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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竟陵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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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人敗了!荊人敗了!!”楊熊說話的時候,大踏步前進的秦卒也在高喊,然後秦軍又爆發出一陣刺耳的喊叫,他們不再跟隨楚軍,而是再度發力,猛沖後退中的楚軍陣線。兵甲交擊聲再起,這時楚軍後方鉦聲大作,大踏步後退的楚軍全軍往後疾跑。

“荊人有伏、荊人有伏矣!”自己面對的是荊王麾下的王卒,王卒也許會被秦卒擠壓得大步後退,但絕不可能往後疾跑。楊熊心中大驚,他身邊的範寬,諸謀士也察覺出了不對。

“請將軍速速鳴鉦!”範寬疾道。

“將軍萬萬不可,我軍陣列已亂,此時鳴鉦……”身後的謀士立即出言。

大踏步前進還好,一旦疾跑,秦軍陣列就徹底亂了。秦軍陣列混亂,楚軍卻退而不亂,真要鳴鉦,秦軍必然大敗。楊熊身邊並非一個謀士,此人還未說完便被他人打斷。“若不鳴鉦,全軍盡墨。請將軍速速鳴鉦,退後再戰。”

“鳴鉦!”楊熊仰天欲嘆,但此時已刻不容緩,他只能下令鳴鉦。

鼓聲停歇,金聲響起。只是秦軍追擊楚軍已在三百步外,戎車上的鉦聲和距離秦軍不過一百餘步的楚軍鉦聲混雜在一起,絕大多數秦軍都沒有聽見己方也在鳴鉦。只待陣後戎車上的五百主、屯長大叫撤退,秦軍才止住前沖之勢,欲往後退。

秦軍的動作楚軍看得非常清楚,秦軍因為突然止步而陷入混亂時,楚軍鼓人開始擊鼓。鼓聲一響,四個師的橫隊開始變陣,中間兩個師有序後退,左右兩師的矛手快速向中間補缺,彼此交接不露絲毫空隙;後退的兩個師迅速從橫陣演變成長寬皆為六十人的沖擊方陣。前方友軍橫隊沖向秦軍,欲纏住秦軍使其不能後退時,這兩個沖擊方陣的矛手已經高舉起了夷矛。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鼓人擊鼓的節奏開始變化,三擊變成雙擊,擊打到第十下時,後方兩個師七千兩百名矛手發出震天的吶喊,最前排的矛卒高舉著夷矛對準十五步外友軍的後背開始沖矛。他們剛剛前沖,前方負責糾纏秦軍的友軍便退讓出缺口。

沖矛者一邊吶喊一邊前沖,勢如雷霆;前方橫陣中的友軍士卒開門一樣轉向兩側,快如閃電。夷矛矛頭觸及己方陣線後方時,友軍已經退出兩個六十人寬的缺口,兩師矛卒鉅甲摩擦著鉅甲,竟閃出細微的火星,而後,狂沖而來的夷矛猛紮進秦軍陣列,那些還不知道發生何事的秦卒不是被夷矛捅死,就被沖得連連大退。

夷矛紮完,矛手迅速抽矛閃避至自己沖出的空間,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矛手連綿不斷的一排接著一排前沖。數萬秦軍湧入竟陵城與漢水西岸之間的窄地,軍陣厚度超過百行。可再厚的陣列也經受不住多達六十排夷矛的沖擊。整個軍陣好象一道爛泥墻,每沖擊一次,墻便後退、變薄一次,第二十四排矛手沖過時,整堵泥墻終被擊破,秦軍立潰。

“敢問大王,這是何種陣法?”已軍已勝,站在熊荊身邊的鄂君樂不解問道。軍陣可以前進,可以後退,可以向左,也可以向右,但像郢師這樣在陣戰中突然退出陣列然後變陣,然後又突然越過友軍陣線疾沖入敵軍陣中,這實在是聞所未聞的陣法。

“無所謂陣法,舞蹈之術而已。”熊荊並不在意郢師進攻時打出來的花樣,他的目光一直緊盯在鄂師身上,他們劃行的戰舟正從東側的漢水逆流而上。

“舞蹈之術?”鄂君樂還是不解。他所不知的是熊荊說的舞蹈之術並不僅僅是這個時代的舞蹈之術,還有後世的隊列舞蹈。當然郢師不可能玩出那麽花的動作,最多是補陣、沖陣之類。

只要每師士卒做對角線奔跑時不互相幹擾,那隊列就合格了。再則是對鼓點節奏的把握,最後是各師之間的默契。不過這一切的前提都是練習(金錢)、練習(金錢)、練習(金錢)。因為貿易利潤的支撐,郢師士卒一年有一金半的生活補貼,富者根本不在乎這些錢,窮者有這些錢全家可以衣食無憂。

