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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烤肉風波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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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澄帶著倪澈一路向南,此行沒有明確的目的地,也沒有計劃好的路線,甚至連導航都很少開。

他們大多選擇晚上八點左右出發,這會兒恰好是晚飯後稍作消化的時間,倪澈通常在開車不久後便能睡著,三五個小時不等的一覺醒來差不多也就午夜了。

她睡著的時間裏,景澄便一邊開車一邊尋找住宿的酒店,待倪澈徹底醒了,兩人便到酒店辦理入住。倪澈的一覺睡飽了,窩在房間裏上網,景澄匆匆洗漱完畢開始鉆到床上蒙頭大睡。

臨近天亮的時候,倪澈感覺累了,便會爬到床上蹭在景澄身邊躺著,有時就是單純地躺著,有時躺著躺著也跟著睡著了。

兩人會趕在九點前到酒店的餐廳吃早飯,如果天氣好,他們便趁著中午前後一天中最暖和的時段手牽手出去逛逛,遇上名勝古跡會驅車過去游覽一番,若只是普通的小城鎮也沒關系,在街巷中隨意走走也很放松。

離開鯨市,這些陌生的地方好像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沒人認識他們,也沒有那些虬結不堪的回憶和冰冷殘酷的現實。景澄明顯能夠感覺到倪澈精神上的放松,笑容也越來越多地出現在她臉上。

一個人一旦可以睡得好一點,再加上適當的運動,對身體狀況的影響是很積極的。倪澈也漸漸步入睡眠踏實,白天有精神的良性循環中,短短一個多星期,人也比剛離開鯨市那會兒長了些肉,雖然還是偏瘦,但起碼擺脫了病弱的感覺。

他們每天驅車四五個小時,因為擔心倪澈睡在車上走高速會不安全,選擇的也盡量是省道、縣道之類的普通幹線路。雖然並未遠離大城市,但途徑的大多都是一些平時旅行中不在備選目的地之列的普通小城鎮。

這一天是農歷臘月二十三的小年,他們前一晚剛剛來到這個鯽市下轄名為“白首”的小鎮。小鎮人口稠密,生活水平卻不高,全鎮只有一家全國連鎖店的經濟型酒店。

景澄擔心倪澈住得委屈,將隨車帶著的被褥都搬出來鋪到酒店的床上。這種酒店不提供早餐,倆人睡到了自然醒,收拾妥當後便裹著厚厚的羽絨服出去外頭覓食。

街邊不乏各式各樣的小吃,雞蛋麻糍、五味粥、蟹黃湯包、小青團、梅幹菜燒餅、叫花雞……倪澈屬於眼睛餓肚子飽那種,看見新奇的就想買了嘗嘗,嘗又嘗不了一兩口,最終大半都進了景澄的肚子。

鎮上小年這天有舞獅表演,還有舞龍和雜耍,十分熱鬧,兩人一路邊吃邊看,湊著熱鬧居然一直逛了小半天。

傍晚時分,景澄問倪澈想吃什麽,他們吃過晚飯就又快到了繼續出發的時間了。倪澈趴在酒店房間的窗臺上,盯著外面看得出神。

景澄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只見炭火明滅中,赫然是一家經營燒烤的小食攤,夥計穿一件染得油光鋥亮的羽絨馬甲,頭上罩著一頂瓜皮狀毛線帽子,正在賣力翻烤爐架上的肉串。夜風不時卷起一陣夾雜著火星的白煙,又很快飄散在黑暗裏。

這場景在全國人民都流行啤酒擼串的今天並不難見,卻瞬間勾起了青蔥往昔的一段回憶。

那應該是在倪澈跟景澄認識沒多久,兩人相約著在鯨理工禮堂看的第二場電影,關系還生澀得很。如果忽略景澄通過龐大警力對倪澈調查了解掌握的若幹情況,彼此還僅僅是知道對方名字發音的熟識程度。

從禮堂出來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鯨理工校園裏不少學生都三五一群地走著,其中不乏一些牽手相擁的小情侶。倪澈彼時還穿著鯨理工附中的校服,跟在景澄這樣高大帥氣的男孩身邊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倪澈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像個被誘拐的未成年,走著走著漸漸便落後了半步。

她正揣著少女心中某種不可言描的奇特感受,突然聽見景澄轉頭問她,“你肚子餓嗎?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好啊。”倪澈的心砰砰亂跳,他要請自己吃飯嗎,談戀愛的男生和女生也是這樣吃飯、散步、看電影的吧,他是喜歡自己的吧,會追求她嗎?

鯨理工門口那條街有很多家經濟實惠的小吃,也有稍微高檔一些的飯店,但學生們大多喜歡路邊親民的那種小食鋪,上過晚自習後相約著出來吃個宵夜,海侃一番再回宿舍睡覺。

景澄的目光掃過一家家店鋪,有點兒猶豫應該帶她去什麽地方好。

普通的小店明顯跟這位動輒就背個幾萬塊書包的小姑娘十分不搭嘎,但如果選那種好一些的飯店,又和他自己灰馬王子的身份不太相符,他應該負擔不起那樣“高額”的消費才對。

倪澈大概看出了他的為難,善解人意地指著一處客人最多的大排檔說,“那裏怎麽樣?”

