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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篇(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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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小時加班的疲累和著悵然的失落感陡然襲來,在內心深處聚成了一坑不見底的漩渦,瞬間就將倪澈全身的力氣都抽走了。這種團圓的日子,她果然是過不來的。

她將身體裏的空虛感具象成饑餓,努力地挺了挺有些頹喪的脊背,同時做了個大大的深呼吸,返身回到廚房給自己煮面。

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食譜,手上的動作卻總是不夠協調,倪澈盯著自己忙活了半天從鍋裏撈出來的一大海碗渾濁粘膩根本談不上色香味的東西怔了一會兒,還是小心地端了出去坐到桌邊投餵自己。

從這個角度,她剛好可以看到景澄放在矮櫃上的電腦包,攪起一筷子面條對空展示了一下,喃喃自語道,“你來煮的話應該更好吃一點吧……只是,一定要放這麽多青菜嗎?”

她鼓著腮幫子用力嚼面條,想起瞿寶芝口中能獨立張羅出一桌待客宴席的滕青,忽然覺得這面裏的醋似乎放得也有些多了。

勉強吃下十分之一碗面,倪澈被自己的手藝給堵飽了,痛心疾首地一邊默誦“憫農”,一邊將面條倒進馬桶。

團圓日已過,時鐘指針圈圈繞繞地指向了淩晨三點,倪澈也翻了自己今晚的第一千零八十次身,摸過手機往景澄的手機上又撥出一通電話。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機械女音仿佛一柄大錘再次將她探出頭的一縷希望無情砸回地底,倪澈重新往被子裏縮了縮,雪白被角外只露出一撮柔軟的頭發。

四個多小時了,這麽長時間都夠飛出國界了吧。

女人莫名其妙的第六感無形中密密匝匝地爬滿心頭,並無根據的惶惶不安讓她一顆沈如灌鉛的腦袋怎樣都無法入眠。有這麽想他嗎?之前兩千多個日子都過來了,沒道理如今半天沒見便患得患失。

倪澈起身喝了杯水,叉著腰跟矮櫃上的電腦包無聲對峙了一兩分鐘,好奇心借著夜色掩蓋陰險勝出,她一把拎過毫無反抗的智能設備,粗暴地拉開背包拉鎖,直接將電腦揪了出來按在膝蓋上掀開。

下一秒鐘,開機鍵在她溫柔的觸碰下泛出瑩瑩白光,映亮黑暗中的一雙善睞明眸。

幾秒種後,手無寸鐵的智能設備向愚蠢的人類和平展示了它的溫柔一刀,密碼鍵入界面堅定而自信地展示在眼前。

倪澈盤腿坐在床上,十指插入秀發用力揉了揉,再次深呼吸,頑強地開始整理思路。

景澄設密碼肯定不會是0000或者生日之類直白簡陋那一型,最有可能的便是對他意義重大的符號,比如……

她小心地用兩根食指鍵入了自己名字的全拼,Enter!

屏幕輕輕一顫,毫不留情地朝她展示了一個紅叉叉,脆弱心靈瞬間蒙受一萬點暴擊,血槽半空。

倪澈眉毛一挑,十指翻飛地將自己名字的各種拼寫方式以及兩人相關的紀念日排列組合逐一嘗試,甚至連“我愛倪澈”這種直白的和“倪澈0229”這種簡陋的都沒有放過,持續收獲紅叉叉無數。

方向性錯誤?嗯哼~

倪澈抱著胳膊狠狠地想了一圈,擡手再一次輸入“scarboroughfair”,輕輕敲下回車鍵,伴著一聲悅耳的提示音和她翹起的唇角,電腦桌面千呼萬喚地在她面前鋪展開來。

景澄的電腦裏儲存了大量的文件,空間最大的一個分區存的都是工作相關的資料,倪澈並沒有窺探的意圖,只是草草一眼掃過去,看到好幾個文件夾的名稱都是NY開頭,後面跟著不同的日期以示區分。

倪焰?她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了這個名字,再仔細看那些日期便更加疑竇叢生,從倪焰出獄的那一天開始,之後包括景澄被狙擊手襲擊,市局的囚車被劫持這些大案案發時間都包含在這些文件夾後綴的日期裏,還有更多個日期發生了什麽是她根本不知道的。

顯示屏的光映出倪澈面頰上的冷白,她的眉心緊蹙,唇線幾乎抿成平直。

像是打算最終求證一個板上釘釘的猜測一般,倪澈移動光標雙擊了其中的一個文件夾,屏幕上彈出了一個密碼輸入的對話框。

她將提在胸口的氣息緩緩呼出,並沒有再次嘗試去解密文件夾。

對她來說,裏面的內容看與不看並沒有很大的區別,之前她幾次試探地問過景澄也求證於Leon,得到的答案無一是否定的,除了倪焰,還有誰會那麽殷切地盼著景澄去死,除了他,還有誰會跟這些案件統統都有牽連!

一幀幀雜亂無章的畫面在她的腦海中盤桓播放,有真實的、有臆想的……

倪澈仿佛游走在危險的現實與夢境邊緣,無盡的黑暗之中,忽然看見景澄帶著微笑從遠處緩步走來,在他背後,倪焰舉起槍扣下扳機,一枚子彈從膛中無聲滑出,慢動作一般朝景澄追射過來。

周遭的空氣似乎都變成了透明粘膩的膠凍,不僅拖慢了子彈前進的速度,也湮沒了她的呼喊。景澄依然對迫近的危險毫無察覺,越走越近。

忽然,他背後的子彈一分為二,另一顆飛向了半隱於黑暗中的另一個身影,Leon!阿浚!哥哥!

