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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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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萬歲!大秦萬歲!大秦萬歲……”

山呼海嘯中,都尉白林站在此前齊軍阻擊的土墻上,墻上伏倒著割去和未割去頭顱的齊卒,還有沾染血跡丟在地上被無數軍履踐踏的齊軍軍旗和兵戈。

齊宮門闕高聳、寢宮巍峨,他這一尉的士卒、其他兩尉的士卒高舉著軍旗沖向王宮深處,後方更多的士卒越過城墻的缺口,沖過火焰熊熊的深壕,爬上他腳下的這道土墻。

土墻新築不久,上面沒有冰雪,屍體流出的鮮血正在墻頭匯成血泊,血泊又分成小股小股的溪流,流淌於城墻兩側。攀爬的士秦卒很多因為血液的濕滑掉了下去,但更多士卒爬了上來。他們毫不在意手上、長襦上沾著的血跡,目光直勾勾看著墻上一些未被割去頭顱的屍體,每當此時駐守於墻上的本尉士卒就會重重咳嗽一記,手中的酋矛從右手換到左手,又從左手換回右手,提醒他們這些首級已經有主,他娘的莫打主意。

士卒不舍而去,王宮內漸漸沒有了喊殺聲,只有寺人宮女的厲叫和哭救。白林對著這種聲音、尤其是女人的哭救很是不悅。將有將道,一個慣於燒殺**的將軍絕不會是一個好將軍,他大父白起是一個好將軍,他也立志要做一個好將軍。

“來人!”白林喝了一句,他的親衛白術跑了上來。白術以為他要問車駕——戎車因為深壕土墻的阻擋,現在正在雲梯橋上。“稟都尉,戎車……”

“非戎車!”白林將他的話打斷。“聞。”

“聞?”白術有些不解,他順著白林指向王宮的手仔細聽了聽,明白他要說什麽。“稟都尉,寺人首級也是首級啊,宮女……”

“齊人不過丟了王城,退守於郭城。彼等豈能只念首級,彼等該追擊齊人,殺人郭城。”沖入王城有好幾個尉,有些是白林的麾下,有些不是。“而王宮拔下歸大王少府所有,少府官吏很快就要入城點驗,彼等砍殺寺人宮女,就不會損壞寶器宮寢?

去!速率短兵至寢宮,就言大將軍有命,要彼等速攻郭城。”

白林隨口編了兩個理由,兩個都站得住腳。尤其是前者,秦軍負責攻取,攻取以後就是少府和丞相府接管分贓了。王宮必然隸屬少府,寺人、宮女是少府的財產,士卒不得肆意損壞掠奪。白術唯了一聲,速速率領一隊短兵奔向王宮。

日已中天,曬在身上讓人暖洋洋的讓人忘卻黑夜刺骨的寒冷,自覺做了一件好事的白林渾身發熱,好在短兵和力卒把戎車順著雲梯推上了墻頭,然後又緩緩推了下去。早就過來的兩匹服馬並排站著,長長的橫木架於馬背,軛系後禦手才請白林登車。

王城長寬大約是四裏,戎車要行往郭城,先要經過一排又一排被齊軍拋棄的投石機,再駛過沿途皆是無頭的齊卒屍體,又轉過正朝大殿,才能看到王城通往郭城的城門道,那裏已經擠滿了黑壓壓的士卒,還隱隱傳來撞門之聲。

“見過都尉。”看見戎車,本尉左校黃壟帶著人奔了過來,他揖告道:“齊人倉皇逃入郭城,然門道未塞,陷士正在撞門。都尉可請大將軍運來巫器,巫器一鳴,郭城破也!”

一路上攻城拔邑都靠巫器,士卒一面敬畏巫器,同時又極度喜歡巫器。以前要死人無數的攻城戰而今只要巫器一響,城門就被轟破了,比如現在這種情況。

“巫器?”白林皺起了眉頭。他如此,不明白他為何如此的黃壟卻再揖道:“還請都尉勿忘小人獻計之功。”

士卒斬下首級有功,將率指揮作戰有功,獻計也是有功,這是所謂的‘出奇計強秦’之功。只是巫器轟擊城門這種‘奇計’但凡到過一線的將率都知道,不過是誰先建議誰後建議的問題。

黃壟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戎車上的白林,白林卻是不答。這時王城城墻上忽然閃出一些齊卒,他們站在城頭急速朝城下放箭,城門前的秦軍士卒趕忙舉盾,盾牌好似夏風吹過蓮池,蓮葉那般全被吹翻過來。看見齊人在郭城上射箭,已經登上王城城墻的秦卒吶喊著奔向他們。

臨淄外側城墻高度全是四丈八尺,但城內王城與郭城的相交處,王城城墻皆高過郭城城墻一丈二尺。眼見秦卒吶喊著向自己沖來,那些齊軍弓弩手迅速從王城跳下郭城,退入己方在郭城城墻上的陣列。

“此戰已無巫器!”白林苦笑。早上聚將的時候王翦已經說了這個問題。

“為何…為何無有巫器?”白林是苦笑,黃壟就是哭喪了。沒有巫器破城,那就要用士卒的命去填,論盈的時候如果巨虧,說不定一夜回到傅籍前。

“就是無有巫器。”白林沒辦法解釋這件事情。“速速命人登上城墻,搶奪郭城!”

