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屋右間客房

一進門，帝昭就見黑影撲過來，滾到他腳邊。九爺站在屋中央，地面隱約有藤狀物來回游走。

“鬼帝陛下你可要救救我啊！我可什麽都說了！”滾到腳邊的正是祆教左護法雨幕。他一把抱住帝昭的腿，哭哭啼啼：“我只是實話實話啊！”

巫真聽得不耐煩，一腳將他踹開：“礙什麽事！”

他大跨步往前，就跟沒看見九爺一樣繞過去直奔向裏間，他擔心是重璃有事，所以很著急。這位曾經坑得徒弟差點魂死道消的老混蛋如今愛徒如命，果然一報自有一報還。

重璃本人倒是什麽事都沒有，他之所以著急讓人快點叫師父他們過來是因為秦暮脩人是醒了，神智卻不怎麽明了。就連他表哥秦光都沒認出來，還拼命想離開這裏。重璃不想傷他，剛勸服住，九爺拎著雨幕就過來說有事要跟秦暮脩對質。白蓮公子一受刺激，又瘋瘋癲癲起來。

而九爺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嗬嗬嗬，你們竟然還拿鬼族做實驗？”他站在屋中央，嘴角帶著笑卻讓人不寒而栗。

被巫真踢開的雨幕又要抱帝昭大腿，這次是被跟進來的安珺一腳踹開。開玩笑，她老公的大腿她都還沒仔細摸過呢，哪來的妖艷賤貨說抱就抱。

帝昭將安珺拉到自己身邊來，小九發脾氣向來沒準。

“果然就算是九爺還是有同胞愛的啊。”安珺低聲感嘆。帝昭看了她一眼，神色頗為古怪。安珺楞了下，問道：“怎麽了？”

不等帝昭回答她，小九已經已經氣勢萬鈞地怒吼道：“我說為什麽最近照顧花圃的鬼差越來越少，原來都是你們給抓走了！”

安珺有點傻眼，原來生氣是為了這個嗎？

帝昭哭笑不得，他很想說之所以照顧花圃的鬼差減少，那分明都是被你一不順心就殺掉的啊。另外在地府，去小九府上工作已經成為第一高危工種。那都是含淚上崗，沒事就得摸摸腦袋還在不在自個兒脖子上，為地府建設作出突出貢獻的烈士啊。

九爺get√到的重點向來與眾不同，但別管是否合乎主流，他的憤怒卻是貨真價實的。

“要瘋到外面去瘋，少在有苗胡來！”巫真不鹹不淡地說道。好歹，他也曾經是有苗的大巫師，況且他徒兒重璃是很看重有苗故土的。

九爺心中怒火騰騰，他向來不是“識時務者為俊傑”的主兒，在他氣頭上，從來都是刀對刀，針尖對麥芒。

“小九。”帝昭忽然出聲：“歸根結底這都是六殿七殿幹的好事，尤其是七殿，沒想到玄泰離竟然也跟謀反有關。你難道不想去問問清楚嗎？順便，將八歧的同族帶回來。這不比在這要好玩得多嗎？”

他也是深知小九脾氣的，有苗不比祆教，在這裏鬧起來可後患無窮。而且重璃他們也算是友方，這要是打起來就成窩裏鬥了。

九爺一時沒說話，似乎是在思考。他突然一笑，兩手一拍：“昭姐姐你說得對！七哥那應該更好玩！”他也不等別人有什麽反應，如一陣狂風疾雨地奔出房間。

“不要過來，你們都不要過來！……”

裏間裏傳來秦暮脩的嘶喊。

安珺他們趕過來一看，秦暮脩已經沒有之前在祆教見到時的氣度閑靜，他披散著頭發狀如瘋婦，縮在床角渾身顫抖。他惶惶不安的眼神自淩亂的發叢中透出來，只要誰企圖靠近就引來淒惶的喊叫。

秦光不知所措地立在床邊，想安撫表弟又怕他更恐懼，進退兩難。

巫真耐性在消耗，他皺起眉頭：“就是個廢物！不管醒著還是昏迷都只會給人添麻煩。”

秦光聽他這麽說心中很不爽，可現在也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他稍稍往前靠了靠，傾身沖秦暮脩招手：“小脩你過來，我領你下山去買桂花糕。”

這是他們兒時經常幹的事，自逐漸長大後也就越來越生分了。相攜出游竟然再未有過。聯想到秦暮脩所受之苦，秦光眼眶一熱。他趕緊一撇頭，匆匆擦了下眼，又繼續勸導：“你過來，沒人會再傷害你了，沒事的，表哥在這呢，我領你下山去玩。”

縮在角落裏的秦暮脩好像有點認出這語調，他放下捂住頭的雙手，爬出來一點點。只是那當真就是挪了一點點，並且還有往回縮的趨勢。巫真耐性告罄，怒瞪秦暮脩一眼。這娃正爬出來些要握秦光的手，結果被巫真一眼給逼退回到角落裏。

“師父我不敢，我不敢了，你別……”他捂著腦袋哀泣，比之前更畏懼。

秦光忍不住看著巫真埋怨：“都是你太兇，害他想起秦守義來。”

“關我什麽事？”巫真不以為意。重璃倒是想了想，點頭道：“這也有可能，畢竟師父你以前是……的天尊，也許還殘存著一些相似的氣息。”他頓了下，微嘆一聲：“是我失策，不該找師父過來。”

他這麽一說，巫真忽然想起了過去。時光倒退到重璃小時候，小到他還會為了雨夜驚雷而懼怕的時候，巫真那時自認對有苗，對重璃抱持著深深恨意。所以向來對希望師父陪的小重璃置之不理。

現在他才恍然明白，在世間無牽無掛的他早就被自己徒兒所溫暖，只是一直執拗拒絕承認。以前與其說是折磨重璃，不如說是折磨自己放棄這點暖意，只一心覆仇。

“璃兒！”他脫口而出：“師父是可以依靠的！只要你說我都幫你辦到！”

“哦……”重璃有點不明所以，咋就冒出這麽句話來？而且師父不是吃錯了藥吧？嗯，很有可能。

已經被自己徒兒定性為吃錯藥的老龍，決定要用實際行動洗刷過去的錯誤。他將秦光擠走，自己站在床前招呼秦暮脩。只不過他實在不是慣常做這種事的人，極盡全力展露出親和的一面。

縮在床上的白蓮公子感覺到呼喚的聲音變了，或許是出於好奇。他從帳幔的陰影裏挪出來，小心翼翼地往外瞟了一眼。

巫真那張臉籠罩在黑影裏唯有銀鉤月般的笑展開，僵硬得堪比殺人越貨現場。

“哇——！”秦暮脩一嗓子哭號出來，縮回床角嗷嗷嗷。

重璃面無表情地說道：“好了，師父你徹底把人嚇崩潰了。”

“……”

人生真是難以預料啊。

而此時的地府，好戲也正將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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