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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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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府工匠在機械上還是沒有什麽長進,以至於熊荊心裏漸漸將燧發槍定義為‘有生之年’。因為這個原因,他甚至產生了開放燧發槍研發的想法。

造府工匠是五十年前楚國東遷後的殘餘,技藝顯然不能與五十年前的楚國相比。考慮到這一點,他才有放開燧發槍研發的想法,尤其是槍機的機構設計。

楚國有各種含碳量的沸騰鋼,這樣的鋼材他自認為能做出燧發槍機所需要的板簧,然而痛苦的是,按照他描述做出來的造府燧發槍機很難發火。現在這兩支燧發短槍的槍機,並不是按此前描述的式樣造的,而是使用了一種極為覆雜的結構,正因如此,槍機重量超過五公斤,真正的燧發短(手)槍的重量應在一公斤左右甚至以下。

如此沈重的槍機,使得燧發槍根本不可能出現在戰場上,尤其是槍機不能連續發火。第一槍點發火率在百分之八十,第二槍就只有一半了,第三槍、第四槍則在百分之三十以下。

實際上很多人都會忽略,燧發槍在西洋各國軍隊大行其道的時候,清軍並沒有成建制的、甚至是小規模的裝備燧發槍,士兵用的還都是火繩槍,即鳥槍。康熙那把自來火槍也不是燧發槍機,而是簧輪槍機。這並不僅僅是板簧的原因,更多的是火藥的原因。

火藥中最為重要的硝石並不純凈,這是第一個技術瓶頸;第二個技術瓶頸等同於硫磺資源瓶頸,即:掌握這個技術以後,火藥當中可以不需要再加入硫磺,當火藥中不需要加入硫磺的時候,燧發槍的技術瓶頸也就徹底解決了。

正因為存在這兩個技術瓶頸,哪怕清軍裝備原產於西洋的燧發槍,也會因為經常啞火而用回之前的鳥槍,畢竟不可能連發射藥也一起進口。等滿清逐漸意識到這個問題時,火帽已經出來很久了,故而當時對西洋火器深入研究、有‘南北二丁’之稱的戶部主事丁守存雖著有《西洋自來火銃制法》,但他已經看不上燧發槍了,他看中的是‘銅帽火藥法’。

熊荊現在面臨的問題,一如鴉片戰爭後滿清面臨的問題,遺憾的是他沒有哪裏引進‘銅帽火藥法’,也沒有誰能寫出《西洋自來火銃制法》,只能在火繩槍上原地打轉。用火繩槍,那還不如用弓箭。楚軍三十個師皆有數量足夠的弓箭手,舊郢南陽沒有足夠數量的弓箭手,但對於這些新楚軍,又怎麽能給他們火繩槍?

雲夢澤原野上,初為人婦的羋玹被熊荊攬在懷裏,打槍居然打上了癮。一直打到帶來的四支燧發短槍徹底不能發火,她才丟下這些槍,返身抱著男人邀功:“妾已手熟,可殺敵也。”

“殺敵?”熊荊搖頭,他怎能讓羋玹殺敵。“火槍給你防身,並非殺敵。”

熊荊說得羋玹一楞,成婚以來的喜悅忽然淡去,她漸漸回想起了所處的現實。男人教自己用火槍,恐怕是別有深意吧。

女人微微蹙起了秀眉,熊荊安慰她道:“名正言順不會太久,委屈玹兒了。”

“不,玹兒願意。”羋玹急道。“玹兒死也願意。”

“你敢!”熊荊惡狠狠的表情,“你便是下至黃泉,我也要把你搶回來。”此話說的太不吉利,他又撫了撫她的背,“以後不可言死。再則等你產下子嗣,母後見到孩子……”

熊荊不敢直言母後如何如何,這是不孝。他雖然加冠親政,但後宮還是母後做主。贏南為王後,以後就贏南做主,不讓羋玹趕這趟渾水是他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當然,他還可以投降,對母後背後那群人投降,一旦投降楚宮也就安穩了,只要立了贏南之子為太子,他和羋玹怎麽樣恩愛都可以。然而基於對楚國、對楚人的責任,他絕不投降,他不但不投降,他反而要和他們抗爭到底。

很玄乎的,有幾次、偶爾的幾次,他隱隱感覺到了自己的命運,楚國的命運。可惜的是這種感覺非常朦朧,這就像……就像晨霧一樣朦朧。很不好的感覺,很不好的結果。而母後身後的那群人正將他往不好的方向拖扯,他不願也要拖扯、他反抗也要拖扯。他完全相信,按照這個方向,自己和楚國終有一天要面臨絕境。

“若是此處不善,可另換他處。”熊荊在心裏嘆了口氣,入關作戰失敗後,他越來越覺得自己無法反抗命運。

“此處甚好。”太陽快落山了,羋玹看著落日,猗偎在他懷裏。

“讓羋同來此吧。”熊荊道。“此處是養虺封地,養虺與彼等沒有牽連……”

“彼等?”熊荊終於露了一絲口風,看著落日羋玹仰頭看著他。“彼等是何人?”

