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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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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此之前, 花滿樓想過很多,但再多的思緒也找不到分毫頭緒。他回到家,替所有的事情都畫上了句話,唯獨畫不上自己的。

花滿樓站在花前,聽著風吹過花瓣作出簌簌響聲的時候想,世人百萬, 縱情江湖者甚多,游戲人生者甚多,可他看見的卻是江廻光。

或許是花家庭院裏,衣袂擦過花椏的聲音太柔和, 又許是光陰剝落間,指尖動琴的聲音太過溫潤。花滿樓“見到”的江廻光如同夏日裏從樹葉間散落的光,伸手盈盈掬起,縱使見不著,卻也能從指腹起感受到那股灼熱的暖意。但若是指尖微張,光便會像是沙漏一般快速的從指縫間漏走,無論如何也抓不住。

花大是因此事而匆匆回的家,他須得趕回京城去,倒也未曾註意到花滿樓與平常有哪裏不同。花大的妻子倒是一眼瞧了出來,她擔心父母身體所以並未同花大一並歸京, 在家中見著花滿樓狀似如常, 卻並不認同。

在花滿樓又一日晚歸,她執著燈籠等候。明知花滿樓是不需要燈籠的,她卻將燈籠交到了花滿樓的手裏, 對他溫聲道:“做不出決斷,就聽從自己的心吧。”

聽心行事,這是廻光的風格。

但花滿樓握著燈籠的柄,聽著風聲過耳,卻驀地也想這麽做了。

陸小鳳聽說了花家的大事,特意來看了他,順便給他帶來的消息。

陸小鳳道:“江廻光要來了,也就這一兩日。你……什麽打算?”

陸小鳳看得不多,卻也知道花滿樓對於江廻光的態度不太像是對待一般的朋友。花滿樓這個人是水,連同他的感情也像是水。

少有激烈的時候,往往是在連對方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便已經靜靜地淌了過去。這樣的人也很可怕,因為你不知道若是當真踩死了他的底線,掀起了滔天巨浪後會是個什麽結果。陸小鳳與花滿樓相識這些年,除了見他在自己走丟的妹妹一事上失態過,竟是從未見過他生氣。

所以當西門吹雪告訴他:“花滿樓和江廻光起了沖突。”

他第一個反應是開玩笑。但西門吹雪的樣子怎麽也不像是在開玩笑。他匆匆來了揚州,見到了花滿樓,便知道西門吹雪卻是沒開玩笑。

這水的漣漪起了,到了今天也無法靜。

瓊花觀的老觀主見他於樹前站了一天一夜,對他說了一句話:“投石者不止,你又如何能尋心靜。”

花滿樓聽了自己的心,只覺春風過耳,卻莫名暢快。

投石者不止,就去見投石者吧。

若是心不靜,那便喧鬧著吧。

這是花滿樓從未有過的想法,但在這一刻,他宛如被從樹枝上灑落的光線給蠱惑。縱使已見到了光後影面,卻也想留住光。

花滿樓對陸小鳳說:“我打算去見她。”

陸小鳳詫異極了,花滿樓閉上了眼。光線打在他合上的眼簾上,他能感覺到屋外光線的燦爛輝煌。

他微微笑了。

廻光見著花滿樓,一時間竟是全然未曾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

過了會兒她忍不住瞇起了眼,想說什麽又吞回去了。

按她的性格,這時候是該譏誚著問一句:“花公子不覺著我殺花蘭汀殘忍了嗎?”

可她忍下了。

花蘭汀的事最大程度的展現了她與花滿樓看待這個世界的方式不同。正常來說,既已發現不同,分道揚鑣才是最好的出路。可偏偏他們兩個人都不願意。

廻光看著花滿樓,嘴角翹了翹,開口道:“接下來我要去小寒山。”

花滿樓問:“去尋蘇樓主?”

廻光點了點頭,漫不經心道:“雷純送了一份禮,我總得回她一份。”頓了頓,她看著花滿樓又道:“怎麽,花公子不會這也覺得我睚眥必報?”

花滿樓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他道:“確實睚眥必報,但這也才是江廻光。”

頓了一瞬,花滿樓繼續說:“宮主想問的怕不是這一句,宮主真正想問的,怕是我為什麽會來找你。”

廻光盯著花滿樓,她沒有說話。

花滿樓道:“比起宮主,我算不得一位十足的江湖人。所以我永遠也無法做到為了個所謂的萬一而動手殺人,更無法做到視人命為草芥,輕易便憑一己喜好斷他人生死。”

廻光收回了視線,她淡淡道:“那你為什麽還來。”

花滿樓道:“我無法理解,也無法做到,更無法解釋今日行徑。一切都是亂的。”

“所以我試著也聽一聽自己想要什麽。”

他並沒有笑,面上的表情卻是十足的溫柔。

花滿樓道:“我看不見,解不開結,但好歹耳朵不錯,聽見了聲音。”

“我想來見你,所以就來了。”

廻光聞言,低首發笑。

“這聽起來像是江廻光才會做的事情。”她低喃,後又擡起頭,明亮的眼睛緊盯著花滿樓。江廻光慢慢道:“花滿樓,你既然來了我不妨也告訴你一件事。”

“我心亂的很,根本不知道想要什麽又想做什麽。我站著看花,想明白了一件事。”

花滿樓“看向”她,江廻光看著他那雙什麽也瞧不見的眼睛,看著那雙漆黑卻又透徹的眼睛裏漸漸凝出了自己的影子。

她伸出手去,毫不顧忌此時是客棧最熱鬧的時候,也不在乎這裏是人外人往之處,她抓住了花滿樓,咬上了他的耳朵。

江廻光抵在他的耳畔道:“如果你不出現,那我就去花家把你綁回移花宮去。”

