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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多少我有多少(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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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猩紅的瑪莎拉蒂絕塵而去,湮沒在茫茫車河之中,瞿美景連眼睫都沒動一下,靜如雕塑。童潛十分不適應她這種突然斷電的狀態,擡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還好吧?”

兩泓清泉迅速在她眼中漲潮,緊接著便決堤於不堪重負的下眼瞼,啪嗒、啪嗒,一串串滾落下來。不明就裏的還真以為這姑娘的小竹馬給人拐跑了呢。

童潛一雙幼圓的眼眸駭然睜大,“……不是,你哥都沒哭呢,你哭什麽?”

“她就這麽跟那個男的走了?”瞿美景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轉頭望著童潛求證一般,顯出幾分之前未有過的楚楚可憐來,“這還讓不讓人相信愛情了呀?”

聽她委委屈屈地這麽說,懷揣閃閃發光金子心的童潛同學下意識就覺得應該寬慰一下,“沒那麽嚴重吧,倪澈不是那種一腳踏兩船的人。”

“對你當然不是啊,可是剛剛那個男的,帥得跟年齡打對折的基努裏維斯似的,還開那麽豪的一輛車……”瞿美景慌忙低下頭從小挎包裏翻找手機,“不行,我得問問她那人到底是誰!”

童潛擡手抽走了瞿美景剛剛掏出來的手機,“你這人打擊別人沒下限的是吧?當初是誰說的,倪澈喜歡你哥十年不變,他倆之間是過命的愛情,這會兒一張帥臉一輛豪車就沒信心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下頜微揚,目光卻是因著占據海拔優勢居高落下,語氣透著風涼,很是淩傲。

“手機還我!”瞿美景劈手過去搶,還不忘哭啼啼地砸了童潛兩三記繡花小粉拳,“誰要你多管閑事,要你管!”

“餵!你夠了啊——”童潛覷著周圍不時飄來熱心群眾的審視目光有些心虛,“上次給你莫名其妙鬧了一次我就已經很解釋不清楚了,你這樣別人還以為我真的跟你有什麽呢!”“……餵,你再這樣明天的草原露營我可不去了啊……”

半個小時後,瞿美景站在景澄面前十分含蓄地告了倪澈一狀,覷著他一臉不知是裝出來的還是裝出來的雲淡風輕憋出了一身的太監急。

“這可是我撞見的第二個送她大捧玫瑰的男人了,你好像連一根草都沒送過吧,就知道動手銬銬人,對女生不能那麽粗魯的懂不懂……要是你不好意思問的話,我打給她!”

“該幹什麽幹什麽去!”景澄毫不領情地揮手趕人,轉身上了自己的車,嘭地一聲關上門。

緊接著關門聲又是一聲以卵擊石的輕響,瞿美景跺了跺被車門撞麻的腳趾,心疼地蹲下來查看自己磕破了皮兒的小羊皮包頭涼鞋。

路虎車的前窗緩緩落下,景澄伸出一只手在瞿美景的頭上敲了敲,“她上那輛車沒有被脅迫吧?”

原本以為等到一個遲來安慰的瞿美景感到一潑熱油澆上了心頭火,“自作多情吧你!我看她很開心呢!”

景澄的手懸在半空頓了下,“快回家吧,我賠你一雙新鞋。”

“這還差不多!我和倪澈穿同一碼,讓她幫我試穿就行。”

落日西沈,周圍的一切都被朦朧成昏黃一團,仿佛一段撕扯不清的舊思緒將人緊緊縛住。路虎車極佳的封閉隔音性能將城市喧囂阻在方寸之外,讓人有如置身於蠻荒孤島。

景澄手裏握著那只七年來被他捂在掌心中無數次的藥盒,深黑的眸光中映著手機屏上那簇如燭火般閃動的紅點,仿若他生命裏最微弱的一點亮色和搏動。

嗑啦一聲脆響,少量的藥液滲入他微涼的指縫,景澄驀然垂下頭看向那只已然開裂的藥盒,他並沒有多用力地去抓住它,它卻仍舊猝不及防地碎裂了,塑料的材質有它天然固有的壽命,無論多小心去守護,它也就只能陪他這麽久了。

