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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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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如初一楞, 燕燕四下看了看,才繼續小聲道:“奴、奴婢那天夜裏,從後廚過來,看見玉露姐姐在前面走, 本來想叫住她, 但是……但是她走得快,奴婢便沒有追上。”

“然後呢?”蕭如初追問。

燕燕有點緊張地絞著手指, 聲音更小了, 道:“當時夜裏太晚了,奴婢心裏害怕, 便想與她一道走, 緊走幾步都追不上,這時候路過了那個大荷花池子, 玉露姐姐便停下來,在荷花池子旁看了一會,倒仿佛是在看花, 奴婢正要開口喚她,這時候,池子裏突然傳來水聲……”

她說著,聲音都有點變了調的發顫:“玉露姐姐像是被嚇到了,趕緊離開了,奴婢……奴婢就在後面躲了起來……”

蕭如初立即反問道:“你看到了什麽?”

燕燕一哆嗦,蕭如初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或許太過強硬,輕輕吸了一口氣, 放柔了語氣,道:“你在後面看到了什麽?”

燕燕小聲道:“那樹蔭下站了一個……一個人……因隔著遠,奴婢看不清晰,只隱約看見是一個穿白色衣裳的人……”

聞言,蕭如初皺起眉來,問道:“白色衣裳?”

燕燕點點頭,猶豫著道:“是白色……不然奴婢也看不清楚了……”

“哪個樹?”

燕燕怯生生道:“就是從前,荷花池亭子旁邊的那株樹,後來被挖掉了。”

蕭如初沈聲問她:“那人是男還是女?”

燕燕想了想,遲疑道:“有些像女子……這、隔得太遠,奴婢看不真切,奴婢當時心裏害怕得很,在後面躲了許久,等她走了,這才離開。”

怎麽又出來一個白衣女子?蕭如初的眉頭蹙得更緊了,她追問道:“那女子身形多高?”

燕燕回道:“不高,”她頓了頓,又補充一句:“約莫只同玉露姐姐一般高。”

蕭如初問道:“沒別的了麽?”

燕燕搖搖頭,道:“奴婢見到的只有這麽多了……三、三少夫人,奴婢可以走了嗎?”

她說得雖然不多,但是卻讓蕭如初的認知愈發混亂了,眼看著再問也問不出什麽,蕭如初溫和道:“多謝你了,你若是再想起一點什麽,還要勞煩你告知我一聲。”

燕燕連忙應是,蕭如初便道:“那你先去吧。”

燕燕離開後,玉綴喚道:“小姐?”

蕭如初按了按眉心,總覺得事情愈發撲朔迷離起來,原本他們認為幕後之人是一名女子,好著紅衣,身形高挑,隨身配著花間露的香囊,這時候,又從燕燕口中冒出來一個白衣女子,身形與玉露相仿,白山死的那一夜,她還是站在荷花池邊上。

眼看實在是沒有線索了,蕭如初只得道:“先回吧。”

“是。”

三人遂原路返回,路過那被填了的荷花池時,蕭如初看著那座嶄新的亭子,午後的陽光在亭柱上面折射出些許光暈,南鄉隨口道:“這亭子倒是近了許多,不過如今也沒人願意去裏面坐了罷?”

蕭如初一楞,道:“這亭子的位置挪動了?”

南鄉道:“是呢,從前要再往前面一點。”

蕭如初心裏一動,她停下腳步,仔細打量了一下,忽然發現了些許不對勁,這條小徑蔓延過去,會拐一個大彎,繞去後廚,許是工匠們見那拐角實在難看的很,便布置了不少漂亮的假山,又種了一大叢木槿,這種情況下,是根本無法看到從前那個亭子的位置的,更不消說,看到了什麽白色的人影了。

那燕燕必然是在說謊!

可是為什麽?

蕭如初眉頭微蹙,正苦思不解間,忽聞身旁的玉綴輕聲道:“小姐,姑爺來了。”

她轉過頭去,果然見唐懷瑾順著小徑過來,午後的陽光落在他的面頰上,他原本是微微瞇起眼,初初一看,叫人分辨不出眼底的情緒,只讓人覺得這人仿若一個斯斯文文的書生,看上去十分好說話似的。

然而只有真正接觸過了的人才會知道,唐懷瑾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待見到蕭如初,那雙微瞇起的眼便睜開來,眼睛彎起,唐懷瑾笑著喚她道:“夫人。”

“你怎麽來了?”蕭如初驚訝,他不是有事情出門去了麽?

唐懷瑾笑瞇瞇道:“事情已經辦好了,回到院子不見夫人,問了疏桐她們,說你是來花園散心來了,我閑著無事,便來尋你。”

蕭如初想了想,還是將方才遇到那名為燕燕的丫鬟的事情說與他聽,末了又蹙著眉道:“她為何要這樣?”

唐懷瑾沈吟片刻,道:“她必然是在隱瞞什麽,若不是為她自己,便是為了他人。”

蕭如初悚然而驚:“這般說來,她其實知道些什麽?”

