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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藥(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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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響起了敲門聲。

倪澈一驚,她並不是稀奇自己這裏會有訪客,而是這種敲門的節奏是摩斯密碼裏的“It’s me.”這是她和景澄之間的小秘密。這家夥走都走了,又回來做什麽。

倪澈開了門放景澄進來,他提著一個餐盒,打開來是一碗雜糧粥,還有一小盒涼拌蔬菜,“吃點東西再睡,你吃完了我就走。”他把餐盒擺在她面前,終於善解人意地幫她拿了只勺子,而不是筷子。

倪澈坐下來吃粥,她像個重度帕金森似的手稍微一用力就會發抖,好不容易吃進去幾口,桌子上滴啦了一片。景澄坐在一旁看手機,也不理她。

倪澈有些惱火,暗暗嘀咕了一句,“真沒良心,救了你連句謝謝都換不來。”

景澄從手機上擡起頭來,盯著倪澈看了一會兒,“我的命都是欠你的,欠一條和欠兩條有什麽區別,幹嘛還那麽見外。”他還挺有理的。

倪澈好容易盛了一勺蔬菜放進嘴裏,拌料裏不知是醋還是鹽蟄得她下唇上的傷口針刺般地疼,她嘶地一聲捂住嘴,手一抖,勺子掉到了桌子上。真是又氣又委屈,她幹脆往椅子上一仰,不打算再吃了。

景澄站起身,從桌上拿起勺子到廚房沖洗幹凈,又轉身回來放到粥碗裏,繼續沒事人似的往旁邊一坐,認真信守自己等她吃完再走的承諾。在他的監視下,倪澈艱苦卓絕地吃完一頓飯,這才把旁邊那尊大神給送走了。

真是不知前面究竟欠了他多少輩子的血債!

倪澈聽見手機響,眼看著來電沒法接聽,觸屏的下半截裂痕密布,已經無法準確感知手指的動作指令了,何況她現在的動作指令本身就不準確。

童潛的來電一遍遍響起,她這邊仿佛單方與世隔絕一般,就是沒法接聽,也不知到底是什麽要緊事兒。倪澈覺得這個死心眼聯絡不上她,應該懂得變通地去找盛啟南甚至主任。總之,地球少了她還應該一樣地轉圈。

倪澈試著點開位置靠上的微信圖標,還好,微信可以使用,但也僅限於閱讀,輸出信息的話還需要使用屏幕的下半截打字,仍然無法實現。

作為一個被世界遺忘的半殘,她此刻的內心不是一般地苦悶。更苦悶的是,她發現剛剛在醫院裏發生的那點兒事兒被朱暉發到了麻醉科的群裏,整個群立即馬蜂窩被捅開般地炸裂了,沒一會兒就能刷出上百條新消息。

更可恨的是,她和景澄在現場的照片被發到了群裏,倪澈登時給驚出來一身冷汗。

倪澈掙紮著爬起來,將好不容易脫下去的外套更加費力的穿回來,帶上鑰匙和零錢到樓下去找電話。

深夜十點多,小區那條暗黑之路更顯陰森,倪澈快把自己的膽子撐破了才走完這一段。

她又走了十幾分鐘才找到一處投幣的公用電話亭,先撥了朱暉的手機,“……暉姐,趕緊把群裏的照片刪掉吧……”

“怎麽啦,這麽帥的男朋友不舍得給別人看嗎?”朱暉調笑。

“不是,他之前破案得罪了不少人,如果照片流到網上他會很危險……”

朱暉那邊一聽這話立刻也斂住了笑意,“哦,我知道了,馬上就刪。這麽帥的警察哥哥可得好好保護起來,簡直man到爆棚!”

倪澈掛斷電話,心裏松了口氣,想了想又撥了一通給童潛。

“我是倪澈,你找我有要緊事嗎?”

對方像是很火大,壓著聲音質問,“你幹嘛不接我電話?!”倪澈聽見聽筒裏傳來門響,大概是童潛從寢室溜出去了,果然調門兒也擡高了,“我給你打了十幾次。”

“我手機掉地上摔壞了,只能看到來電接不起來。究竟什麽事你找我這麽急?”

童潛這才意識到,自己原本在群裏看到倪澈受傷消息時的擔心因為十幾通不被搭理的電話漸漸轉變成了惱火,語氣一下子又軟了回來,“倪澈,你的胳膊怎麽樣了?暉姐說你連杯子都端不起來了……對了,這是什麽電話,你現在在什麽地方?”

“我在公用電話亭,知道我行動不便還不趕緊說事兒。”倪澈兩個手捧著話筒等他回話。

“你受傷了大晚上還一個人往外跑,現在在什麽地方,我馬上去找你。”

“撒什麽瘋啊你,我就在我家樓下,你要是沒事的話我就掛了。對了,可能這兩天我沒法去上班了,你先跟著你的盛學長,需要和我聯絡的話就用郵件吧。”

“我找你就是想問問你怎麽樣了……”童潛的聲音軟下來,“倪澈,你別騙我,你家小區裏根本就沒有公用電話,你肯定離家不近了吧,地址給我,站在那別動等我去找你。”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迷了路,你好好在學校呆著吧,我到家之後發給郵件給你。”

“上回你說到家了回短信你回了嗎?”

