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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多少我有多少(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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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3特大劫持越獄案正如事發當晚機場高速上紛飛的戰火般迅速點燃了全國人民的關註,鯨市公安局徹夜燈火通明,集中突審相關嫌疑人。就連打掃衛生的外聘人員都加班加點,不斷從各個房間清理出一堆堆的加班衍生物,泡面盒、空煙皮、一次性餐具填滿了黑膠垃圾桶。

這一戰從發現押送車出狀況到最終平安解救全部人質耗時僅兩小時,不可謂打得不漂亮,公安部領導對市局的表現非常滿意,相關發言人在新聞采訪中慷慨陳詞,痛斥破壞社會安定團結的犯罪分子,再塑中國公安鐵血為民的光輝形象。

市民對警察這一職業的敬仰和信任空前高漲,朋友圈裏轉發和點讚相關報道的帖子幾乎霸占了微信三分之一的流量。

但市局刑警們此時真實的形象卻極其灰頭土臉,不分晝夜的突審、搜證、寫報告導致全員荷爾蒙失調,一張張冒著胡茬的臉上泛著疲憊的灰青,角落裏的小會議室時常發現不同姿勢的挺屍,不管熟不熟的兩個或幾個人都有可能自由組合睡到一塊兒。

景澄剛轉進技偵科走廊,便看到景良辰帶著一身山茶花味沐浴露的馨香撲面而來。他幾步開外便興奮過度地朝景澄比了個屈膝射擊的動作,起身後還帥氣地沖著比作槍口的指尖噗嗤一吹,撲過來摟住他哥的脖子。

“哥,太牛了,法醫科的屍檢彈痕分析有結果了,你的那一槍從對方右眼射入,橫貫顱腦,瞬間斃命,後頭狙擊手那兩刀補得太狠了,幸虧我早飯沒吃流食。誒你教教我,手/槍怎麽能在十五米之外射那麽準的,那個距離換了我基本靠蒙。”

“手熟,可以參考下我練琴那幾年。”

景良辰絕望地翻了個白眼,“那我還是接著蒙算了。”

景澄拍了拍他筆挺的制服,“五點回的家還能來這麽早,光顧著開屏了?”

“今天局裏記者多,你看他們那些橫七豎八躺屍的哪個能代表市局形象,就得靠咱們姐妹花了!還真別說,人氣是王道啊,以前樓下煎餅攤兒加個雞蛋還得多收一塊二,今早上加倆蛋,免費!你說那個煎餅西施是不是暗戀我了?”

“暗戀你?喜歡你膽固醇高嗎?”景澄將剛剛的白眼原路奉還。

“對了,後勤保健科的讓你抽空去做心理疏導,特警的狙擊手也去了,畢竟是第一次開槍那什麽……”劫匪也是人,人殺人到底跟踩死一只螞蟻的感受相差甚遠,而且景澄的PTSD好沒好的尚沒有定論,擔心他狀況的可不止景良辰一個,連程局都有意無意打聽了好幾回了。

景澄一臉莫名和無辜,“我又沒失手疏導什麽?”

瞿美景線報,倪澈有些不舒服,從醫院出來就回了自己家裏補覺,景澄這一整天心裏都不太踏實,臨近午夜安排好手頭的工作就開車去了北陸營倪澈租住的那處房子。

他自己拿鑰匙開了門,輕手輕腳地進屋,房間裏唯一的光源就是床邊矮桌上開著的電腦顯示屏,頁面還停留在923實時滾動報道上。

倪澈裹著薄毯蜷縮在單人床上,睡夢裏還微微蹙著眉,雙手緊緊揪著毯子角拉在胸前。

景澄搬了把椅子坐在床邊,俯身就著床沿枕在自己手臂上,剛一合眼就睡過去了。像是做了個什麽亂夢,分不清是夢裏夢外的一聲驚呼,把他驚醒過來,一擡頭,看見倪澈裹著毯子縮在墻角驚喘未定。

他趕忙伸手過去拉她,“是我,嚇到你了?過來——”

倪澈看清來人,“你怎麽坐著就睡了。”說完才意識到她自己占了大半張單人床,剩下個小邊兒就算景澄側身也未必躺得開。“看來我要換個大一點的床了。”

兩人面對面擠在一米二寬的床上,景澄溫熱的掌心貼上她微涼的小腹,“睡吧,肚子還疼嗎?”