此時,幽暗車內一波波漾開的淡紅光暈驟熄,被卡在機座上的手機掙紮著發出嗡鳴,柔黑屏幕上等待接通的來電提示赫然亮起,顯示著來電人姓名:CC。

***

“餵?”對方接聽得太快,卻沒說話,聽筒裏只餘細不可聞的電波音,寂聊地沙沙碎響。倪澈將手機撤下耳邊看向屏幕確認下,才再次放回耳邊,“景澄?”

“嗯?”雖然只有一個音節,微揚的尾音卻透出明顯的期冀,幾乎讓人聽出了漫長等待終得慰藉的滿足。

“你說有事情要跟我商量,是什麽事?”倪澈的目光掃過餐臺對面的空位,延展向遠處洗手間的方向,“我在外面處理一些事情,可能會晚點兒回去。”

Leon的身影轉出銀色門廊,從侍者手中接過雪白毛巾擦了手,徑直朝這邊走過來。

“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等見了面再跟你說……”

想把她帶回景家見家人這種事,景澄覺得一定要面對面地跟她商量才行,他需要看清她的每一個表情和反應才能確認她是不是真心願意跟她回去,是否還有什麽委屈和為難。

總之一定不是這種時候,一定不是她仍舊對那個Leon心懷某種牽絆,無論是舍不得還是不得已。

他頓了下,“……倪澈,晚一點,你會回來我這裏嗎?”

倪澈沒有馬上回答他,就在他卑微的下一句“如果你想直接回家的話,我可以去你家等你。”顫抖出口的前一秒,突然聽見倪澈肯定地答道,“好。”

就這一個字,好像一只溫存柔和的手,將他那顆吊了半天的心輕輕托住直接按回了胸腔裏。

“讓我猜猜這個時間還有誰會惦記著你。”Leon的聲音在對面涼涼響起,帶著譏諷,將一個問句念得平鋪直敘,“追這麽緊,是故技重施呢?他沒問過你私底下我有沒有偷偷跟你聯絡過?”

倪澈在他開口的一瞬按斷了電話,“沒有!所以你一定要撞到他的視線裏來絕不是什麽好主意。”

“你好像已經長在他的眼睛裏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離你遠點兒,徹底把你讓給他?我沒那麽容易認輸,倪澈,我們之間的感情不是愛恨隨便就割得斷的。”

Leon擡手指引侍者將剛剛端上來的一盅海鮮味增湯放到倪澈面前,“如果你舍得我,當初就不會冒死輸那麽多血給我,咱們兩個的命早就拴在一起了,我存在一天,你們兩個就永遠都不可能走到一起。”

他的聲音輕成了一道風聲,“別自欺欺人了小澈,你在包庇一個逃犯,你也一樣在犯法,你心裏的好警察,他是會站在正義的一邊將我們兩個就地正法,還是會為了你網開一面跟信仰為敵,你想過嗎?”

倪澈推開湯盅,擡手給自己面前的空杯子裏倒了半杯紅酒,“我跟你過過太久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了,這樣不好嗎,你何必非要逼著我擡頭看路?”