小辮子給人狠狠地拽了一下,好疼。

“要不你先把地址告訴我,我明天下了班去看看你。”

“那等你明天下班的時候我再告訴你。”

“你一個單身女孩這麽晚走夜路不害怕嗎?萬一遇到壞人呢?還有,你出來帶藥了嗎?現在你的手拿東西都拿不穩,萬一又像上次那樣把藥給弄掉了怎麽辦?”

倪澈被這小孩的想象力弄得哭笑不得,“我就那麽倒黴嗎?你可不可以不要咒我啊。”

“電話亭在路邊嗎?”

“在。”

“那你現在就招手攔個出租車,掛斷電話之前把車牌號碼告訴我,然後讓司機一直把你送到樓下,這樣總可以了吧?”

“童潛我真是服了你……”

“快點,再晚了連車都不好打了,倪澈,要是你現在不聽我的,我們就絕交,明天我就離開人民醫院。”

“你白癡嗎?鯨醫大每年進人民的才有多少個?你跑來實習難道不是為了留下工作的?”

“那全鯨市每年能考上鯨醫大的又有多少個?成績全系第一的又有多少個?你不還是一樣說走就走了?”童潛頂嘴的技術一流,和他平時表現出來的溫良隨和判若兩人。

倪澈覺得非常無奈,“你真是入錯行了,當初怎麽不去學個法律或者播音主持。你記下,車牌號是鯨B77635,我回去了。”

“到家馬上給我發郵件!”

倪澈十分肉疼地付了車費,吭哧吭哧爬上六樓,又趕緊操著不聽使喚的胳膊給童潛發郵件。然後這小子就把郵件當成了即時聊天工具,你有來他就有回,反反覆覆十來條也沒什麽有營養的內容。

倪澈這一晚過得相當吃力,洗澡的時候才發現,受傷的不僅是胳膊和嘴唇,她的兩腿從膝蓋向上都是一片青紫。當時沒有發現,現在碰一下就鉆心地疼。睡覺的時候也只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翻身的話就像是在受刑。

***

晚飯時,景澄返回病房,滕青便看到了他右頸上那個被她忽略了幾乎一天一夜的傷痕。

她的心裏重重一沈,面上幾乎就要維持不住正常的神色,原本因為心疼小景澄下移到腳後跟的底線還沒維持到十二小時,咕咚一聲就被這個吻痕給砸穿了。

景澄送她來醫院,一路陪著她看病、手術,本來滕青的心裏是感動而喜悅的,現在這些良好的感覺瞬間就被那個叫倪澈的女孩給一巴掌掀翻了。

景澄的人留在她的病房裏,心卻不知道飛到什麽地方去了。她仰在床上裝睡,他便溜達出去到步梯間好巧不巧地跟倪澈一塊兒救了個跳樓女。

滕青聽人說這件事兒的時候嚇了一跳,因為倪澈七年前的那通視頻,景澄一直都恐高,平時連靠窗眺望一下都不肯,現在居然能爬出六樓去救人,難道倪澈真的才是他的藥嗎?

景澄再返回病房已經是夜裏十點多了,不用問也知道他去了哪裏,跟誰在一起。

滕青拼命隱藏住內心真實的情緒,關切地問,“我都聽說了,好嚇人,你沒受傷吧。”

“我沒事。”他倒了杯水給滕青,“早點睡,休息好了傷口才恢覆得快,明天就可以下床活動了。”

滕青沒去接水杯,伸手拉過景澄的胳膊,看著他手腕上駭人的青紫和抓痕,“疼嗎?要不要讓醫生處理一下。”

景澄收回手,拉著椅子在她床邊坐下,“不用擔心,都是皮外傷。剛剛我差一點就從六樓掉下去,是倪澈一直拼命地拉著我……我欠她太多了,要怎麽還才能還清……”

他的聲音低沈,透著濃濃的疲憊,像是沙漠中長途跋涉的旅人在喃喃抱怨永遠也到不了的那個目的地。

“她,我是說倪澈,她沒事吧?”

景澄低著頭沒說話,她怎麽會沒事,連個勺子都拿不住了。他不敢細想她一個人如何照顧好自己,稍微一轉念就疼得說不出話來。

“景澄,如果你喜歡她,就去找她吧……”滕青說出這句話,感覺自己快要哭出來了。

景澄搖搖頭,“我和她之間,沒有可能了……”

他沒有什麽可以給倪澈的,除了今後無數的未知的危險。倪焰出來之後一定會找他麻煩,如果這個時候他跟倪澈在一起,她會比他更危險。

再說,之前發生的事情,倪澈也永遠不會原諒他的,他們兩個人的感情就好像碎成一地的花瓶,無論怎麽撿怎麽拼也再沒有粘成原樣的可能了。

兩天一夜沒合眼的景澄,終於在身心倦極之後,坐在椅子上睡著了。他斜倚在病床邊的矮櫃上,枕著自己的一條胳膊,一縷濕潤從眼角氤氳出來。

滕青將身體朝床邊移了移,這樣她距離景澄就非常靠近了,她很想擡手摸摸景澄的臉,又怕會驚醒他。景澄,你放心吧,我會努力治好你的,把那些讓你痛苦的人和事都忘掉,我會一直陪著你。

作者有話要說: 偶們景sir其實是很孩子氣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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