倪澈像是一只被鑲嵌在琥珀中的蝴蝶,就連稍微扇動一下翅膀的力氣都沒有,被周圍令人窒息的粘稠死死禁錮著。她拼盡全力痛聲吶喊,無法脫口而出的聲波被悉數蕩回了胸腔裏,炸得肺部劇痛。

咳咳,咳咳咳——

一連串的嗆咳將她從夢魘中解救出來,隨之而來的是致命急促的喘息。倪澈從床邊摸過藥盒,顫抖地兩手捧著送到嘴邊。

好一會兒,呼吸終於平覆過來,她發現原來是自己抱著景澄的電腦睡著了,原本壓在胸口上的筆記本在她剛剛的掙紮中滑到一邊。

窗簾上已經映出了淺淡天光,淩晨五點半,她感覺自己似乎只睡了一個噩夢的瞬間。

***

與此同時,嘚嘚的輕響敲擊在武總手術區空曠的走廊裏,滕青面色惶急,沒有化妝,波浪長發略顯淩亂。她的視線掃到倚墻而立的景良辰,瞬間鎖定方向,直接跑了過來。

站定的瞬間,滕青只是睜大了眼睛看向景良辰,他衣襟上濃墨重彩的暗色血跡太過觸目驚心,“你也……你……”

景良辰調整了下松懈的站姿,“我沒事,景澄還在裏面,手術還沒完。”他的視線第N次掃過手術中的紅燈,“我姑姑也在裏面,他不會有事的。”

滕青探手過去輕輕捏住了搭在景良辰臂彎上的那件黑色西裝上衣,雖然色差不明顯,但染血的那一側衣襟已經僵挺板結,那上面都是景澄的血,卻早已失卻了他的溫度。

她抱著衣服在長椅上坐下來,躬起的脊背有些微微顫抖,看起來十分難過。

少頃,手術室上方的紅燈熄滅,緊閉的自動拉門緩緩滑開。景孝珍並著一位男醫生走了出來,隨即被迎上前的幾個人待哺雛鳥一般圍住。

“別擔心,手術很成功,保險起見,先送去ICU觀察二十四小時。”男醫生扯了個安慰的笑容轉向景孝珍,“老師,您註意身體。”

景良辰覷著他姑疲憊但平靜的臉色,一顆忐忑的心算是安穩下來,朝周凱招了下手,“姑姑,我讓人送您回去,這裏有我看著。”

景孝珍看到守在門口的是滕青而不是倪澈,略一轉念大概也猜到了緣由,“他六個小時之內不會醒,你們也趁機休息下。”

常泰出去買早餐,滕青和景良辰並排坐在重癥監護區外面的長椅上。

“倪澈……是還不知道嗎?”滕青輕聲問。

渾身放松仰在椅背上的景良辰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彈坐起來,擡手摸向屁股後頭的口袋,掏出景澄的手機,“她不知道,景澄不讓說,你不提我差點兒忘了。”

他打開微信點開對話框,披著景澄的馬甲給倪澈發消息:剛忙完一段落,親愛的,早安!24小時之後再跟你聯絡。

點了發送,又覺得自己這個謊說得不太圓,趕忙補充了一條:任務要求,暫時不方便通電話,你的消息可能也沒法及時回覆。

再點發送,又覺得剛剛這句似乎太過生硬,繼續補充道:別生我氣啊,寶貝兒!

輸入最後三個字兒的時候,景良辰把自己肉麻得一激靈,手指一抖,消息旋即發送成功。景澄,我已經盡力了,OOC的話請不要怪我。

滕青轉頭盯著他,“你有沒有聽說過,謊言越多,漏洞越大?”

三公裏外,倪澈抱著手機縮在被子裏,有點兒搞不懂自己是不是應該回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敲出了四個字:註意安全。

當日中午,景澄在ICU中蘇醒過來,渾身上下連著管線,好像陷入了盤絲洞的唐長老,稍微掙紮一下的力氣也沒有。美麗的蜘蛛小姐化身白衣天使就坐在病床腳下,看見他微微動了動立即飛撲過來。

半小時後,這位小白蜘蛛跑出重癥監護區,蹙著眉對守在門口的景良辰抱怨,“病人非要從ICU轉出來,你們家屬考慮一下,他的情況倒是沒有什麽危險,在裏面畢竟監護完善些,如果非要出來我去跟主治醫生申請下。”

一小時後,景澄被轉入了單間特護病房,身上的管線一根沒少,只是旁邊多了兩個大活人。

他擡手去拉自己的氧氣面罩,胳膊剛擡到一半便被景良辰當空攔截,“一活過來就得瑟!知道你在裏面關著太寂寞這不是給你整出來了麽,是不是想跟我聊聊天?”

景良辰推了推旁邊的椅子示意滕青坐,回手將景澄的胳膊塞回被子裏,“不過我現在的首要任務是陪美女姐姐聊天,你就一邊兒聽著吧啊。”

他當然知道景澄在關心什麽,掏出手機給他看了看聊天記錄,不看還好,這一看,監護儀上的心動曲線瞬間彎出了一串不正常的波形。

作者有話要說: 鞠躬,我終於回來了!

花了兩天時間找感覺,看來真是不能斷更,撿得好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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