唐懷瑾點點頭,蕭如初抿起唇,道:“既然如此,少不得要再請她過來一回了。”

唐懷瑾笑道:“夫人不必著急,莫要打草驚了蛇。”

兩人一面說著話,一面往回走,卻見前面來了一行人,打了一個照面,卻原來是楊氏與唐懷瑢,自從蕭如初從去過淮州之後就再沒見過他們,這回乍一見著,竟然生出幾分陌生的感覺來。

直到楊氏熱絡地與他們招呼,說了幾句話,那種熟悉的感覺才漸漸回來,楊氏依舊如記憶中那般,說話滴水不漏,十分精明的模樣,而她身側的唐懷瑢卻愈發沈默了,幾人寒暄著,他除了一開始喊了一句三弟,三弟妹之外,就再也沒有開過口,這反應倒是與從前一般無二,以前楊氏還會笑著嗔怪他幾句,不知是不是習以為常,覺得自己夫君這臭毛病拗不過來了,楊氏如今似乎也懶得說他,只隨他去了。

即便表面上看起來是親生的兄弟,但是也沒有多少話可說,好在楊氏為人玲瓏圓滑,笑著問兩人道:“聽聞前陣兒三弟與三弟妹外出游玩了,去了哪裏?可還盡興?”

唐懷瑾微笑回道:“去了祁陽一趟,只是天氣熱,不好逗留,又匆匆回來了。”

聞言,楊氏便掩唇笑道:“那可真是可惜了,不過近來天氣確是熱得緊,就這麽站一會,人就站不住了。”

蕭如初打量著她,忽然開口道:“大嫂近來身體不適麽?瞧著清減了不少。”

楊氏面上一楞,隨後便無奈笑道:“可不是,我向來苦夏,一到這大熱天的,就難熬得很。”

聞言,蕭如初便輕輕一笑,道:“那大嫂可要多多保重身體才是。”

“多謝三弟妹了,”楊氏笑起來,眼看著幾人無話可說了,便趁著場子還未徹底冷下去之前,開口道:“這幾日庫房就要分派冰塊了,三弟妹可著人過去正房大院問問,我們還要去東跨院,就不多說了。”

她說罷,與兩人別過,便和唐懷瑢往垂花門那邊去了,目送著那兩人遠去,不知為何,蕭如初總覺得有一種怪異的感覺隱約盤桓在心頭,揮之不去。

“夫人?”

蕭如初回過神來,見唐懷瑾正伸出手來,將自己額前的陽光遮擋住,她笑了笑,道:“咱們也回去罷?”

“嗯,走吧。”

回到院子裏,蕭如初仍舊在想著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那名為燕燕的丫鬟,還有略顯奇怪的唐懷瑢夫婦,在她腦中徘徊不去,但是無論她怎麽想,都毫無頭緒,她擱下手中的書,嘆了一口氣。

唐懷瑾靠在榻上,正一手執白子,一手執黑子,與自己博弈,聽得這一聲嘆氣,不由笑出聲來,道:“夫人這是怎麽了?從花園裏回來便是這般愁眉不展。”

蕭如初道:“我只是覺得事情越發覆雜了。”

唐懷瑾放下棋子,起身過去在她身旁坐下,伸手自然而然地將人擁在懷裏,笑道:“如何覆雜了?”

蕭如初蹙起眉頭,有些為難,見她這般,唐懷瑾便將面前棋盤上的棋子都掃開,取來一枚白子,放在上面,他道:“這是頭一個死的丫鬟,可是叫白雀?夫人還記得她死的時候,府中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蕭如初點點頭,回憶著道:“六月初頭,因懷瑜和南鄉燒了秋聲園,又裝了一回鬼,府中突然傳出鬧鬼的傳聞,這時候,白雀被人殺死了,身中數刀,死狀淒慘,屍身被人拋入荷花池中,三日後才被發現。”

“說得很對,”唐懷瑾取來一枚黑子,放在白子旁邊,指尖輕輕點了點那一枚黑子,道:“殺她這人,便是這枚黑子。”

他說著,又取來一枚白子,放在之前那枚白子旁邊,繼續道:“白雀有一個兄長,跟著懷瑜身邊多年,得知妹妹死訊,白山便離開了懷瑜的院子,說是要為他妹妹報仇,後來開罪了大房那邊,被發落出府去了,只是不知怎麽又回到了祠堂做事情,有一天,白山也死了,死狀與他妹妹一樣,身中數刀,扔在荷花池裏頭。”

“這是殺他的人,”唐懷瑾同樣在旁邊放了一枚黑子,不徐不疾地繼續道:“此人將白山的屍身拋入荷花池中之後,看見了從後廚過來的玉露,他誤以為玉露撞破了他做下的事情,所以又跟蹤到了明清苑,第二日夜裏,把玉露殺死了。”

白子落在棋盤中,發出噠的一聲輕響,卻仿佛是落在蕭如初的耳膜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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