“因為你還有未來。你可以看著崇新長大成人,娶妻生子,有人喊你姑奶奶;你可以一臺臺手術一直上到回家每天曬太陽領退休金;你可以接自己的孩子放學等自己的丈夫下班,可以帶著他們每年清明去給我們祭酒獻花……”

Leon粗糲的指尖擦過倪澈冰涼的臉頰,也掃過她低垂如鴉羽般的濃黑睫毛,“只要不是那個人,那個人,你讓他在你和法律之間選一百次,他也不會選你的。”

倪澈醉得很快,朦朧之中她聽見Leon對她說了許多話,每一句都像小刀子一樣割開皮肉,再將她丟進油鍋裏翻來覆去地炸到外焦裏嫩,就像桌上那只誰都沒動一筷子的松鼠鱖魚。

餐廳裏的歡顏笑語化作如潮的伴奏,清脆的杯盞碰撞之後是入喉的甘澀。頭頂枝蔓交錯的燈光熾白一片,倪浚那張陌生的面孔浮現在眼前。

這不是我……不是……小澈,小澈你認識我嗎?爸媽和大哥還會認得我嗎……

炸裂的鏡片映出無數張痛苦錯愕的面孔,她強迫自己認真地看著那張臉,記住他,記住他。

碎片割裂的手腕血肉模糊,四處都噴濺著狼藉的血,那張陌生的面孔在無助哭泣。她踩過滿地的碎玻璃咯吱作響,緊緊將他摟在懷裏,狠狠忍住哭泣的顫音,哥,不要離開我啊……

抽我的血吧,我和他一樣,RH陰性AB型,只要能救活他,抽多少都行……

今天晚上的月亮真是又大又圓,像不像芝士披薩,看得我都餓了。

她從高高的臺階上蹦下來,被倪浚穩穩接在懷裏,今天是國內的中秋節,你不是最討厭吃月餅的嗎?走吧,我帶你去唐人街吃海鮮火鍋。

她摟著他的脖子不松手,將臉埋在他頸窩裏,蹭在他懷裏不肯下來。

倪浚單手摟著她,搔她側頸怕癢的地方,粘人精,在你嫁人之前我陪你團圓。

倪浚緊緊抱著她,恨不得將一管哮喘噴劑都擠到她嘴裏去。可以了,你想嗆死我嗎?咳咳咳……

誰讓你又偷偷去跟人家賽黑車的?!想死是嗎?!崇伯年給你的錢不夠花還有我養你!當我是死的嗎?!

不是啊……是我想養你,你可不可以不要用倪家的錢?

那個書呆子就那麽好,你現在好像都不粘我了,周末真不跟我們去滑雪?窩在家裏看書有什麽意思,你想去的話我有辦法不讓爸媽和大哥知道,去不去?

不去,快考試了,再說你不是一直煩我跟著你嗎?

我更煩你一直跟著他!又窮又酸的小白臉,再讓我看見他帶你擠公交我就開車撞斷他的腿……哎你打我幹什麽?!哈哈哈哈……吃裏扒外的小白眼兒狼!

五六歲的漂亮小男孩憋著壞笑,推著一個更小一點兒瓷娃娃般梳童花頭的小女孩捂著眼睛面向墻壁站好,別睜開眼啊,從一數到一百才能睜開……

小女孩終於從頭到尾認真地數完了一百個數,然後找遍了花園的每一簇花木樹叢、假山回廊,帶著哭腔喃喃問,哥,哥哥你在哪兒?

“我在這兒呢,真難看啊,拍下來發給你怎麽樣?沒人管你了是不是,還學會喝酒了!”

Leon用濕毛巾仔細地幫她擦了一遍臉,又幫她脫掉鞋子,用薄毯蓋住肚子,“睡吧,一杯倒。”他很輕地捏了捏粘人精的鼻梁,比小時候捏得還輕。

“別離開我啊——”Leon剛要起身,被突然坐起來的倪澈撲住,抽抽嗒嗒地哭了起來,委屈得不成樣子。

Leon坐回床邊,重新把她按躺回去,“死丫頭,你這話是對我說的還是對別人說的?你離開他,我就不離開你,好不好?說定了!”他用小指勾起倪澈垂在床邊的指頭,鄭重地拉了拉勾。

