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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加疾!加疾!加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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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日落到日出,訊鴿從起飛到歸巢,十個小時足已從秦嶺飛到郢都。天剛剛亮,加疾的訊文便從郢都發到襄陽,每日例行的晨議上,淖狡讀出這段訊文,在場諸人目瞪口呆。

“絕無可能!”大司馬府最熟悉戰舟的是輸運司司尹鄂焯,他猛然站起身來。“秦人便是造了戰舟,僅僅三月也不可能多造!且此訊當為假。”

“必有可能!”酈且看法與鄂焯完全相反,“大翼戰舟不過六千工日,五槳大翼不過一萬工日,秦人若知造舟之術,三月內必造千艘不止。”

“千艘不止?!”在場諸人之前的目瞪口呆,現在則是不敢置信。

“少府有數萬工匠,秦國有幾十萬隸臣妾,秦使甘羅返秦三月有餘,百日造出千艘戰舟有何不可?”酈且記得建造戰舟所需的工日,算上甘羅返回鹹陽的日子,最多百人就可造出一艘戰舟,一千艘戰舟也不過十萬人。這還只是算的白天,沒算晚上。

“沔水上游已成大湖,此乃連通扞水沔水之用也。”酈且繼續道。“此前軍中數言今年沔水水淺,便是此緣故。秦人戰舟若從渭水航入沔水,便是為從沔水順流直下……”

楚秦兩軍可能會發生水戰,作戰司一直沒有想清楚水戰會發生在哪,現在酈且知道了。水戰不會發生在鴛鶩山以北,只會發生在一個地方:沮邑西北的天池大澤。

“急告成通!秦人戰舟將順流直入大澤,務要提前設備。”酈且自說自話,猛然大喊起來。

“來人!”僅僅聽聞‘大澤’二字,淖狡也緊張起來,除了布置在鴛鶩山的四師一旅,西線主力、全軍輜重全都飄在天池大澤上,秦人戰舟如果真的進攻這裏,後果不可想象。

“速傳令……”淖狡憋著氣,等著飛訊官前來的他只說了三個字便接不上氣。他停頓了一下,吸上一口氣才道:“傳令成通:秦人已有五槳大翼,其數或有千艘。戰舟必將順沔水直入大澤,務要即刻設備。不習水戰之趙、魏、巴諸師,軍中火炮、馬匹、輜重、軍資等舟楫,當速退至沮邑登岸,以防不測。

秦人戰舟若眾,楚越諸師亦當退守沮邑南鄭……

上邽道亦需速速止步,據可退之險以守,未得訊文之前,不得往東攻伐……”

除了陳倉道,還有上邽道,只有武關道是暫時安全的。淖狡心中焦急,但孰輕孰重還是拿捏的很準。訊文中他不但要求不習水戰的諸師撤退,如果秦人戰舟太多,也要求楚越諸師撤退。陳倉道沔水沿線撤退,褒斜道鴛鶩山沿線也要撤退,上邽道方向同樣撤退。

並未與在座各司司尹商議,單獨草擬訊文的淖狡只是環視諸人一眼,最後又看了看酈且,立即沈聲道:“速發至成通幕府。加疾!加疾!加疾!”

府尹親言加疾、加疾、加疾,飛訊官大奔而去,人未跑進飛訊站嘴上已在高喊:“加疾!加疾!加疾!”

加疾訊文不少見,可這樣三個加疾的訊文一年也難見一回。一時間正在傳輸的訊文全部停止,最高級別的訊員立即譯碼傳輸,在這之前更是勒令前方各飛訊站停止傳訊。從襄陽到沮邑一千六百裏、五十四個飛訊桿全部停擺等待。等第一個字的譯碼從襄陽發出,整條線的飛訊桿才逐次逐次動作起來。

熟能生巧,哪怕南鄭附近此時正值秋雨綿綿,雨幕裏傳訊不便,也不過是用了半個多時辰,近兩百字的訊文就傳到了沮邑。沮邑此時也在下雨,飛訊站只好速速抄錄訊文,派出一艘大翼將加疾訊文送至大澤上的成通幕府。

飛訊傳輸速度不可謂不快,但這則訊文從郢都發往襄陽,襄陽朝議後穿越雨幕再發至沮邑,天已經亮了一個時辰了。旗艦上的成通看完訊文便急召謀士和臨武君龐暖,在他等待龐暖登舟的這段時間,大司馬府各尹商議後的第二份加疾訊文再至。

“秦人為何會有戰舟?”龐暖看完兩份訊文非常疑惑。“還有近千艘之巨?!即便秦人真有千艘戰舟,又如何順流而下?而今沔水水淺,我軍又於故道邑之南、沔水之側設置火炮?前方還有越師……”

“稟大將軍,今日忽而水漲也。”龐暖說到水淺,幕府的地利立即稟告水文有異。

“水漲幾何?”成通露出吃驚的神色,又問:“為何不報?”

