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之中，帝昭將所知皆徐徐告訴初殿下，後者捧著那顆散發著暖白光芒的混元珠，聽得格外認真。

他粉嫩的小臉籠罩在白光中，顯得更加柔暖剔透。水亮的眼睛盯著混元珠，牢牢記著帝昭的教導。只是聽著聽著卻發現那道低沈沙啞的聲音越來越小。初殿下仰頭一看，赫然發現帝昭半邊身體已經濕透，連嘴角都淌下淡淡血跡。

“哥哥！”他驚叫道。

帝昭豎起手指按在唇上：“不要叫，吾說的你記住了嗎？”

“我都記住了，只是有些我還不明白……”初殿下皺起秀氣的眉頭，他努力去聽去記，但有些東西太過晦澀難懂，一時半會消化不了。他托著粉腮想了想，突然醒悟過來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些事。

“哥哥你沒事吧？”初殿下小臉憂心忡忡。

帝昭似乎笑了下，只是透著些許虛弱。他擡手摸了摸初殿下的頭頂，那白玉般的手掌也在不住地往外滲血。

“你要記住，你必須強大起來。如果你不夠強，就只能死。”帝昭緩了口氣，帶著血跡唇如殷紅的花瓣，微微彎起：“不要指望大閻王，整個地府的安寧跟小九才是他的責任。如果你沒用，冰蜃樓也不是你永遠的庇護所。更重要的是……”

“雖然你沒有吾的血肉滋養，但依然算是吾的半身。吾促使你降生的目的，只是為自己留個後路。”

帝昭垂眸，嘴角勾起的笑影不變卻透出點清冷：“吾亦不希望走到那一步，但如果最終沒有別的辦法擺脫血忌，吾也只能選擇煉化你。”

初殿下驀地瞪大眼睛，他雖然不是嬰兒形態，但對於降生沒多久的他來說，意識跟精神還稚嫩的很。面對這樣的帝昭，他不知所措。哥哥突然變得陌生，難道這世上就沒有能讓他安心相處的地方嗎？

“沒有。”清冷沈啞的聲音緩緩響起，帝昭眼神柔和下來：“吾不欺騙於你，你亦無需對吾感念，只要記住你若不強就是吾的備選。切記切記……”

“哥哥……”初殿下聲音怯怯，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表現。而帝昭的情況似乎更加不好，無數細小的血絲從眼眶嘴角下湧出。他緊緊攥住胸口，全身衣襟都要被血浸透了。如果是普通人，以這種出血量已經直接下黃泉了。

初殿下忐忑不已又不知道該做什麽，怯怯地要伸手時卻被帝昭先按住了肩：“切記！……”隨即身影就如沙霧般裊裊飄散。

“哥哥——！”初殿下嘶聲大喊，然而空茫的世界裏只有他稚嫩高亢的回音盤旋。

快捷酒店內，帝昭一聲痛苦的沈吟溢出，顫抖著睫羽緩緩睜眼。模糊不清的視線裏看見安珺湊過來。

“……帝昭？你醒了？”

聲音像是隔著重重水膜，時遠時近。

帝昭神思還有些飄散，眼神沒有什麽聚焦。怔怔茫茫的模樣看得安珺心裏不好受，不過好在人醒了，可見那奇夜草還是起作用了。可是帝昭似乎對她的呼喚沒什麽反應，眨了眨眼又閉上了。

安珺心慌，連忙轉頭看向帝曄。四殿下趕緊上前查看，發現這帝昭的脈搏異常緩慢。心跳也越來越遲滯。帝曄顧不上說話，直接祭出之前的黑底幡往帝昭頭頂上一扔。

幡幔展開，輕悠悠地漂浮在柔然王頭頂，淡淡光暈籠罩著整個人。

“他是怎麽了？是不是不夠啊？我再去采！”安珺一看這架勢心慌，說著就要起身再去一趟地府。

“不用了。”帝曄臉色沈靜，唯有眼底洩露出絲隱隱焦灼：“奇夜草已經起作用了。”

“那，這是幹什麽？”安珺心稍定。

“護魂安穩。”開口回答的人是衛臨夙，他目光盯向帝曄：”難道奇夜草的真正用途是這個？”

“到底是什麽？”安珺聽著沒底。她抓住帝昭的手，感覺溫度發涼。

帝曄點了下頭：“昭弟現在在渡心魔。奇夜草有奇效，能讓人重現心魔。渡過去境界提升，渡不過去……”

他話沒有繼續往下說，也不用說明了。安珺的目光久久地停駐在帝昭臉龐上，她有種錯覺，生機正在從帝昭逐漸減弱消失。她急得雙手緊緊攥住他的手腕，那股冰涼感讓她慌亂的心稍稍鎮定下來。

“就沒有什麽辦法能幫他嗎？只能他自己一個人應付嗎？”安珺喃喃道，也不知道是再問帝曄還是自己。

“有，我可以抽魂註入昭弟的識海。心魔就在此。若是能助力自然是絕好。”帝曄說著看向眾人：“但是這非常危險，如果進入的魂魄也被心魔所惑，輕則強迫分離，神魂受損。重則魂飛魄散。”

“那好，抽我的魂。”安珺神色嚴肅。

“弟妹，這太危險……”

“四哥你聽我說。”安珺異常冷靜，語速加快：“既然是帝昭的心魔，那就跟過去有關。四哥你要隨時查看他的情況，總管大人與過去那段經歷有關，觸景生情或許沒辦法完全理智對待。我既是旁觀者又跟帝昭是最親密的人，所以四哥，我最合適。我不敢說意志多麽堅定，但大大小小風浪也見過不少。四哥別猶豫了！”

帝曄眉頭緊皺，讓安珺涉險他心中沒底，但她剛才所言又很有道理。他本來用藥想先平覆帝昭的精神，但沒想到昭弟居然借著奇夜草的功效直接召來心魔，強行要渡魔。

這行為太危險了，他之前封穴咒印逆轉的毒血還在蔓延。帝曄沒把握昭弟一定能成功，他也不敢賭！

“……好，就這麽辦。”帝曄摸出一道玉牌塞給安珺：“如果有什麽不能應付的，你就攥緊玉牌全心全意想著回來，我會強行將你從昭弟的識海裏剝離出來，雖然神魂會受到損害，但不至於喪命。千萬不要勉強，不然不但你可能有事，昭弟也會受影響。”

“我知道了！”安珺攥緊手中玉牌，心砰砰直跳。她深吸一口氣，必須要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沈著冷靜方能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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