倪澈躬身朝後縮了縮,沒頭沒尾地問了句,“昨晚的事情,和倪焰有關嗎?”

景澄原本已經粘在一起的眼皮倏地睜開,“別亂想,還在調查,未必關他什麽事。”

“那除了他之外,還有誰會知道劫持我就有可能逼著警方放人?”而且,警察曾經到醫院調查過倪焰送去就診的那個女孩,倪澈堅信自己半點兒都沒冤枉他。

景澄被她這句問弄得卡了殼,這一點也是刑偵懷疑過的,雖然想法有些天真,但隨便一個路人甲是不會認為自己劫持了個女市民就能跟警察交換黑蛇的,幕後之人必然對兩人的關系相當了解。

“抓人是要講證據的,這些是警察的工作,別再亂想了,我好累,堅持不住了——”他說著聲音就小了下去,夢囈似的,連續四十多個小時的高強度工作和驚心動魄耗盡他最後一點剩餘電量,景澄沈勻的呼吸很快響起。

倪澈朝她懷裏拱了拱,也跟著閉上了眼睛。

***

距離中秋小長假只剩下兩個工作日,景澄買早飯的路上就一直在盤算如何說服倪澈請兩天假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再去上班,兩人那種對工作絲毫放不下的勁頭還是很像的,這種勸諫實在有些‘已所不欲施於人’。

“不然再休息兩天吧,我從局裏給你開個協助辦案的證明,醫院必須給你假期還不能扣你薪資。”

景澄半開玩笑地將早點擺好,看著安靜坐在床邊發呆的倪澈。她視線落在蛋餃、糖酥餅和豆腐腦上,腦子裏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那麽出神。

“好。”

“???”答應得這麽痛快,有點出乎意料,反而令景澄生出一絲不安。

他走過去用手背試了試她的額頭,掂著腳在她面前蹲下來,“你要是哪裏不舒服就跟我說,身體的或者心裏的都要說……這兩天局裏太忙了,我應該好好陪陪你,我是不是太差勁了?”

他想起景良辰跟他說過開槍後的心理疏導,琢磨著倪澈是不是也需要疏導一下,或許可以讓滕青幫忙介紹一位心理師。

倪澈胳膊撐在床沿上,晃了晃腿,換上一副輕松的表情,“你還差勁嗎?要是我換個男朋友,說不定現在已經是鬼了。”她說著還做了個恐怖的鬼臉,景澄瞬間放松了不少。

上午快十點,倪澈把房間打掃了一遍,打算換衣服下樓去書店看看。

手機接進陌生電話,還是個本市座機號碼,“餵?”

“您好,倪小姐,我是景澄先生的朋友,”是一道好聽且讓人放松的男聲,“也是一位心理咨詢師,您不介意吧?景先生說您遇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一起吃個午飯聊聊天怎麽樣?”

倪澈擰身坐到床邊,舉著電話無奈一嗤,“景澄的朋友?景澄的朋友稱呼他為‘景澄先生’?你們心理咨詢師平時說話都跟譯制片似的嗎?”這一反問顯然令對方噎了一下,倪澈繼續道,“心理咨詢師,是傾心齋嗎?”

被拆穿的一方也籲了口氣,“是的,倪小姐真聰明。敝姓高,高達。”

“如果滕青在你身邊的話,麻煩讓她聽電話。”

聽筒裏模糊傳來一道竊竊私語,“連你都暴露了,真可怕,她這種咨詢對象一定是最難搞的那一種,祝你好運!”

對面清了清嗓子,“我是滕青。”

“你們傾心齋怎麽走?”

“嗯?”滕青一時沒反應過來,頓了下才說,“加我微信,我發定位給你。你的意思是會過來接受咨詢?”