景澄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那是一家名叫“郭胖燒烤”的小店,店鋪面積有限,就在門口又多擺了幾張桌子,老板兼職夥計,光著臂膀輪著蒲扇站在燒烤架旁邊翻烤一把把的肉串。

“你喜歡吃嗎?”景澄還是有些猶豫。

倪澈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沒吃過,看起來好像很誘人。”至少這家人氣最旺,食客們揮著鐵簽子觥籌交錯看起來也很舒爽愜意。

“那,走吧。”景澄引著她走過去,店裏已經沒有了空位,老板娘熱情地招呼著,隨即用了兩分鐘便在門外支起了一張露天餐桌,餐桌上鋪了一層一次性塑料桌布,餐單就是一張覆了塑料膜的打印紙,正反兩面,捏在手裏有些油膩膩。

“你想吃什麽?”景澄上下打量餐單,一面看完又翻到另一面。

“我……我什麽都行,就是不太吃陸地上四條腿兒動物的肉。”

景澄的目光越過餐單投過來,憋了好一會兒才說,“那就是不吃豬牛羊?魚類可以吧,還有蝦、蔬菜?”不吃豬牛羊來烤什麽串呢,餐單上一頁半都是豬牛羊極其內臟好吧。

他絞盡腦汁地點了幾樣,秋刀魚、烤蝦、香菇、烤饃、魚豆腐、拌面,後來想想又要了一點羊肉串自己吃,萬一倪澈有興趣也可以給她嘗嘗。

“麻辣小龍蝦吃嗎?”

倪澈認真地想了一秒鐘,“龍蝦我是吃的。”

景澄:“……”

等著上菜的工夫,倪澈問,“景澄,你的姓氏,是景色的景嗎?”

景澄搖搖頭,掏出那個為執行任務特別準備的身份證舉到倪澈面前,“是水井的井。”他當初用這個假名也正是因為“井澄”和“景程”同音,這樣可以避免被人叫到假名字時那種無法第一時間作出反應的疏漏。

倪澈睜大眼睛盯著身份證上那個擺出一板一眼規矩表情還能拍得如此好看的人像,快速而仔細地欣賞了一下,隨即順帶就不小心地發現了那個讓她無比相信緣分的天大巧合,景澄的生日居然也是2月29日,正好比她大了四歲。

小姑娘當即便不淡定地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證,對暗號似的揚在他面前,“我們居然同一天生日!”

倪澈雖然穿著校服,但今晚刻意將馬尾辮放了下來,柔順的長發垂在肩頭,顯得無比嬌俏可愛。

她擡手輕輕將一側鬢發攏到耳後,露出圓潤白皙的耳垂和曲度優雅的下頜輪廓,雪白的脖頸掩在校服襯衫的衣領中,只輕輕一眼掃過去就讓景澄覺得喉頭發緊。

第一次見到她,就是自己親手解開了上面的兩顆紐扣……究竟在胡思亂想什麽啊,景澄暗暗提醒自己,人家還未成年,未成年呢!

“真的?好巧。”景澄接過她的身份證假裝仔細地看了看,其實他已經在資料裏看過很多次了,還是表現出了第一次見到的驚訝。畢竟剛剛那個給她看身份證的行為,也是他預先便設計好了的,這樣才能順理成章地讓她發現彼此之間密不可分的緣分。

“我可以留個電話給你嗎?”倪澈從包裏掏出簽字筆,還沒等景澄反應,便拉過他垂在桌邊的手,擡筆在他手心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寫了一串手機號碼。

倪澈是從小被倪希儀帶著練過字的,一手流暢大氣的行楷絕對是她的加分項,她輕按在他手腕的指尖明顯感覺到了血管中蓬勃躍動的生命力,此刻對面這個大男生於她來說既溫暖又真實,簡直完美契合她情竇初開之際對異性的全部幻想。

當然擁有傲人的財富這一點倪澈是不太介意的,畢竟她從來也沒缺過錢。

倪澈心想,如果景澄有那麽一些喜歡她,應該很快會再主動打電話聯絡她的吧。

熱騰騰的食物被一股腦端上桌,景澄盯著手心裏的號碼怔忡了幾秒鐘,而後小心翼翼地蜷著手指幫倪澈洗茶杯倒水,像是很小心不去弄花掌心裏的字跡。

他們周圍到處是食客們嬉鬧笑罵的說話聲,剛剛空出的桌子上推著橫七豎八的烤盤和鐵簽,沾著紅油的劣質餐巾紙丟得桌上地下到處都是,老板娘一路小跑著上了菜又去開啤酒,哎哎哎地應著客人加菜或買單的催促。

被一層薄薄塑料膜隔開的桌面上掛著陳年洗不幹凈的油垢,桌面輕輕一碰就會晃動,瓷白的茶杯因為反覆洗刷退了釉色,看起來不太幹凈,一次性筷子帶著粗糙的毛邊兒……

不遠處,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憋憋屈屈地趴在路邊汙漬橫流的臟水裏,面無表情的司機小哥用惆悵的目光註視著淪落大排檔的自家小姐。

