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昭！”安珺瞟到頂上的情況，著急地大喊出聲。衛臨夙想抽身過去，卻被那些怪手糾纏住。

掉落進閣樓內的帝昭一甩手，左手劍飛出鉤掛在斷梁上，避免了直接摔到地面的危險。腳下是一片黝黑，有點點紅光閃耀，忽明忽滅。帝昭身形一蕩，想要攀著墻壁上去。可他剛有所行動就感到有東西拽住他。

別走，來了就別走了……

顫抖沈啞的呼喊飄散，像活過來般圍繞著帝昭糾繞不斷。

灰白的手抓住帝昭的腿往上爬，一寸寸向上。腐爛發黑的指甲脫落，紛紛如雨。裸露的皮肉潰爛流膿，黑黃的液體滲透而出。

帝昭急於擺脫它們，但他之前已經輪番消耗，沒什麽餘力。如同吊在空中的困繭。

頂上透下恍惚的光亮，那些抓著帝昭不放的手在光暈中顯露全貌，披頭散發的男女仰著死白的臉，全白的眼瞪視著，淌下黑淚。他們姿態怪異，像是從窄瓶中擠出來的蛇群，相互擁擠纏繞。

他們緊緊纏裹著帝昭，咧開燦爛的笑。

那種熱切到狠烈的笑在死人的白臉上綻放，異常刺目滲人。帝昭無法動彈，而斷梁再也承受不住，吱嘎一聲再次斷裂。

帝昭墜入詭異的昏暗中，那些閃耀的紅光正是一雙雙眼……

屋外，安珺跟衛臨夙正在同緊逼的地宅搏鬥，紛亂的人手接連不斷，就像韭菜一茬茬再生。

“王上！”衛臨夙放聲大喊。他心急如焚，王上在硬撐他是知道的，就算他點破，帝昭也不會就此離開。這宅子逼王上回憶起不堪過往，絕對不會就此落荒離開。但帝昭現在的身體情況卻不允許繼續下去，這讓他如何不擔心！

安珺也著急，要說一點都不怕那不可能，但現在顧不上害怕。她更想快點擺脫現狀，而帝昭的情況也讓她很擔心。傻子也能猜到那屋裏絕對沒好。

或許是他們太難纏讓這宅子也不耐煩了，這千足蟲般蠕動的地宅突然發出隆隆響動，像巨獸在咆哮。無數黑影從宅內撲簌簌飛騰出來。鋪天蓋地像要遮斷所有生機。

安珺快速地擡頭一望，盤旋在上頭的是黑壓壓的燕子群。

赫然間，她發現那些燕子竟然都長著人臉！

它們發出悉悉索索的竊笑聲，擠眉弄眼做著鬼臉。只是沒人會發笑，只覺得頭皮發麻。安珺心砰砰直跳，驀然間，黑壓壓的人臉燕子群俯沖下來，遮蓋所有視線。

安珺下意識地拿手擋臉，可預想中的沖撞卻沒發生。她拿開擋住的手，眼前的場景已經變了。她置身在一片花團錦簇的庭院中，四周是古香古色的建築，粉紅鵝黃的月季開得燦爛，在陽光下微微搖曳。

穿著蔥綠衣衫的丫鬟折了幾支花返身走到屋廊下，對躺臥在長榻上的婦人請安。

“太太您瞧，這花開得多好看，太太要不要放幾朵在臥室裏？”

“好啊。”婦人有點虛弱，但笑容柔和。她身旁靠坐著個小男孩，四五歲的模樣，稚嫩可愛又天真無暇。

丫鬟笑著行禮離開，只有淡淡的月季花香飄散。

男童扭頭同自己母親說著什麽，笑得開心。婦人也一臉幸福，輕輕撫摸著孩子的頭。

“夫人。”健碩奇偉的中年男人走過來，笑盈盈地看向自己的妻子。男孩歡笑著飛撲過來，被男人一把抱起來。

“爹爹！你看燕子！”

男孩脆生生的童音響起，一只黑灰色的燕子飛繞過來，站在孩子伸開的小手上。中年男人笑笑，說道：“這燕子是咱們家的寶貝，你以後也要好好守護住啊。”

“嗯！我會的！”

如此和諧溫馨的場景如同美玉，讓人想握在掌中不肯放手。安珺站在花叢中，默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這是宅子的過去嗎？他們看起來很好啊。要說唯一有點讓人不舒服的就是這院中，屋檐上落滿了燕子。

它們挨挨擠擠，密密麻麻地站在各個角落裏，發紅的眼珠盯著院內的一切。

這裏的燕子太多了，原本只是普通的鳥雀，但被如此之多的圍攏瞪視著，安珺只覺得渾身發麻。

她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忽然腳下一空。她整個人往下陷，眼前迅速圍攏起迷霧般的黑暗。失重的感覺很難受，好在很快就結束了。她的雙腳重新踩到了地面，眼前縈繞的迷霧般的黑暗逐漸消散，展露的是詭異的畫面。

窄仄陰暗的長廊裏排列著不少隔間，簡單的木板拼釘一起。透過縫隙可以看到隔間裏面的情形。一些男女老少半跪在地板上，他們穿著濃紅的衣衫，垂著頭，耷拉著手臂不動彈。

安珺又仔細看了兩眼，捂住了嘴。那些她以為的紅衣服原來是已經幹掉的血跡。他們渾身浸滿了血，以至於在昏暗光線下看去好像個個穿了紅衣。

驀地，那些人全都擡起頭，紛亂臟發下露出張張死白的臉。臉頰與脖頸間血跡斑斑，排列著歪歪扭扭的黑色粗線。

安珺楞了下，突然醒悟過來，那是縫線的針腳！

那些人的臉皮都是縫上去的，針腳很粗陋，像是攀爬著醜惡的蜈蚣。安珺渾身一哆嗦，再看那些人正齊刷刷地盯著她。他們眼睛全白，嘴唇發青，襯著滿身血，沒有半點活氣。

安珺下意識地想往後撤，一道人影從她身旁走過，向著那些木隔間而去。她只看到個背影，非常像她之前看見的那個中年男人。

“快點，浩兒已經出生，你們要繼續守護著他跟這個家。”中年男人站在隔間外命令道。冷酷而無法抗拒。

隔間裏多出來幾個黑袍人，他們一個個都是鳥頭，就像她在地上宅子裏看到的那樣。他們從壇子裏掏出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然後握著刀將那些被縫了臉皮的人開膛破肚。

安珺一直以為那些人已經死了，可就在鳥頭人下刀時，他們突然扭動起來，仰著臉，手腳都在顫抖。

他們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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