花滿樓滿面通紅,他的眼睫及不可見地動了一瞬。

廻光在他耳邊道:“後來我想想算了,你如果出現,那我就試試在你面前不殺人。”

花滿樓面上的那點紅似乎是散不去了。

他有些苦惱,卻在廻光的輕笑聲中擡起了手,溫柔地攬住了她。

花滿樓和她一起往了小寒山。

邀月和憐星不太明白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事,但也知道先前兩人之間繃緊的氣氛散了。憐星看了看花滿樓又看了看廻光,將馬車的琴又拿了出來,期待的看向廻光。

廻光瞧著那琴,伸手接了過來。

花滿樓聽見了聲音,開口道:“是三哥鋪子的那張琴嗎?”

廻光點了點頭,挑撥琴音。

她問花滿樓:“聽琴嗎?”

花滿樓頷首:“洗耳恭聽。”

廻光笑了:“這可算不上,我隨便彈,你隨便聽聽就好。”

廻光便當真隨便彈了一曲,花滿樓也這麽隨意聽了一曲。

一曲落,廻光收了琴,花滿樓方才開口。

他溫聲道:“移花宮的鸞鳳,其實並非天心月,而宮主自己吧。”

廻光挑眉:“你怎麽會這麽想?”

花滿樓笑了聲說:“月姑娘不像是會登華山的人。”

廻光道:“我就像了?”

花滿樓道:“若未登華山,宮主也未必是如今的宮主。”

這話倒是實話。但廻光卻是沒想到花滿樓竟然會做這樣的聯想——畢竟江廻光和鸞鳳,這兩個身份之間的差異實在太大了。

廻光不知想到了什麽,問了句:“你的表妹,後來再也沒有來煩過我。是不是也是你和她說了什麽?”

花滿樓道:“我只是說了句實話。”

廻光:“?”

花滿樓笑道:“我告訴她我已經聽見鸞鳳彈過那把琴了。”

廻光發笑:“花滿樓原來也會騙人嗎?”

花滿樓靜靜的瞧著廻光:“我也會騙人,但我卻沒有騙她。”

廻光一怔,想起自己確實早已彈過這把琴。所以花滿樓其實早在當時便猜到了她是誰嗎?

廻光笑了笑,將收拾了一半的琴又取了出來。

她問花滿樓:“想聽什麽?”

馬車一路向南,進了城已是幾日後的事情。

蘇夢枕雖回了小寒山,但他操心的勞碌命改不了,是不會按著紅袖神尼的要求當真待在小寒山上的。廻光猜測他應該就在小寒山下的這城鎮裏被好生保護著養傷,同時與京城互通聯系。

只是蘇夢枕會在哪兒——想來小寒山也不會隨便透露給別人。

這幾日在路上,兩人不再顧忌彼此,想什麽便說什麽,合拍便互相同意了,意見產生分歧也就分歧,兩方各退一步取個中庸也就算成了。

魚沒死網沒破,說的越多,好像網也浸入了水裏,魚活得也很安在。

花滿樓與廻光的關系便像是回到了先前,甚至更近了一步。

花滿樓是個帶孩子的好手。大概是小時候帶天心月的經驗,他對待邀月和憐星要比廻光耐心的多。

邀月和憐星在花滿樓面前倒是更像孩子一些,廻光瞧了一會兒,覺得等這兩個孩子明玉功徹底入了門,還是不能帶在身邊。

邀月和憐星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師父嫌棄了,四人到了小寒山下的城裏,終於離開了馬車。花滿樓領著兩個孩子去安頓,廻光則跺進了城裏,瞇著眼打量著這城裏的商鋪。

她從城東逛去了城北,最後停在了一家賭坊前面。

廻光擡頭看了看賭坊的名字,在那鐵畫銀鉤的字上頓了一瞬,一手背在身後便蹋了進去。

她氣勢如虹,剛一入門邊引得無數賭徒圍觀。

賭坊多得是美貌嫵媚的女子,卻從未見過她這樣稠艷雍容又氣度驚人的,無人能、更無人敢將她當做玩樂女子,皆驚疑不定地瞧著她閑庭信步的邁進賭坊裏。賭坊的大掌櫃只見了一眼,便連忙上前,向她鞠了一躬,口中直道:“貴客臨門。”

廻光似笑非笑:“你見過我?”

掌櫃的面色不變,開口道:“雖未見過,但客人氣度驚人,必是貴客。我雖不才,也不至於連這點眼力都無。”

他引著廻光穿過嘈雜的大堂,要往後室安靜多的單間走去,便領著她邊問:“小店鄙薄,不知客人今日來想玩些什麽?”

廻光道:“來討一個消息,你東家的消息。”

大掌櫃的面色微微變了。

他對廻光道:“小店這裏是賭坊,不賣消息。”

廻光便笑道:“那就拿來賭。你這賭坊不是什麽都能賭嗎?”

大掌櫃察覺到了來者不善,臉上的笑容盡數收走,他停下了腳步冷冷道:“姑娘想賭這麽大一個消息,也得附上相應的籌碼才行。”

廻光“唔”了聲,“十萬兩夠不夠。”

大掌櫃冷冷道:“不夠。”

廻光瞇起了眼。

大掌櫃道:“姑娘要換消息,便不能拿金銀來賭。”

廻光:“那你們要賭什麽?”

大掌櫃道:“賭命!”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我真的不會寫花滿樓!

我真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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