“你可以嘗嘗,羊肉烤熟了挺好吃的。”景澄遞了一串羊肉給倪澈,小心地挑掉了上面的肥膘,暗暗祈禱這不是用什麽亂七八糟別的肉類刷上羊油冒充的。

倪澈接過肉串剛放到嘴邊,一口還沒咬下去,突然刮了一陣風。大風裹著燒烤架上的濃煙一股腦朝他們這邊撲灑過來,倪澈被煙嗆到,掩唇咳嗽起來。

沒咳幾下,她手一松,肉串掉到桌上,探手按住了桌子邊沿,急促地喘息起來。

景澄嚇了一跳,急忙繞過桌子蹲到她身邊查看,慌亂中帶翻了桌角的筷子籠,一次性筷子撒了一地。“你的藥呢?帶在身上了嗎?”

倪澈當時感覺自己十分狼狽,才剛跟他見了幾次面便兩次都在他面前發病,誰會喜歡這樣不健康的女孩。她強撐著朝他擺擺手,示意自己沒關系。

身手矯健的保鏢兼司機小哥可算找到了機會,呼地掠出車子,將隨車攜帶的噴劑給自家小姐噴上,然後俯身直接將倪澈給抱了起來放進車裏,“小姐,您不舒服,我送您回家。”

景澄站在原地楞了好一會兒,心裏很有些不是滋味,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你窮就窮自己的好了,幹嘛帶她來這種地方連累人家犯病呢!他突然理解了貧寒之人在面對權富階層時,那種脆弱又清高的自尊心。

景澄低頭看向攤開的掌心,雋秀的字跡早已被汗水模糊成了一團,好在問題不大,倪澈的號碼他早就在看資料的時候熟記於心了。

***

第二天下午上完課,同學約景澄去籃球場打球。他早在前一晚便接到警方第一手消息,倪澈的哮喘只是普通發作,雖然中途去了趟醫院,但並無大礙,今天請了假在家休養。

雖然一再地心理建設,景澄還是覺得自己代入劇情有些深,甚至為了糾結要不要打個電話給她問候一下輾轉一晚上沒太睡好。他將這歸結為自己第一次執行任務的工作投入和審慎,應該不是什麽壞事。

心情憋悶,恰好跟同學一道運動發散一下。

一群年輕人在球場揮汗如雨地打了兩場一刻鐘,籃球場外已經圍了不少來看帥哥的顏粉,其中不乏計算機系認識景澄的女生,爭相被人打聽景澄的底細。

稍事休息,第三場走起。球場上正一個普通的傳接,突然聽見場邊傳來一聲刺耳的裁判哨。他們本來就是閑玩,根本沒有裁判,這哨音又帶著明顯不友善的挑釁,場上幾個人的動作紛紛停了下來。

球場入口,幾個服飾各異,明顯不像來打球的青年魚貫而入,其中一名頭戴棒球帽,帽檐下露出一圈金黃卷發的嘻哈打扮男生,嘴裏正叼著一只裁判哨,兀自嘟嘟嘟地吹出一串短爆音。

他身後的四五個人相繼進入球場,並著小金毛站成一個扇形,在他們身後,走出一個身穿白襯衫,領帶斜斜扯松掛在頸間的英俊男生。

這男生看上去跟他們差不多大年紀,眉眼深邃,皮膚白皙,嘴角卻掛了個痞氣邪魅的笑容,他左手插在褲袋裏,右手緩緩地拍著一只籃球,一上一下,重重砸在地面上,仿佛要將地板鑿穿。

雖然普通人中沒幾個能認出倪澈就是崇家的大小姐,但眼前這位小少爺實在很不低調,關於他的花邊新聞數不勝數,從未滿十八歲便撞毀百萬法拉利跑車,到夜店擁吻大自己八歲的當紅女星,從紐約時裝周客串走秀當臺踢掉磨腳的皮鞋,到親臨WCG電競聯賽為支持的戰隊暖場助威,曝光率真是不要太高。

熟讀崇家資料的景澄一眼便認出了這位把高定襯衫當休閑T恤穿的正是崇家三少,倪浚。

不只是他,周圍好些人也都認出了鯨市這位把“有錢就是任性”演繹到極致的標桿富二代,對他的出現既震驚又期待,畢竟圍觀稀有物種是普通人正常的獵奇心態,大家還是第一次見到活的,那種金光閃閃的土豪氣息幾乎是劈頭蓋臉撲面而來。

球場上有些心理上不那麽強大的已然不知不覺向後退了幾步,景澄站在場地中間,迎著倪浚的目光看過去,心想他必然是為了倪澈的事情而來,今天這一遭大概是躲不過去了。

倪浚甩手將籃球朝旁邊隨意一丟,幾步走到景澄面前,他倆幾乎差不多的身高,氣勢上很難分出勝負。

倪浚揚起下頜,幾乎是用鼻孔看著景澄,低聲道,“就是你把我妹妹弄進醫院的?拿臭豆腐餵白天鵝,你他媽是不是活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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