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裏回來，安珺是一刻都沒閑著，飛快地加入到收拾行裝的行列中。衛臨夙先一步到世紀龍庭202去，畢竟那邊也需要收拾。那房先前就已經裝修好了，富商的品味還不錯，布置的挺雅致舒適。他們本來也沒精力重新裝修，這樣拎包入住正好。

可說是拎包入住，一些生活用品還需要添置。忙活起來真是恨不得多長幾雙手腳。鬼丫頭拎著一捆書晃晃悠悠地走來走去，阿皮現在就是只毛絨兔子，蹲在桌上舉著面小旗子喊加油。

“帝老大，要不你跟我一塊來當啦啦隊吧？”阿皮蹦到麥兜豬造型的存儲罐上，沖帝昭露出討好的笑容。本來挺萌的兔子硬生生擠出幾分猥瑣勁頭。“反正，帝老大現在是沒有用武之地，不管是收拾東西還是擦桌拖地都辦不成，剛才還拿錯了洗滌液跟潔廁靈……”

帝昭瞥了他一眼，走過去微笑：“張嘴。”

阿皮不明所以，真就乖乖照辦。然而等待他的卻是一團臟兮兮的抹布。阿皮被塞了滿嘴，只能鼓著腮幫子支支吾吾個不停。鬼丫頭沖他一咧嘴，哼著小調，捧著一串葡萄就跑了。

人皮兔心裏苦啊，自己不過是小小的笑話了下帝老大，咋這麽小心眼呢？這抹布味兒好酸爽，他細品了下，發覺這好像是專門擦衛生間馬桶的……

“咦？阿皮這是怎麽了？”忙裏偷閑的安珺過來瞟了一眼，瞧見阿皮趴在小豬儲存罐上要死要活的，一副要吐到地老天荒的模樣。“這是幾個月啦？男孩還是女孩啊？”她笑著調侃。

阿皮好不容易將抹布吐出來，那酸爽的味道讓他小臉發黑。他耷拉著兔耳朵，背沖著眾人蹲墻角。嘀嘀咕咕不知道在絮叨什麽。

安珺笑了笑也沒在意，轉身要繼續去忙活。剛走兩步又想起什麽來，她又轉身回來，走到帝昭跟前，笑瞇瞇地說道：“張嘴~”

柔然王一楞，眼睛不禁瞟向安珺的手。沒有類似抹布的東西。他慢慢張開嘴。

“吶，給你~”

一顆方形奶糖被塞進來，帝昭輕輕一按嘴巴，很濃郁香醇卻不會膩，餘味透著點清爽。在他曾經還“活著”的年代，砂糖是很昂貴的奢侈品，只有皇家才能得以品嘗。逢年過節或者祭典國宴時候，裹著金箔紙擺在桌上，格外嬌貴。

這讓他想起件往事。

有年冬天他受了風寒，發燒臥病在床。衛臨夙熬了藥給他喝，滿嘴苦澀。他那時難得地想吃點梅片雪花糖，而唯一的一小瓶就在德妃那裏。衛臨夙趕去求糖，德妃卻因要給老皇上熬制燕窩而拒絕。

“德妃娘娘，殿下只要一點就好，請您分一點出來……”

“這可是很重要的東西，現在正是好好表現的時候，怎麽能在這會子讓別人搶了先？我這可不光是為了自己，昭兒是個乖孩子，他也一定不願意看母親為難的。”

“可是娘娘，真的只需要一點就夠了！哪怕只有豆粒那麽多……”

“說什麽蠢話！就這麽一小瓶，當然要用在重要時刻。你就叫他忍忍吧！”德妃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但好在她還是記起自己兒子在病中——或者說，她是想起來，自己還要靠著受寵的小兒子鞏固地位。她差人拿了兩塊點心讓衛臨夙帶回去。

那晚衛臨夙在德妃殿外跪了兩個多時辰，最後只能帶著兩塊胡桃酥回去。

“你看，殿下，娘娘很擔心你啊，所以特意讓我帶點心過來。”

“可是，吾現在想吃糖。”

“糖太珍貴了，娘娘那裏也沒有。等有了，娘娘一定會給殿下拿來的。”

那時衛臨夙為了安慰他而說了慌。到現在總管大人也不知道，就在他跪在殿外懇求的時候，他偷偷地跟在後面全都看到，聽到了。

從那之後，他再也沒有向任何人提過需求。因為他知道，即便他是樓蘭受寵的小皇子，但就連他的母親，都可以不在意他。

“……帝昭？你怎麽了？”

安珺的聲音將陷入回憶的柔然王拉回了現實。他輕輕一笑：“沒什麽，糖果然很甜。”

“是吧？這是老牌子的奶糖，果然還是過去的味道最讚！”安珺左右看看，手攏在嘴邊小聲說：“我就剩這一顆了，千萬別告訴丫頭，那個饞鬼又該鬧騰了！”

帝昭笑起來，笑容如初春的融雪。

安珺張嘴就要說這笑容值得360托馬斯全旋點讚，可剛要出口時就想起之前帝昭因此不高興的事，她立刻又捂住嘴。帝昭不明所以，只當她是擔心被鬼丫頭聽到。

“吾不說。”帝昭豎起指頭按在唇上：“小秘密。”

他故意一本正經，仿佛真有天大的秘密要兩人守護。安珺也跟著樂起來，心底就像盛夏裏喝了冰西瓜水，又涼又甜，暢快無比。她咬著嘴唇笑了兩下，覺得實在有點冒傻氣，就趕緊轉身跑開了。

“哎呦~很甜吧？小秘密啊~”

有的人就是記吃不記打，就算成了鬼也一樣。阿皮又過來湊熱鬧，他的小手肘戳著帝昭，小眼睛瞇起來，就像烙餅上的黑芝麻。“心窩窩的地方是不是有種癢癢的感覺？我明白我明白~”

作死的阿皮捧著小臉在那陶醉，嘀嘀咕咕念叨自己還“活著”時也是瀟灑一哥，撩妹無數之類的話。說著說著他就感覺周圍冷颼颼的，越來越冷。不僅冷還有種陰森的氣氛。

阿皮終於從自己的往日追憶中回過神來，一眼就瞧見帝昭正左手伸到面前，攤開掌心。團團幽藍光暈如火焰般騰騰而起，光中隱隱顯露出書頁，隨著帝昭指尖輕撥，唰唰翻轉。一縷縷黑煙從中飛繞出來。

那些黑煙氣化作半人高的小鬼，樣貌與常人無異，唯有綠發無風自舞。他們穿著紫衣，腰上，手上都纏繞著細黑鎖鏈。

“去吧。”帝昭下頜微擡。

紫衣鬼們立刻嗖嗖飛向房屋四處，無論拖地擦桌，還是收拾行裝，他們都幹得有條不紊。

其中一紫衣鬼沒有過去，而是飛竄過來揪著阿皮的耳朵，把他提溜起來。

“呃，那個我會自己走……”阿皮撲棱著小胖手。他話沒說完就被嗖地一下扔了出去，啪嘰貼在了玻璃窗上，緩緩滑落。

帝昭瞥了一眼，雙手背在身後，下頜微揚。他小聲自語道：“就算吾幫不了忙，吾也可以召鬼！”

躲在門後偷看的安珺捂嘴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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