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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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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又是一年端陽時節, 瀾湖上龍舟競賽一如舊歲般熱鬧,只不過競賽的人和坐在山上觀賽的人不一樣罷了。

因為林月近日孕吐愈發嚴重了些,孟衡不去翰林院報道時幾乎半步不離地守著她,哪裏顧得上再去參加什麽劃龍舟?至於去年奪了魁首的陸赟, 如今跟著威遠大將軍一起操練青虎營的新兵, 自然也沒有那個閑功夫。

孟媛對去年端陽的事情還心有餘悸,到了這日索性就窩在朔風院裏連門都不肯出。

綠淇從小廚房端了綠豆糕回來, 見自家主子百無聊賴地趴在小書案上玩毛筆一時倒忍不住撲哧笑出來。“去年端陽姑娘還忙活著給老爺夫人和少爺編五色繩, 怎麽今年都不願意動手給姑爺編一根呢?”

孟媛撇撇嘴道:“誰說我沒有編了?”前兩日她偶然間發現陸景初手腕上那根幾乎要褪了色的手繩,纏著他問了一回, 知道他一直戴著, 正唏噓呢,陸景初就一本正經地伸手找自己討要一條新的, 她只好翻了絲線出來重新編了一根給他換上。

綠淇原不知道這事,這會兒聽說了反倒笑彎了眼,臉上甚至還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來。“姑爺對姑娘那麽好, 姑娘可該對姑爺多上上心才是。”

孟媛嘴角一抽,她哪裏對陸景初沒有上心過了?

綠淇眨眨眼道:“奴婢前些日子回去,聽家裏嫂子說,男子成親後的貼身衣物和香囊配飾都是由妻子來打理操針。姑娘跟姑爺成親也有三個月,奴婢可沒見您給姑爺做什麽呢?”

在綠淇看來,自家姑娘和姑爺的確親近,可總感覺還是少了點什麽。

孟媛聞言默了默,難得沒有反駁她。目光落在她端來的綠豆糕上, 孟媛問她:“有給臥雲齋送過去嗎?”

綠淇點點頭,轉而想到方才無意間聽到的話,便與孟媛道:“剛剛我過去送點心,恰巧碰見清河王拜訪,我無意聽了一耳朵,清河王好似要請姑爺去城外的莊子玩呢。”

今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年更加炎熱些,這才剛剛入夏不久,就教人有些禁受不住。這清河王邀陸景初一道去莊子上避暑也是情理之中。孟媛這樣想著也就沒有生出多少好奇來。

孟媛有歇晌的習慣,到了中午她換了一身輕薄的衣裳正準備爬上.床榻休息就聽見外頭小丫鬟請安的聲音。

是陸景初回來了。

平常白日裏他都喜歡一人待在臥雲齋的書房裏,不到日暮不回朔風院的……孟媛扭頭透過窗戶看了一眼外頭的灼目日光,納罕意外之餘也沒忘轉身迎出去。

外頭的陽光似乎的確灼人得很,孟媛看著陸景初被曬得有些微微發紅的俊臉,連忙一疊聲地吩咐綠淇和紅萓打水備下冰碗。陸景初靜靜地聽著她忙活,由著她拿了打濕的帕子替自己凈面,只趁著她轉身去接紅萓手裏的冰碗時開口道:“這兩天你收拾一下,過幾日去城外莊子避暑。”

孟媛楞了一下,這和綠淇的話倒合上了,而她只故作不知,眨眨眼睛問道:“王府在城外有別莊嗎,沒聽母妃提起要出城去啊?”

王府裏冰塊足,待在屋子裏等閑也不會熱到哪裏去,自然不會多此一舉折騰到外頭去避暑。然而今日顧鄴上門來相邀,他想到自家小姑娘,存了帶她出門去散散心,便就應承了下來。這會兒見孟媛問起,陸景初原原本本地將原委說了,末了道:“你如果不願意去,咱們就不去了。”

自從嫁進晉王府,孟媛鮮少有機會出門去,這會子聽了陸景初的話自是滿心的願意,只她有些遲疑地道:“清河王邀的是夫君你,我跟著一起過去是不是不太方便?”據她所知,清河王好像還沒成親,府裏也沒什麽女眷來著。

