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39章

關燈
初夏清晨的風徐徐地吹, 裹著一絲微末的涼意穿堂入戶,拂得人神思稍稍清明。

宿醉醒來的顧鄴穿著一身寬袖長衫,踱步走到廊檐下,正一邊舒展雙臂一邊打呵欠就瞧見一個青衣小廝匆匆忙忙地奔了過來。

青衣小廝顧不得揩去頭上豆大的汗珠, 跑到臺階前跪下便急切地道:“王爺, 不好了!踏雪不見了!”

顧鄴抻到一半的手臂僵住,半瞇起眼, 聲音也跟著冷了下來:“你說什麽?”

小廝嚇得身子一顫:“小的一早去馬廄給踏雪餵食, 發現門是開的,莊子裏都找遍了也沒見著踏雪的蹤影。”清河王愛馬成癡, 特意在別院養了一批馬, 其中最得其心意的就是名叫“踏雪”的白駒。眼下小廝弄丟了踏雪,自覺這遭小命休矣。

顧鄴的臉上登時露出焦急的神色, 一時顧不得和這小廝算賬,自己闊步下了臺階就要出去尋找,然而走出兩步他又折回屋子裏換了一身束腰錦袍, 抄了掛在墻壁上的馬鞭才縱身出了別院。

踏雪不同於其他馬駒,其乃是顧鄴耗費了三個月心血才馴服下來的草原馬中之王。顧鄴離了別院四下找尋,終於在離莊百裏外的樹林裏聽到了踏雪的嘶鳴聲。顧鄴執鞭在手,側耳細聽,待聽見馬鳴聲中的痛苦之色後,他頓時倒豎眉頭,提起腳下步子飛快地就掠進了樹林。

一棵枝葉繁茂的古樹下,通身雪白的馬駒臥在地上, 馬兒的左前蹄正流著殷紅的血,遠遠地看過去,頗有些觸目驚心。顧鄴奔至踏雪跟前,註意到它腿上的傷口後,面上露出驚怒之色。隨即他掏出隨身攜帶的傷藥灑在馬兒的傷口處,正準備撕下一塊衣擺來包紮就聽到一陣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從他的身後傳來。

這日早起,霍茵趁著霍夫人沒註意偷偷溜到離莊子不遠的樹林裏玩耍,碰巧遇上一匹傷馬。她見馬傷得不輕,擔心血流失多了會危及馬兒的性命,就循著記憶去林子裏采摘草藥。一回來看到蹲在馬兒身旁一臉擔憂的男子,猜出他是馬的主人,霍茵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公子,這是你的馬嗎?它受傷了,這是我特意……啊!”

霍茵的話被迎面甩過來的馬鞭打斷,她身形靈巧地躲開,看向執鞭而立的男子,瞪大了一雙眼,氣呼呼地道:“你這人……我好心好意救了你的馬,你就拿鞭子招呼我?”

顧鄴冷哼了一聲:“踏雪腿上的傷分明是人為,此地荒僻,怎的就叫你好巧不巧遇上救了?”

聽出他話裏暗含的意思,霍茵幾乎要被氣笑了,她柳眉一挑,睨了一眼還在氣頭上的男人,“你是說,我故意傷了你的馬?”

霍茵長這麽大還沒被人這樣冤枉過,今日碰上這麽不講道理的人,她那被霍夫人教導得好不容易收斂起來的脾氣也跟著上來,斜弋一眼他手裏的馬鞭,霍茵忽的點步攻過去。

敢拿鞭子抽她,她得教他知道這山下的榴花為何那般紅火。

……

孟媛和陸景初以及同樣得了音訊的陸行止趕過來時,二人正打得不可開交,而顧鄴的馬鞭早被扔至一旁。

孟媛立在陸景初的身旁,小手摸了摸下巴看著不遠處打得熱鬧的兩個人,“咦”了一聲:“怎麽感覺他們倆跟打著玩一樣?”

陸景初沒有說話,一旁的陸行止卻蹙眉道:“顧鄴有些胡鬧了。”說著,掠步上前,直接將霍茵和顧鄴二人分開。

孟媛松開陸景初的手小跑到霍茵身邊,扯了她的衣袖將人拉到一邊,問道:“阿茵,你好端端地怎麽跟清河王打了起來?”

霍茵一驚,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立在那兒俊臉薄紅的人,一臉不敢置信地道:“你說那家夥是清河王?”見孟媛點頭,她默了一下。果然是傳聞誤人麽?不都說清河王是個謙謙君子?敢情都是騙人的?霍茵輕嗤一聲,把之前的原委簡明扼要地給孟媛說了一遍,末了只問她:“寶珠,你說他這算不算是狗咬呂洞賓?”

好像的確是這樣?

孟媛輕輕地咬了咬唇,很想附和她一句,可顧及自家夫君和顧鄴交好,又不好當面教他落了臉面,一時只能在霍茵的註視下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另一邊的顧鄴沒有註意到孟媛的動作卻聽到了霍茵的話,他輕易掙開陸行止的鉗制,走到霍茵跟前,居高臨下地睨她:“你這丫頭罵誰是狗呢?”

霍茵側首輕笑:“誰應聲誰是咯。”

眼見顧鄴的臉色愈發不好看了,孟媛忙拽了一下霍茵的衣袖,然後沖著顧鄴笑了笑,道:“阿茵性子直,王爺您別和她計較,想來一定是有什麽誤會。”

顧鄴瞥了孟媛一眼,稍稍和緩了些許臉色,卻轉身走到踏雪旁邊,指著它面向霍茵道,“你敢說本王的馬不是被你所傷?”