“尚不知水漲幾何,然最少一尺。”地利沒有得到確切的水漲尺寸不好說話,只能做出最粗淺的判斷。

天池大澤長近百裏,寬度少則幾裏多則十幾裏,這樣的地方水漲一尺實在驚人。龐暖卻有些不以為意,他想起了邯鄲,每年九月末十月初的,邯鄲都是秋雨綿綿,上游下雨沔水漲水,沒什麽奇怪的。“將軍當知,水漲乃因秋雨至也,南鄭這幾日便是陰雨連綿,此乃常情。我以為大司馬府多慮!”

“小臣卻以為不可不慮。”眼下旗艦上只有幕府眾人,成通的腹心是父親的縣丞成墨。“小臣知府尹絕非孟浪之人,酈司尹也是算無遺策。三疾訊文接連而至,此事豈能不慮?請大將軍速令各師南撤。”

“前行之令昨日方傳,此時卻要各師南撤,隊列必亂。”四日前派出越師北上故道邑探查,昨日午後越師返回相告。下午全軍就軍議,軍議後各將回營準備北上。現在舟隊已經出發,不北上反要馬上南撤,行舟隊列必會發生混亂。

龐暖之言不是沒有道理,成通也想到貿然南撤隊列混亂,他折中道:“全軍正北行,不可急急南撤,請召諸師之將商議對策!”

“將軍萬萬不可!”成墨一聽就急忙搖頭。“大司馬府已有令命,何須再行商議?若商議時秦人戰舟襲來,我軍若何?”

“大謬!”一個不知戰的黑臉縣丞,若不是他生下來便氏成,怎能成為成通的腹心?而自己這個天下聞名的合縱攻秦、數戰皆勝之前趙國大將軍,卻只能成為區區裨將。

龐暖此時沒想自己與成墨出身上的差異,但他素來鄙視成墨。他呵斥完成墨後道:“故道邑至此近兩百裏,秦人便是天亮行舟,亦要晚間才能至此。此時召各師之將軍議,有何不可?”

成墨這個縣丞確實不知故道邑有多遠,龐暖一句話便將他鎮住。這時龐暖拉高聲音接著道:“秦人千艘戰舟真入這天池大澤,我當南撤,然天池大澤雖寬,沔水窄也。將軍何不在大澤之上諸峽谷布設火炮,秦人戰舟若順水而下,我軍以火炮擊之,如若當年渭南之戰。”

渭南之戰是一場經典的以少勝多的戰例,此戰之後天下皆言楚王善於用兵,但看過戰鬥詳報的龐暖對此嗤之以鼻,秦軍之所以會大敗,實乃秦人弄巧,秦王愚笨而已。

龐暖觀感如此,這並不妨礙他吸取渭南之戰中新兵種的作戰經驗。比如騎軍決不能朝前布置,以及炮軍可沿岸布置,炮火可阻絕舟師。此前秦人阻塞峽谷水道,以荊弩發射鐵彈阻截己方舟師,現在何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在大澤之上的沔水峽谷布置火炮,以炮火阻其南下。

“善!大善!”成通形容一變,連連稱善。“各師之外,速召炮卒之將罷敵溦!”

成通召集各師之將,又速召炮卒之將罷敵溦,等待中襄陽再也沒有飛訊傳來,幕府謀士則緊急查看地圖,尋找在何處布置火炮,此時龐暖又想到了一條妙計。

“秦人為何也有戰舟?!”將率聚齊後,成通命人通讀大司馬府的疾訊,司馬尚、公孫卯等人急急起身,他們的反應比楚將還震駭。

“請聽完訊文。”訊文剛剛開頭就被打斷,諸將驚懼不已,成通只好請諸人全部聽完。

“秦人若有千艘戰舟,順流入此大澤,我軍敗也。”司馬尚勉強穩住了心神,趙軍是沒辦法水戰的。“當速退至沮邑。”

“司馬將軍勿憂,臨武君已有良計。”成通笑道。“秦人便有萬艘戰舟,亦是有來無回。”

“哦?”諸人的目光全看向龐暖。龐暖清咳數聲,示意謀士展開沔水地圖,這才開始說話。

“此乃秦人阻塞我之山澗也,”他指著靈官峽的位置,“此乃大澤之北第一峽,魚關也。秦人戰舟若順水而下,我於魚關布設火炮擊之,可阻其前路……”

龐暖年老,可雄心仍在,說道此處他再指靈官峽,力氣太大居然把地圖給戳爛了。他不以為意的道:“秦人進無可進,若我又在此處布設火炮,秦人進則不擊,退則猛擊,秦人退無可退也。”

“這豈不是要將秦人關在此處?”對照地圖,龐暖的計策一說諸人全都明白了。這是要關門打狗。

“正是如此。”龐暖撫著白須,不免自得。“此兩峽相距百餘裏,萬艘戰舟亦可關之。”

“善!”諸將讚同龐暖的計策,把秦人舟師關在沔水峽谷中慢慢收拾,這再好不過。

“軍情緊急,本將已命越師與鴛鶩山各師速於山澗峽谷布設火炮,秦人過而不擊,退則猛擊。”成通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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