陸景初輕笑一聲,“七叔和七嬸也會過去,再說,顧鄴的莊子毗鄰霍將軍府的別莊,聽聞霍家人眼下也在莊子上,你和霍家姑娘交好,大可去尋她一處。”

孟媛大喜,“原來是在那兒啊。”她語氣裏有些驚喜,拉著陸景初的衣袖有些興奮地道,“我家裏也買了莊子呢,就在阿茵家後頭呢。”

這些陸景初自是知道,只也配合她露出意外的表情來,“那不如請了岳母、子衡他們一道,回頭我們只住自家莊子上就是。”

孟媛覺得這個提議甚好,轉身就去取了筆墨寫信給家裏。等忙活完了,也到了歇晌的時辰,她困意頓生,不由打了一個哈欠,側首問坐在桌邊的陸景初:“夫君今日要不要也睡一會兒?”

“好。”

自己動手除去外衫,陸景初上了榻,聽見小姑娘往裏側挪動的聲音,無聲地笑了一下,也跟著躺下合上眼。他沒有歇晌的習慣,只是闔目養神,同時也在心裏默默地數數。同床共枕這麽久,他已經把某個小姑娘睡覺事的一些小習慣摸得一清二楚。果然,他在心裏剛剛數了八下,之前嫌熱躲到一邊的小姑娘已經自動滾了過來。

晉王世子毫不客氣地伸手將人攬進懷裏,屋裏的冰塊揮發出絲絲涼意,很快他便由闔目養神而沈沈睡去。

過了兩日,陸景初就領著孟媛出門往城外去了,因著顧及林月的身子,孟衡出發動身的日子便晚了兩日,故而到了城外,陸景初和孟媛還是先住進了清河王顧鄴的別院。

顧鄴年少承襲王位,按理說應是少年老成的性子,可他偏偏生就一副不羈脾性,對利祿權勢沒什麽追求,只愛逍遙山水當個富貴閑王。因此,城外的清河王府別院較之於周遭各家莊院要格外壯觀。雕梁畫棟、曲水回廊、綠樹成蔭、繁花濯錦……每一處都極進奢華。

孟媛走在陸景初的身邊,看了兩眼這昭示富貴的院子便沒了興致。一旁的陸景初似乎察覺到她的心思,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道:“清河王的銀子沒地方花,都用來到處修別苑了。”顧鄴雲游四方,哪個地方玩得順心了就會花銀子在那兒修一處院子,每一處據說都是半點兒不低調的。

孟媛不由一默,回過神來時已經到了一處幽靜的園子。

領路的小丫鬟引著二人進了園子後福身道:“王爺說,請世子和夫人在此處休整,晚些時候再請二位去映月閣飲宴。”

小丫鬟退下以後,孟媛四下打量了一回,這一處的園子確與旁處不一樣,屋外是幽深繁茂的竹林和一潭清池,沒有旁處的雕梁畫棟,只簡簡單單一間竹屋……孟媛瞇了瞇瞇眼,覺得此處有點兒眼熟。

半晌,淡淡的茶香飄散開,孟媛倏爾想起,這裏和金華寺裏的沁園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她有些好奇,問了陸景初,後者淡淡一笑,道:“這園子我也是花了銀子的。”

“……”

到了日暮西山時分,清河王果然打發了人過來。孟媛扶著陸景初出門,沒走多遠正好迎面遇上從另一處園子出來的陸行止和宋雲芷夫婦。

自打上一回在宮裏見過一次後,孟媛對端王妃宋雲芷便生出了親近之意,眼下遇見了,當即笑得眉眼彎彎。而宋雲芷也明顯還記得孟媛,見了人就撒開挽著陸行止胳膊的手走了過來。她笑盈盈地看著笑靨如花的小姑娘,心裏歡喜,便道:“原來你們也來了,可巧我就有伴了。”一邊說,一邊拉了小姑娘的手往前走,“好幾次下了帖子去邀你,總不見回應,我還當你是不樂意見我呢。”

孟媛疑惑:“什麽帖子?”

