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路人的身影在窗前掠過，這附近不是學校就是高企，來來往往的男女老少們全都是差不多的模樣。木著臉，腳步飛快，像是趕著去投胎。

而只不過是一窗之隔，咖啡屋裏卻好像時間凝固了般慢慢悠悠，有昏黃懷舊的氛圍籠罩，有優雅的鋼琴聲彌散。

安珺將那只錦盒蓋上，心裏消化著剛才聽到的一切。她猜測伊藍秀應該把能說的都說了，至於他們為什麽找應龍的骨髓，這東西有什麽用。以她現在的身份恐怕問不出真話來。

想到這她就生出種煎熬與煩躁，在這個領域她知道的太少，伊藍秀想騙她的話，實在不是什麽難事。

不過這些問題她相信帝昭他們肯定會判斷清楚，自己現在需要想的問題就是這個傳話她要不要帶回去。

“如果我拒絕幫你帶信回去呢？”她擡頭看著伊藍秀。

在祆教，伊藍秀是四大聖徒之一宮天雪的心腹，在教中也有不小的地位。曾與不少達官貴人打交道。而安珺只不過是個才十八歲的臭丫頭。照例說，伊藍秀應該很輕易地將她掌控住。

但她現在發覺，安珺的目光讓她有點渾身緊繃。這是她本能戒備的條件反射，這證明對面的人在無形中讓她感到有壓力。雖然只是一瞬的事，依然讓伊藍秀感到驚愕。

“你拒絕我？”她像是完全沒想到，眼睛微微瞪大，隨即笑起來：“為什麽？你以為這是明智之舉嗎？”她潛臺詞的意思就是：你真是太蠢了，這樣好的事還要推三堵四。

安珺笑笑：“有什麽不行呢？想必我再問你你也不會說實話了，做交易最忌摸不清對方底細。不然再多的錢拿到手裏也不踏實。你說是為了帝昭，我怎麽知道？說不定這藍洞還有什麽東西……”安珺皺了皺鼻子，仿佛聞到什麽臭味一樣：“給你賣半天命最後再被從背後捅一刀，我才不要！畢竟祆教可是什麽都幹得出來的。”

她這最後一句話說的很用力，音量也有微微提高。非常不友好。

伊藍秀心中本來就包裹著點火焰頓時燒起來，瞪向安珺的目光也變得銳利：“你少在這胡言亂語！祆教就算有什麽盤算也絕對不會……也不會對陛下有什麽大逆不道的陷害！”

“是嗎？可我怎麽聽說祆教都是些卑鄙小人。”安珺倒是一點也不著急，端著咖啡慢慢喝。

“我知道你對我們有偏見，是！我們是有些自己的打算，但這也完全是為了讓祆教一直延續下去不得已的改變。說這種東西像你這樣的小丫頭也不會懂！”伊藍秀藍臉色很難看：“總之，祆教絕對沒有謀害陛下的意思！”

雖然氣憤，她依然壓制住了音量，並沒有引起周圍多少人註意。

安珺嘿嘿笑了，歪著頭看她：“這麽說委屈你了，那你倒是說說看你們的真正目的啊。”

“我們是……”伊藍秀話剛一出口突然驚起一額頭汗，她猛然發覺安珺是在試探她。剛才那一瞬間她差點就要把實底說出去。關於應龍骨髓的用途，她是真不能透露——至少不能透露給她。

她一下冷靜下來，再看眼前喝著咖啡，吃著蛋糕的尋寶少女，神情就已經不一樣了。她必須承認，自己確實太小瞧她，以後十七八的丫頭很好糊弄，完全忘了安珺可是早早就在社會上混跡，卻沒有淪落風塵。並且她還選了對女孩來說非常吃力的行當。

能在這一行當裏混下去的，要麽利用姿色依仗了靠山，要麽真有點本事。安珺顯然是後者，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始終保持著赤子之心。

安珺知道伊藍秀已經冷靜下來，她並不以為自己的企圖能成功，對方好歹也是祆教裏的小頭頭。但凡事總要試過才知道。

“你真是讓人不好評價，看起來挺小很單純可又挺警醒機靈。”伊藍秀也許是為了掩蓋神情，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可還是讓你識破了。”安珺笑笑，她將那些照片資料重新放回檔案袋裏：“東西我拿回去，不過你也清楚，決定去不去的人不是我。”

“我知道。”

“你還有什麽要我轉告的話嗎？”

伊藍秀雙手捧著咖啡杯，指頭輕輕摩挲著瓷杯上的藍色鳶尾花。安珺也沒催促，招手叫服務員打包。她剛才點的是有點多，相信既然伊藍秀願意請客，那應該也不介意她帶走吧。浪費可是可恥的。

“沒什麽。”她放開杯子，擡頭看見安珺除了桌子跟餐具沒打包外，其他凡是能吃的都裝到了打包袋裏。伊藍秀不禁露出點淺笑：“你還真要打包回去啊。”她話裏透出點優越與憐憫來：“你生活也不容易啊。”

“嘛，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安珺不以為意，花錢買來的東西吃不完帶走天經地義。雖然今天付賬的人不是自己。“帝昭也很節儉啊，他今天早上還把我吃剩的三明治拿去吃。”

她說到此完全無意的，說完也就過了。她現在急著要回去把西芹海藍洞的事告知帝昭他們。

伊藍秀臉色都變了，芊芊玉指緊緊攥成拳頭。

她是故意的吧？她剛才是故意的吧！伊藍秀的肩膀在微微顫抖。只有很親近的人才會毫不在意地吃掉對方剩下的食物。他們……他們有這麽親密嗎？

伊藍秀攥著拳頭，目光望向窗外。

安珺正向著公交站走去，她充滿朝氣的身姿像含苞待放的花朵，最燦爛的時刻正在前方等著她。而伊藍秀身處昏暗的咖啡屋，卻像古堡窗旁躲藏的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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