“彼等……”政治總是很覆雜,熊荊沒辦法三言兩語把問題說清楚。

“與其大王如此奔波,玹兒寧願入宮為一嬪妃。”羋玹撫摸著熊荊的眉頭,想把上面的褶皺撫平。她的努力是徒勞的,熊荊眉頭皺得不但深,還皺的很用力,她撫不平。

“萬不可!”熊荊幾乎沒有註意到妻子的手在幹什麽,只是條件反射的說不可。

“為何?”羋玹笑了,見熊荊還是擰著眉,又道:“玹兒不求名分,只不願大王擔憂奔波。”

“我寧願擔憂奔波,也不願你處於兇險之地。”熊荊苦笑。“韓人魏人險惡,然韓人魏人並不兇狠;秦人兇狠,然秦人若無三晉策士,並不狡詐;齊人狡詐,然齊人潔身愛名,不願為茍且之事。唯獨趙人、趙女……”

“趙人、趙女如何?”羋玹追問,她從不知天下列國的人有這樣的特點。

“你嫁入楚宮,贏南以母後之名賜酒於你,你飲否?”熊荊換了個無奈的表情。

“以母後之名?”羋玹不解,不過這時候她想到了秦國太後趙姬。“我……”

“若母後親賜酒與你,你飲否?”熊荊再問道,這已是言辭的極限了。

“長者賜,不敢辭。此當飲也。”羋玹認真地說著話,沒註意到熊荊的目光黯淡了下來,然後是久久的沈默。

羋玹這時才明白丈夫顧及的是誰了,贏南、姬玉,這些人都不是阻礙,真正的阻礙是太後趙妃。子為父隱,即便趙妃鴆殺了自己,男人也要為趙妃隱瞞,不然就是不孝。

趙妃會鴆殺自己嗎?羋玹不知道。她不太清楚這背後的政治鬥爭,可秦宮鬥爭的殘酷讓她心有餘悸——夏太後薨後的第二年,嫪毐告發長安君成蟜謀叛,成蟜亡趙,嫪毐因功封長信侯。嫪毐受封的當日,姑母就在華陽宮大罵趙姬,然後一整年不高興,直到嫪毐也謀叛,姑母才再度大悅,罵嫪毐趙姬該死。

趙妃現在的角色就是秦宮的姑母,自己的角色則應該是趙姬。想到這羋玹頓時心中發冷,好在熊荊已經抱住了她。兩人乘著馬,行往十數裏外的臨澤裏。

臨澤裏已近掌燈時分,絳摸摸索索的出了院子,她先是往裏典家張望了一下,而後又猶豫的走向閭門。因為前日的婚宴,監門熱情的朝她笑,她也極力鎮定的回笑。她出門後監門迅速從門室裏出來,看著遠去的她有些不解。

若是以前,他必要攔下她一問究竟,甚至可以不讓她出門,天就要黑了,以秦律此時不得出裏。然而現在南郡不在秦國治下,裏內人丁出入極為自由,他已經很少這樣做了。

許是新夫吩咐她去做什麽事情吧。監門心裏默念了一句,快步入了門室。

監門如此默念,天黑以後才返家的熊荊就有些抓狂了。出門前他吩咐過要絳燒好熱水,回到家不說熱水,連燈、連鬼都沒有一個,屋子裏冷冰冰的。

“那賤奴逃了!”畢竟是新買來的奴隸,自己一不在家就跑了,點著火的熊荊憤憤。

“逃了?”羋玹對此也吃驚。“彼等母女又能逃至何處?”

“不知。”買女奴是用來做家務的,現在女奴跑了,熊荊不懂做家務,羋玹想做家務卻被他攔住。“可至裏典家。”

“至裏典家?”羋玹沒有反對。她對裏典之妻已有一些好感。

“家奴逃亡,自要報官。”熊荊如此說道,實際他是想去裏典家蹭飯,然後再請裏典的家奴幫自己燒好火,暖好屋子。他怎麽也想不到是,他向裏典報官,絳跑出去也是為了報官。

一個女子天黑後在邑外叩門大喊要報官,邑卒罵了幾句,不得不開門。邑令府內,跪地的絳把懷裏的包袱取出,大聲道:“賤奴告主人偷盜,請官府明察,請官府明察!”

“此何物?”絳跪在地上,主席上坐著的不是邑宰魚,而是邑史簸。

“此主人偷盜之物也。”絳從包袱裏掏出一串組佩玉飾。哪怕堂內昏暗,玉飾也光彩奪目。看到那麽一大串佩玉,原本帶著應付心思的邑史簸剎那變色,這肯定不是普通人家的東西,這是貴人家的東西。

“你親眼所見主人偷竊?”邑史吃驚之餘追問。

“此物、還有此物、還有此物……”包袱裏不僅僅有組佩,還有羋玹的玉笄、還有幾版爰金。“主人乃庶民,與一女子淫奔至此,若非偷盜,焉有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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