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時候，秦暮脩也沒什麽可隱瞞的，一五一十的將所有事情告知帝昭他們。雖然現在他在眾年輕弟子們面前是榜樣，文韜武略，修行境界都高人一等。但其實自他出生之際就被告知根本沒有修煉天資。

如果就這麽順其自然地發展下去，秦暮脩充其量也就是祆教裏的平庸弟子，了此一生。又或者被放出教門外做聯絡員，說不定也是種幸福。

但偏偏在他五歲的時候經歷過一次測試，結果就是他雖然資質平庸，卻有著不凡的血脈。

在千餘年前，祆教還是樓蘭護國神教時，門人是由三大族姓組成。分別為：伊，嵐，秦。延續至今，長老，護祭，親傳弟子等重要崗位還是掌握在這三大族當中。

相傳這三大族當中有不凡的血緣者可以成就人仙，長生不老，萬年不朽。

聽到此，帝昭眉心微沈，出聲打斷：“你師父不會是跟三生有關吧？”

秦暮脩搖搖頭：“我不清楚是不是三生，但師父總是會帶些外面的人來。他們身上的氣息很邪惡。”

帝昭一揚下頜：“繼續說。”

秦暮脩頓了下，或許是在調整情緒。畢竟他接下來要說的不是什麽讓人身心愉悅的事。

五歲那次測試讓秦暮脩變得不再平凡，祆教內自古流傳的傳說似乎要應驗在他身上。但那時候秦暮脩什麽都不知道，這件事也並沒有聲張出去。應該說，那時候還沒人對他有歹意。

本來像他這樣天資平庸的孩子，即便是秦姓也只能做個外門弟子，可如此一來他受到了重視。而秦守義當下就收他為徒了。

秦守義是煉丹長老，秦暮脩本身資質不高，勉強去修煉功法也是浪費，不如跟秦守義制藥煉丹，這在宗門中也是十分重要的環節。

所以其他人都沒反對，而秦暮脩也覺得自己終於有用了，很是開心。

在最初的十年裏，秦守義確實是個模範好師父，悉心教導，處處照顧，還總是親手熬制七星湯給秦暮脩滋補。後者自然感恩戴德，發誓要做最好的徒弟報答師父。就這樣師慈弟孝的時光一直延續到秦暮脩十五歲，戛然而止了。

第一次犯病時，秦暮脩根本沒有任何懷疑，他只是突然間就頭暈目眩，整個人如同抽幹了力氣般無法動彈。秦守義安慰他說是整日煉丹受了丹毒太多，調理了就會好。

這之後他發病的頻率就越來越多，有一陣他幾乎沒出過房間。而師父給他的藥，他都照常喝下。只是他很快發覺，雖然喝藥之後能迅速緩解病癥，可下次發作時卻更猛烈。

他敏銳地察覺哪裏不對勁，但又不知道是為什麽。那時的秦暮脩當然不會懷疑自己的師父。

但紙是包不住火的，何況秦暮脩從小就是個聰明孩子。雖然秦守義將所有藥材都碾細碎混合了熬制，但秦暮脩竟然一樣一樣給分析出來了。

那根本不是什麽消解丹毒的湯藥，而是毒藥！

秦暮脩難以置信，到秦守義面前質問。後者也沒再隱瞞，直截了當的告訴他，從他五歲時起就已經是秦守義煉藥的人爐。

這如晴天霹靂轟得秦暮脩失魂落魄，如此慈善的師父居然轉臉成了惡狼。以人身為爐煉藥，那被當做丹爐的人是必死無疑的。

他本想去教主那裏告發，秦守義卻告訴他，教門不會因此罷免他這個煉丹長老的，到時候他不僅要他當人爐，連他的表哥秦光也要一同受罪。

秦暮脩沈默了，他表哥早早去教外做了聯絡員，相聚的時候並不多。可他始終記著他的好。在人生一片黑暗的秦暮脩心中，那恐怕是唯一的拳拳暖意了。

他決定忍耐下來，反正他已經被師父餵了十多年的藥，何必還要光君再來受罪呢？

當人爐是件極為殘忍的事，之前秦守義還有所收斂。自從跟徒弟攤牌之後，秦暮脩的日子已經無法用文字形容，痛苦與淒慘伴隨著他成長。秦守義一半是為了哄騙他一半也不想事情鬧大，給他吃了不少靈丹仙草，強行將修為催生上去，外人只以為是在秦守義的教導下，就連秦暮脩這樣資質平庸的弟子也突飛猛進了。

他受到同門弟子門們的羨慕，尊重，長老們也常常召他過來悉心問候。秦守義為了讓他死心塌地做人爐，在宗門中沒少給他添光加彩。

濁世白蓮，只可惜這白蓮其實從一開始就被汙濁了。

“……近幾年來，師父他煉藥的時候總是從外面帶些人回來，個個都穿著黑鬥篷，戴著兜帽。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麽人，總是神神秘秘的。我問師父，他也什麽都不說。”

秦暮脩停頓了下，顫抖著雙手將衣襟紐蟠解開，露出布滿傷痕的身體。原本該白凈平滑的肌膚烙印著一道道青黑泛紫的傷痕，它們像蛛網一樣縱橫交錯，望之心驚。

“怎麽會……！”安珺捂住了嘴，她到底是女孩，看見這樣的場面心裏難受。

帝昭眉頭緊鎖，目光盯著秦暮脩身上的傷：“最近的一次多久了？”

“三天前。”秦暮脩撩開袖子，露出手臂來。上面的傷痕還沒結痂，紫黑紅腫一片。

帝曄不等吩咐，已經上前查看，他的銀針牽起一絲絲光亮探向秦暮脩臂間與胸前的穴位上，然而那些絲縷般的光團聚在針尖上，根本滲透不進去。秦暮脩突然眉一皺，臉色煞白。

“好痛！”

帝曄連忙收起銀針，扭頭看向自己弟弟：“不行，他的經脈穴道都被奇異的藥性所封堵，我的銀針根本無法施展。能力在我之上，並且這手法我從未見過。”

帝昭頜首，對於岐黃醫術，他只略懂皮毛。如果四哥都說沒辦法，那他就更不可能了。只不過，雖然秦暮脩身上的東西他沒辦法解決，可這被帝曄的銀針一激，散發出的氣息倒是熟悉了幾分。

“真不想找那老龍過來！”帝昭神色有些憤然，垂眸嘟囔了兩聲。

安珺沒聽清，問道：“怎麽了？”

“沒事……”帝昭微嘆一聲，眸光卻越發銳利：“沒想到這麽快又跟三生對上了，真是陰魂不散啊！”

此時的有苗寨子裏，正在逗仔仔玩兒的巫真忽然打了個噴嚏，他擡頭望望四周，語帶感慨：“這不知道是誰在想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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