一直等到倪澈睡得沈了,Leon緩緩站起身,坐到酒店房間的另外一張床上,從她的包裏找到手機。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是21:47,沒有未接來電,鎖屏上只顯示出幾條未讀信息。

Leon越過解鎖手勢,直接翻到輸入密碼界面,隨即從口袋裏掏出一條數據線,將倪澈的手機連接到另外一部手機上,不到一分鐘,手機解鎖成功。

他右腿疊上左腿,坐在床邊悠閑地翻看各種通訊痕跡,順利地分辨出那個備註名為J的聯系人。微信裏已經有兩條景澄發來的未讀消息,“她這麽晚聯系不到,你還真沈得住氣。”

像是回應他的抱怨,下一秒,景澄的電話打了過來,斯卡布羅集市的振鈴在Leon修長手指的操作下迅速由強轉弱,最終歸於無聲。“你是警察,有的是辦法找到她對不對?”

Leon拿過自己的手機,撥了一個號碼,“你想要的人,等會應該會出現在譽泰國際附近。”

對面床上的倪澈不安地翻了個身,將毯子扯開了,Leon起身耐心地重新幫她蓋好,“不用怕,哥哥在,做個好夢。”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景澄盯著顯示屏上一直閃爍在譽泰國際酒店的紅點,下頜繃得緊緊的,為什麽不接電話?沒聽見,不想,還是不能?

小澈,如果你跟他在一起並沒有危險,我現在沖進去,我們兩個之間是不是就徹底完了?

他幾乎沒有耽擱地調轉了車頭,直奔譽泰國際的方向駛去,同時撥通了另外一個號碼。

鯨市公安局東城分局治安科的劉長平科長接到電話,剛剛上腦的瞌睡蟲呼啦一下子灰飛煙滅。

“什麽?群眾舉報的電話打到市局了?!我這就帶人過去,五分鐘之內保證趕到!”

“譽泰?譽泰國際?!那個五星酒店投資方一直是咱們市納稅大戶……這,這也當然不能姑息!”

“好好好,低調處理的方式我很認同,畢竟黃/賭/毒這事兒決不允許在咱們眼皮子底下發生!請領導們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景澄的車子幾乎與紅藍閃爍的兩輛警車同時抵達,五六個身穿制服的警員跳下車跟隨劉科長魚貫進入酒店大堂。這個時間不算晚,大部分客人應該都還沒有入睡。刑警們分頭行動,每人帶領一名服務員拿著備用門卡逐層敲門檢查。

景澄亮出警官證,直接要求酒店前臺出示當晚的入住登記信息,很快在登記表中找到了倪澈的名字。他捏著那張印有1909房號的門卡穿過大堂徑直進入電梯。

負責這一層排查的警員還沒有敲到倪澈所在的房間,他幾步走到門口,深吸了一口氣,滴答一聲刷開了房門。

入目是一間雙床房,床尾亮著暖黃色的夜燈。景澄站在門口望了一眼,從肩頸到腳踝都繃得挺直,反而比那些身穿制服的警員看上去還要多幾分淩厲。只見倪澈一個人合衣睡在近門的這張床上,衛生間的門開著,裏面同樣空無一人。

排查的警員剛走過來,被景澄一個制止的手勢送往下一個房間。他輕輕帶上門,走到床邊,周身的肌肉線條都松軟了幾分,俯身將雙臂撐在床上,十分認真地盯著倪澈的睡顏看了好一會兒。

“你喝酒了?”他擡手輕輕攏開她散落在臉頰上的柔發,又回頭看了一眼另外一張床上靠近床邊的位置床單形成了一片近圓形的褶皺。那是被人坐過留下的痕跡,是Leon嗎,他剛剛曾經坐在這裏看著倪澈?

就在景澄單單只一想那個鏡頭便泛起一絲醋意的同時,倪澈揚起手臂抓住他的手腕,“哥,別丟下我——”

作者有話要說: 先放上來了,等腦筋清楚之後可能會修會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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