？】

與噩夢中完全相同的魔音在耳邊響起，雲堯瑟瑟發抖。搭在他喉嚨上的黑手慢慢撫動，尖長如刀的指甲在他臉頰上劃開道道血痕，勾住他嘴唇向兩邊撕扯。

【仙師別怕，背棄兄弟時你也從沒怕過啊】

魔音聲聲入耳，雲堯撕心裂肺。他已經喪失了所有意志，怔楞茫然地瞪大眼瞳，黑暗的世界驟然瓦解。光影變幻的視野裏最終沈澱出的是帝昭持劍刺來的身影。

電光火石之間，巫真驀地上前，一杖架開了帝昭的劍鋒。

雲堯仿佛這才回到人間，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彎著腰，額頭幾乎貼在地板上。他不可抑制地顫抖，滾滾汗珠順著臉頰滑落。

“拿著！”巫真揚手一扔。

一道黑影飛向帝昭，後者本能地擡手抓住。

普通的黑色發圈，綴著個可愛小巧的桃心。

帝昭楞楞地盯著手心裏發圈，充滿戾氣的空洞眼眸逐漸回過神來，終於露出淺淺疑惑與暖意。“小珺……”

他輕喃一聲，眼一閉向後倒去。

巫真伸手摟住，將他扶到旁邊沙發放下。

“你還活著嗎？”前天尊轉頭問雲堯。後者心有餘悸，站起身時臉上還殘留著惶恐。他抹了下額頭，看向帝昭的目光還有些閃躲：“凝淵之利害名不虛傳。險些就要再重回入魔之境，可怕，可怕！”

“他這毒算是已經解了吧？”巫真檢查了下帝昭身上的惡花紋，已經全部消退，看不出半點痕跡。只是人似乎有點透支體力，昏睡當中。

“已經沒事了，等他在醒過來就什麽事都沒有了。”雲堯頓了下又補充：“不過他消耗非常大，需要滋補力量。”

巫真點頭，只要空沁解了，那其他就好說了。

帝昭實在是筋疲力盡，凝淵都沒來得及收回，就躺在他身側。雲堯盯著那把劍，神色覆雜。凝淵十分奇特，劍鋒逶迤彎繞如蛇，其下白骨嶙峋，層層向下完成利爪般的護手。劍尾綴著節節骨骼般的鎖鏈。

他往前一步，凝淵忽然迸發出道凜冽劍氣，直襲向雲堯面門。還好他閃得快，不然就濺一臉血了。

巫真瞥了他一眼：“難怪你會入魔，不記教訓。那落迦雙劍認主，除了主人沒人能駕馭它們。你要是再有半點非分之想，小心這次真入魔出不來了。”

雲堯渾身一激靈，連連擺手：“在下就是好奇一下而已，這等利劍不是在下這樣的凡人能想的。”

此時門外，跟八歧他們纏鬥半天的黑骷髏煞氣終於漸漸消散，鬼丫頭累趴在地板上，像小狗一樣吐著舌頭。

“呼——！終於結束了。”八歧長出一口氣。這東西無窮無盡，真能將人活活耗死。他也一屁股跌坐在走廊地板上，也顧不上管帝昭怎麽樣了，先掏出根煙壓壓驚。

旅店外的詭異的天象慢慢消散，黃昏落盡，夜幕降臨。靜謐的星空籠罩大地，剛才的一切仿佛都是場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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