“將軍,我軍敗矣!”楊熊身邊全是慌亂的聲音。他眼看著秦軍被楚軍夷矛陣一排一排的沖垮,然後大潰,但更致命的不是眼前的楚軍,而是繞後的楚軍。

“請將軍速走,再不速走,我等皆為荊俘。”諸人看著在側後方登岸的楚軍心膽俱裂。此前大家是想進城,而後註意力放在陣戰上,然而楚軍的殺招並不在陸上,而是在水上。

“撤!”登岸的鄂師士卒正沖向岸上的官道,楊熊掙紮中不得不揮鞭,棄軍而逃。他一說撤,中軍所有戎車都開始轉向,車轂撞擊著車輪,輪上的輻條很多被撞斷。可撤退的時候根本顧不上那麽多,禦手使勁策馬逃奔,哪怕車上的將帥跌出了車廂。

因為地形的限制,並不是所有秦軍都追擊楚軍而擠入竟陵漢水間的狹窄地帶,追擊楚軍的秦軍大潰後,他們身後的一萬多秦軍謹守著第二道陣線。沒想到楚軍舟師繞後攻擊,主將楊熊棄陣而逃,這一萬多心驚肉跳的秦軍跟著陣潰。

兵敗如山倒,原先五萬陣列嚴陣的秦軍現在一敗塗地,被郢師追著打,前方又有列陣相待的鄂師阻攔,一些秦卒倉皇間跳入了漢水。漢水也是不安全的,楚軍突冒小舟早就等的不耐煩,一見秦卒跳入水中就用夷矛猛紮,一時間漢水盡赤。

“速令彼等投降!”如果是在其他戰場,熊荊樂意看到秦軍餵魚,但這是舊楚地,很多秦軍士卒實際是舊郢楚人,他自然不能看著他們餵魚。

“大王有令,舊楚人不殺。大王有令,舊楚人不殺……”傳令的騎兵速速奔前大喊。包夾秦軍潰軍的郢師和鄂師立即停止了進攻,冒突上的楚卒也不再刺殺水中的秦軍逃卒。

“大王不殺舊楚人,還不丟棄兵戈!”殺得興起忽然被喝住,養虺心中有氣,他沖過陣列對著倉皇的秦卒大喊,用的是楚語。

“大王不殺舊楚人,還不丟棄兵戈!”士卒也放下了夷矛,跟著養虺大喝。

“大王有令,凡棄兵者即可返家。”第二道王令又來,秦卒聽罷一個接一個拋下武器。身後的鄂師則讓開一條路,讓他們退走。並不是所有秦卒都拋下了武器,但接到王命的鄂師對此視而不見,任由他們通過自己的陣列。

“大王萬歲!大王萬歲!”郢師這時候開始高喝萬歲,然後所有楚卒一起呼喊起來。

“荊人勝矣!荊人勝矣!”縣令府明堂血跡未幹,剛才逃走的眾吏在楚軍的萬歲聲中又跑了回來。這時他們才發現縣尉甲、少內的人頭被剁了下來。

“荊人已勝,請上官定奪。”眾吏驚慌,他們揖向陸喜,要他拿個主意。

“打開城門。”陸喜早就想開城門了,只是楚軍還未勝利,人心不穩。

“上官有命,打開城門。”開城門的命令傳出了縣衙,東門吏微微猶豫了一下,這才點頭讓身邊的城門卒打開城門。護城池上的吊橋已經放下,城門‘吱呀呀’一開,城外的楚軍士卒便兇狠的搶了進來,他們直奔城內各處,好在沒有殺人。

“縣令是知彼司收買的秦吏,叫陸喜。”熊荊沒有進城,而是註視著整座城池。淖信作為知彼司的聯絡官,正向熊荊介紹竟陵的情況。

“他是秦人?”竟陵城沒有開門讓秦軍退入城內,這是知彼司的功勞,也是這個縣令的功勞。有功必要有賞,不過在賞賜之前,熊荊要知道這個秦吏是什麽人。

“是……”淖信猶豫了一下,道:“知彼司曾告之此人,言其為戎人。”

“戎人?”熊荊不解。“戎人怎會為秦吏?”

“是安陸的陸渾之戎。”淖信道。“知彼司也不知其是否真是戎人。”

陸渾戎確有殉馬陪葬的風俗,但要說殉馬陪葬一定是陸渾戎,這就很難說了。人是很奇怪的動物,歸屬感決定其行為,一旦破壞他的歸屬感,那行為就會發生巨大的變化。陸喜實際是被知彼司洗腦了,而洗腦的最高境界就是顛覆原有的身份認同,以建立新的身份認同。

熊荊沒有細想那麽多,他只是想知道陸喜是不是秦人。“既如此,重賞之。”

“唯。”淖信揖道。

“傳令,城中商旅之外,不言楚語之傅籍男子,殺!”說完賞賜,熊荊面色一寒,下令殺人。

楚人可以放走,哪怕他們沒有放下武器,但只要是秦人,皆殺無赦。熊荊下令時呼吸急促,殺意逼人。想到舊郢楚人受的那些苦難,他曾想過一千種以上的辦法折磨那些遷徙而來的秦國罪人,到最後他覺得還是不要那麽殘忍,不要車裂、不要烹炸、不要淩遲、不要炮決……。

使勁吸了幾口氣的熊荊最後長籲了一口氣,他再道:“女子全部充為官奴,不傅籍者全部去勢。還有,砍下的秦人頭顱堆成京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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