白林命令著,但凡城內都有登墻的斜道,己方一攻入王城就等於是攻上了城墻。王城城墻比郭城高,從王城城墻攻拔郭城雖然有難度,但終究是居高臨下。

能成為前軍是白林說通王賁,用盡辦法奪來的,另外還有兩個都尉也在前軍之列。本來破門是最快的,現在無法破門,其餘都尉的士卒也在軍官的命令下搶登城墻,準備從高處攻入郭城。

白林在城下,之前一直在城外的旌旗一轉眼就插在了城上。王翦入城了,在短兵的護衛下,他冒著被齊人箭矢鐵彈射中的風險走向王城西北角——王城西墻凸出郭城西墻大約四百步,與郭城西墻形成一個九十度犄角,站在這裏可以俯覽大半個郭城。

臨淄王城、郭城是鑲嵌結構,攻下王城的秦軍並未拔下整個臨淄,王城只是郭城西南的一個角,秦軍占領了這個角而已。越過王宮後面的大市和無數房舍,王翦第一眼就看到了郭城東北角獵獵飄揚的旂旗。大概是想讓全城齊卒都看到這面旗幟,旗幟不是插在夯土臺上,而是插在一個又高又圓的倉稟上,倉稟青灰色的表面和超過兩丈的高度讓王翦想到了水泥。

旂旗前面是齊人各式各樣的軍旗,他們遮蔽了倉稟外所有空地,透過陸離鏡,旗幟間隙中能看到成片成片跽坐的齊卒,還能看到戴著簸箕冠的齊將立乘在戎車不斷駛過。可惜因為城墻的限制,他只能看到郭城東北一角。

臨淄最初建城的時候就建在郭城東北角,城垣長占了郭城的一般,寬占了郭城的五分之二,而後臨淄慢慢擴大,王城移到了西南角,田氏代姜後,又興建了西南角的王城。齊人將倉稟建在東北角,齊王躲入東北角,顯然是想依靠臨淄舊城負隅頑抗。

“報——!”王翦的目光落入舊城,想著該如何拔下這最後的堡壘時,軍報聲傳來。“稟大將軍,齊人請降也!!”

“啊?!”饒是王翦素來鎮定,也忍不住啊了一句,齊人這就要降了嗎?

“大將軍,齊人請降。”白林臉上盡是笑容,是他的人遇見齊使,把他帶到大將軍身前的。

“齊使何在?”王翦放下陸離鏡,人群中尋找著齊使。他擔心楚軍援齊,但如果齊人能立即投降,那就另當別論了。郭城東北角是密密麻麻的倉稟,有那些倉稟五十多萬大軍糧秣無憂。

“下臣田假見過大將軍。”請降是大事,合適請降的人必須具備一定的資格。田季是田建之弟,又是齊國相邦,他來請降最合適不過。

“國相別來無恙乎?”王敖壓抑著心頭的興奮,含著笑超田假揖禮。

他笑容滿面,田假卻一點也笑不出來。灰暗的面容下,不說身體,連眸子都在顫抖。他未曾啟口牙齒就已在打架,聽到他牙齒磕牙齒的‘咯咯’聲,包括王翦在內,在場的將率謀士頓時轟笑。他們的笑聲裏,田假顫抖的向王翦、王敖揖禮,道:“秦、秦國…何以伐弊邑啊?”

“哈哈哈哈……”害怕是人之常情,本來將率謀士只是一笑,壯壯己方的威勢。聽聞齊國相邦竟然問出如此幼稚愚蠢的問題,大家再也忍不住,真的放聲大笑起來。他們笑聲中,田假更加畏懼,整個人縮在一起,恨不得躲在地底。

“噤聲。”一直擔憂的王翦也開懷大笑了一回,可他很快止住了笑聲,也讓諸將噤聲。“相邦此來為何,齊王何時降我?”

“弊邑…弊邑齊王懇請秦王,不、不絕田氏之祀。”秦人不再嘲笑,田假壯了些膽子。“若可,弊邑降也。若是不可,弊邑、弊邑……”

“此……”絕祀不絕祀不是王翦能夠答應的,這要稟告鹹陽,由大王定奪。臨淄到鹹陽沒有飛訊,稟告必要快馬進入秦境,來回最少要兩天,弄不好要三天時間。

“齊相欺我否?”王翦怒喝,腰間長劍也拔了出來,劍尖指向田假。

田假本就害怕,役夫豎子才會答應入秦營請降,這是正朝那幫該死的大夫脅迫他來的。王翦一喝他就跌坐在地上,委屈得幾乎要哭出來:“我、我豈敢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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