霍茵翻了個白眼,涼涼地道:“都說清河王好游四海,見多識廣,沒料到竟是如此人品。那馬腿上的傷口是何物所致,王爺難道半點看不出來麽?”見顧鄴扭頭將目光落在踏雪的傷口上,臉上也跟著露出尷尬的神色,她下巴微微揚起,譏誚道,“很明顯,傷口四合,為鈍物咬合所致。這裏是深林,常有捕獵人出沒,林子裏處處布著捕獸夾,你的馬兒中了陷阱,本姑娘好心好意替它取了捕獸夾,又去采了草藥回來。王爺可倒好,不分青紅皂白就給人甩鞭子,霍茵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顧鄴怔楞在那兒,半晌才歉然一笑拱手道:“是本王愛馬心切,誤會了姑娘,這裏給姑娘賠罪。”

霍茵挪步避開他這一禮,輕笑道:“不敢當王爺的禮,本姑娘怕,折了壽。”

言罷,拉了孟媛就往林子外走。

孟媛和霍茵相交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牙尖嘴利地埋汰一個人,等她回過神來時,早已被霍茵拉著走出老遠。她下意識地回頭去看還被留在原地的陸景初,不由開口對霍茵道:“阿茵,你這樣把我拉走了,我夫君怎麽辦?”

“哦,又不是只剩下他一個人。”霍茵頭不回,腳不停,道,“寶珠,我今天受了這麽大委屈,你難道不該好好陪陪我嗎?”

孟媛“唔”了一聲,有些糾結,只道:“剛才清河王給你道歉,你就這樣走了是不是不大好?”

“有何不好?本姑娘長這麽大還沒被人甩過鞭子呢,莫說他是清河王,就算是陛下……哦,是陛下就另當別論好了,總之本姑娘咽不下這口氣。”

“呃,阿茵,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平日裏霍茵可不是個愛斤斤計較的人。

二人走到一條潺潺溪流邊,霍茵席地而坐,雙手托腮,深深地嘆息一聲,才道:“寶珠,我娘在給我說親,要逼我嫁給韓沐。”韓沐是霍夫人娘家的表侄兒,是春闈的探花郎,長得一表人才,為人也憨厚得緊。霍夫人看中韓沐,言辭中已經透露出要把霍茵許配給他的意思。然而霍茵卻看不上只知讀書的書呆子,這些天正和霍夫人鬧不愉快,難得偷溜出來散心偏又遇著顧鄴,險些吃了虧,就不由計較起來。

孟媛靜靜地聽她說,看她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樣,反倒笑了起來。

“阿茵,還記得當初賜婚聖旨剛下來那會兒我躲去你家的事嗎?那會子我嘴上說不在意,其實心裏也抵觸,可緣分一事真的很奇妙不是麽?”

霍茵搖搖頭,道:“我和你不一樣,世子呢是傳言誤人,可韓沐,說好聽點是個書呆子,難聽一點就是一根迂腐的木頭。”滿口之乎者也、三綱五常,說話總是擺出一副說教的姿態來,縱使他不是有意為之,可霍茵就是不喜歡。她不想未出閣時天天被霍夫人拘著不提,回頭出嫁了還要被夫君指摘規矩。“寶珠,其實我一直很喜歡你哥哥。”

“阿茵……”

“寶珠你別急,你哥哥呢我現在是不想了,但是呢,我也不是隨便將就之人,韓沐我是真的不樂意。”

孟媛抿抿唇:“阿茵,我覺得這些話你該和你娘說的。”不等她反駁,孟媛又繼續道,“其實霍夫人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你著想,即便方法可能不對,但你卻不能否認她待你的心。你什麽都不與你娘說,她又怎麽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

霍茵聽完,若有所思地看向面前的潺潺溪水,半晌才道:“寶珠,勞你請世子代我也向那勞什子王爺賠個不是。”人家賠了禮,她甩臉走人勉強算是失了禮數。

孟媛看向她,忽眨眨眼睛一笑,“這我可不答應,怎能讓我夫君為你向清河王折腰?”說完徑直起身,拍拍身上沾的草屑,沖霍茵促狹笑道,“這不是要賠自己賠去。”

看著自家好姐妹提著裙擺轉身朝林子的方向跑去,霍茵起身,跺了跺腳卻沒有再跟過去。

她也就隨口一說,才不要真的去跟咬呂洞賓的狗王爺賠不是和解呢!

孟媛一路小跑回林子,原只當這半天的功夫裏陸景初該是同陸行止和顧鄴一起離開了,可沒料到他依舊負手而立站在之前的地方。林間的風徐徐地吹過,卷起他衣袍的一角,他靜靜地站在那兒,遠勝過他周遭挺拔的古木。孟媛眉眼一彎,提著裙子跑到他身邊,仰頭看他,輕輕笑道:“怎麽就只剩你一個人在這兒了?”

“因為,要等你回來。”

“如果我不回來呢?”

陸景初抿緊唇,“那就算了。”

“咦?”

“大不了待會兒我和踏雪一樣踩個捕獸夾回去。”

“……”

作者有話要說: 掐指一算,該預備策劃搞事情了:)

當然不是下一章搞事嘻~

謝謝灌溉!我愛你們,筆芯~

————

wuli親故說日萬者有前途,而我空有一顆蠢蠢欲動的心,畢竟我不知道萬是誰╮(╯▽╰)╭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