宋雲芷美目裏流光婉轉,笑而不語。

後頭陸行止眼睜睜地看著自家王妃拉著別家小姑娘揮揮衣袖遠去,不由以手抵唇輕咳一聲,繼而卻是無奈搖頭。見著一旁蹙眉而立的侄兒,他頓生惺惺相惜之感,合上折扇正待上前唏噓一句,就見陸景初已經負手往前走去。

到了嘴邊的話吞吐不得,陸行止無奈一笑,緊跟著提步追上前去。

這清河王的別院不比別處,陸景初鮮少來此,不記這裏的路就這樣走可不行。擔心侄兒,陸行止也顧不得自家拐人走遠的王妃,只認命地陪著陸景初慢慢地走到映月閣。

顧鄴早已在映月閣的水榭相候。正當他百無聊賴地趴在水榭門口的欄桿邊上賞魚時,猝不及防一道熟悉的倩影闖入他眼角的餘光。顧鄴匆匆站直了身子朝不遠處望過去,目光落在端王妃身邊的鵝黃色身影上,他不由嘴角一翹。然而很快,他嘴角的那抹笑意就僵住了,因為他註意到那姑娘和初見時不一樣了,她竟綰了婦人的發髻!

顧鄴的心一下子就沈了下去。

宋雲芷和孟媛在映月閣外止步,等陸行止和陸景初到了,才跟著他倆進去。

顧鄴坐在案幾邊端著酒杯飲酒,見著人進來了,他修眉一挑,頗有幾分憤懣地朝陸行止和陸景初道:“我好心邀你們來莊子上玩,你們倒好,一個個攜家帶口的過來刺激我這孤家寡人,著實可惱。”

說話間,他目光落在陸景初身旁的小姑娘身上,見她眉眼如畫,如水的眸子裏跳動著點點亮光,似是靈氣逼人,不由眸光暗了下去,道:“這位原就是景初的夫人了?”他緩緩起身,舒袖拱手作禮,“小王見過,嫂夫人。”

孟媛側身避開這禮,福了福身子後躲在陸景初的身旁。

顧鄴與陸景初相交十多年,對他了解得很,看著席間他有意無意對孟媛的照顧,他端杯飲酒遮去唇邊一絲若有若無的苦笑。

二十多年難得動一次心,偏生瞧上的是兄弟的媳婦兒,顧鄴覺得自己有些混賬,狠狠地灌了自己兩大白,然後卻慢慢地瞇起了狐貍眼。他這裏無緣無分,也幹不出對兄弟不利的事,可一肚子郁悶之氣總得找個地方撒一撒。於是乎,清河王招招手,讓人將陸景初跟前的清茶換成了水酒。

顧鄴舉杯笑道:“今日難得一聚,總該喝一杯助助興不是?”

陸景初伸手碰到酒杯,眉尾輕輕一挑:“你既不怕我拆了你這別苑,飲一杯自是無妨。”身旁的孟媛想要攔一攔他,可反被按住了小手,只得由著他去。

一場酒宴散了,宋雲芷扶了微微醺的陸行止先走一步,孟媛看了一眼坐在那兒看似清明實則滿目霧氣的陸景初,輕嘆一口氣,伸手也去扶他。

陸景初今兒總共喝了兩杯酒,可那酒遠比尋常的酒烈些,他醉得混混沌沌,但還是很乖巧地順著孟媛的動作起身。

不遠處,顧鄴靜靜地看著,忽然開口道:“嫂夫人可還記得小王?”

孟媛動作一頓,回頭望過去,水眸裏一片茫然:“我們見過?”

顧鄴抱著酒壇揮手一笑:“是本王記錯了人。”

目送那一雙璧影遠去,顧鄴仰脖灌了一口酒,在侍從想要來勸他時,他忽而抱著酒壇起身朝外走去,一個縱身就跳到了水榭的屋頂上。

“吾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他“嘁”了一聲,“不對不對,本王怎能小肚雞腸把陸璟比作溝渠呢?應該是卿本佳人,奈何從……賊?更不對了……”

侍從站在屋下看著這一幕,嘴角抽搐不斷。

作者有話要說: 放心,清河王這一段沒有一滴狗血的n(*≧▽≦*)n

這本就是很單純的溫馨的甜一甜,不搞大事情![認真臉.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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