“對啊,既然景澄覺得我需要心理幹預,那就配合他一下好了。”倪澈答應得滿不在乎,其實她是有些好奇景澄曾經去過傾心齋的事情。那天滕青的話說了一半,之後倪澈也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探問,或許不經意間可以找到想要的答案也說不定,反正這兩天她閑。

“他沒有告訴我是你需要咨詢,說是熟人,只讓我幫忙推薦一位咨詢師。”滕青顯得有些尷尬,畢竟這些關系到個人隱私,他們這行對隱私比較敏感。

滕青了解景澄這個人十分不愛管閑事,一般的熟人有事也不會想著去找他,所以她就猜大概和倪澈有關系。

碰巧前一天她去看望外婆,遇到了住在同一個部隊大院裏的瞿寶芝,跟她聊起了23日晚上轟動鯨市的那場綁架案,瞿寶芝一激動說走了嘴,把倪澈遇險這事兒也給透了出去。

“沒關系,如果你時間方便的話由你來幫我做咨詢更好。”倪澈本身是醫生,對心理咨詢不像普通人那麽抵觸,況且景澄的事情滕青應該比別人更了解。

滕青原本在十一點鐘是有一個預約的,想了想還是說,“我有時間,我在傾心齋等你。”

倪澈擡手在衣櫃裏有限的選擇上掃了兩個來回,停在一處覺得不妥,搖搖頭又停在另一處,也不甚滿意,心裏悻悻地想,“我這是在幹嘛?又不是去搶男人……”

最終她選了件米杏色的薄款針織衫,搭配黑色打底褲,看上去整個人很休閑放松,相當符合接受心理幹預時要求的舒適程度。

同一時間,傾心齋的盥洗室裏,滕青用紙巾抹掉了天使粉,仔細地擦上了珍藏版閃金西柚橘,對著鏡子左右看了看,覺得高冷到有些zhuangbility,於是再次擦掉,換回天使粉。她又仔細地從衣領理到裙角,才放心地走回屬於自己的咨詢室開始燒水沏茶。

***

倪澈站在進門處環視了一圈,這是她第一次來到心理咨詢師的地盤,多少有些好奇。

滕青沒急著開始工作,先將她讓到靠墻的一排沙發上,倒了杯淡棕色不知名的茶水給她,“我自己泡的,味道可能有點怪,反正景澄不喜歡喝。”

倪澈沒想到話題這麽快就拐到景澄身上,啜了口茶皺了皺眉,順桿兒爬地問,“他以前經常來這裏喝茶嗎?”

“不算經常。”滕青的笑容裏多少有些不自在,他經常來這裏睡覺倒是真的,不過這句話說出來恐怕會引起誤會。

“警察總是跟社會黑暗面打交道,他們是不是比平常人更容易有心理問題?”倪澈不打算再碰那杯茶,悄悄放在小幾的盆景旁邊。

“和職業倒是沒什麽明顯的關系,應該跟人關系更大些。”

滕青先讓倪澈填了一份問卷,而後按了房間正中那張咨詢椅上面的按鈕,“這裏更舒適一些,你可以躺上來試試。”

倪澈知道應該是要開始給她做咨詢了,十分配合地走過去躺在上面,“的確很舒服,還是暖的,我都怕自己等下會睡著。”

滕青笑了下,在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來,“我們隨便聊聊,如果你真覺得累了,睡一會兒也沒關系。”

她的聲音柔和中透著主見,很容易讓人產生信任和依賴的感覺,“我聽說前天晚上你被人劫持了,願意跟我具體說說嗎?當時一定很害怕吧?”

倪澈仰頭望著天花板,“其實你也被我劫持過,我想感覺應該差不多,是挺害怕的。”

想起兩個人的第一次見面,滕青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我看了你的問卷,其實你不必太擔心,你的應激心理狀態其實挺好的,不構成PTSD癥狀。這兩天你在生活中有什麽覺得不適應或者不尋常的狀況嗎,比如失眠多夢或者煩躁焦慮?”

“沒有。”倪澈如實作答,“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景澄覺得我需要心理幹預,其實那件事對我來說不算什麽,跟我經歷過的一些事情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她微微轉過頭,對上滕青的視線,這並不是一個配合的狀態,“你可以告訴我,景澄是不是接受過心理幹預?他有PTSD嗎?”

滕青篤地提起一口氣,好一會兒才緩緩吐出去,“我沒辦法向你透露他的個人隱私,不過,”她想了想繼續道,“你現在躺的這張椅子,景澄也躺過,每周兩個小時,一直持續了兩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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