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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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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將此信交予大將軍。”庶民居住的邯鄲大城,趙嘉對外面的歡呼充耳不聞,只將一封帛書交給身前的甲士。趙遷即位後他就被軟禁了,趙蔥調來的甲士名為保護,實為監視。

“唯。”甲士揖禮接過,而後又對趙嘉一揖,趨步退出。

他走後趙嘉呆立了好久,對身側的仆臣嘆息道:“胡齊,大將軍大敗秦人,朝廷必然重賞封爵,昔日之言大將軍猶記否,若大將軍食言,我該奈何?我該奈何?”

胡齊是趙嘉母親的仆臣,母親死後胡齊就成了他的仆臣。趙嘉說完胡齊只對他報以微笑,微笑的背後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擔憂。

昔年趙嘉曾是太子的時候,大夫貴人商賈游士,莫不巴結,廢太子之後,僅有的十幾個舍人也辭別了。趙嘉不是廉頗,但和廉頗一樣對他人抱有期望。當年廉頗被免,舍人也棄之而去,再拜大將軍,舍人又蜂擁而來。廉頗埋怨,舍人卻說:‘夫天下以市道交,君有勢,我則從君,君無勢則去,此固其理也,有何怨乎?’

天下萬事皆交易,有權勢就追隨,無權勢就離開,這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了。一個被廢的太子,新王即位已有三年。怎能寄希望於一個外氏將軍幫助即位呢?這豈不是要弒君?

胡齊是啞巴,啞巴不會說話。他除了對趙嘉報以微笑外做不了別的,也沒辦法做別的。他只是一名仆臣,不是舍人,不能給趙嘉什麽建議。而在正寢燕朝,建信君正在向趙遷建言。

當年建信君力主與秦國會盟議和,秦國卻視這場會盟為演戲,趙政這個小戲骨痛痛快快的演了一場,而後趁著趙國伐燕的空擋,突然出兵拔下了鄴城、安陽等城。這幾座城邑雖然在南長城以南,可也極為致命。

南長城以南諸城邑是一整套防禦體系,城城相互。鄴城被拔,秦軍終於獲得了進攻南長城的立足點,再拔平陽、武城,那長城以南就徹底淪陷了。秦軍隨即向長城東側迂回,占領了大量趙國城邑,並與中路秦軍配合,對邯鄲形成南北包夾之勢

秦國盟而無信,身為相邦力主會盟的建信君當然要擔負責任。可這又何嘗不是一場換子游戲?趙國若要滅了燕國,避免再度腹背受敵,只能抽調趙軍主力北上。換子可以,關鍵是要換到。歷史上秦國不曾伐楚,攻勢更猛,趙國一無所獲,而今趙國滅了燕國,不虧乃賺。

不過建信君再度列班並非因為趙國換子成功,而是因為司空馬死在了臨淄。司空馬在建信君去相後曾短暫履任趙國相邦,趙遷即位才由春平侯趙梁繼任相邦,司空馬改任上卿。趙遷即位已有三年,即便有些朝臣心中仍屬意趙嘉,可最危險的那段時間早就過去,朝堂上確實該有一個人來制衡春平侯趙梁了。

“大王,臣聞勇略鎮主者身危,功蓋天下者不賞。”建信君果然很賣力,開宗明義的表示不可再封李牧。“武安侯破燕已然封侯,再封只能封伯。秦軍伐我正急,若武安侯他日再破秦軍,當封王否?抑或如楚國上將軍項燕,分封以立項國?

兩王不並立,武安侯不可封王也。而楚國政制,敖制也。敖制,蠻夷之制也。若非如此,楚國豈能與百越相盟?趙國乃三晉,三晉者,中國也。分者力弱,合則力強,豈能如楚國建敖制、行分封?臣以為厚賞金玉錦帛即可,萬不能再封武安伯。”

“建信君所言有理,臣附議。”燕朝不是正朝,端坐在席上的臣子並不多。建信君說完太傅郭開就高聲附議,表示自己完全讚同。他對面的趙梁雖未反對,臉上的表情卻是不悅。他當然希望封李牧為伯,雖然這一點他沒有明說出來。

“若武安侯不封伯,其麾下諸將當如何封爵?若其麾下諸將尚不能封爵,軍中士卒何賞?”虞卿很少建言,趙國如今正面臨身死存亡,他不得不建言。“若軍中士卒不賞,秦人尚未退兵,大軍何以再戰?”

“秦軍遭此大敗,當退兵矣。”平原君趙營一如其父趙勝,並不畏秦。

“若不退兵若何?”虞卿敬其父趙勝,故而反問之前先對他施了一禮。

“臣聞楚齊魏三國已盟,三國皆有助我之心,故四國金行入邯鄲大兌趙錢。”趙營性格樂觀,一直認為四國會再次合縱。“如今邯鄲貨價大跌,商賈劇增,此三國之助也。”

“君上謬矣。”虞卿再道。“三國之中,齊國並無助我之心,魏國欲助我而懼秦,楚國確願助我,然楚國乃助我而非救我。助我乃輸銀、輸粟、輸兵甲,而非出兵救我趙國。楚國乃行敖制,楚王憂魏國賄秦,曾欲毀盟伐魏,然正朝諸臣不許也。君上何以言楚國必救我?”

虞卿之問趙營無言以對,楚國實際上已經倒退回春秋,國事非國君一言而決,乃由眾大夫朝議而定。這種政制下,毛遂那種按劍而上已經無用,張儀蘇秦口若懸河也無用,輸入重金收買賄賂更無用。不能將大部分朝臣威嚇、不能將大部分朝臣說服、不能將大部分收買朝臣,楚國是不可能出兵的。

“大王,臣以為……”末席苦成常要建言時,王座上的趙遷忽然打了一個哈欠。得知李牧大勝秦軍後他異常興奮,現在又吃了一肚子東西,自然倦意十足。

“大王倦了,此事容後再議。”太後靈袂同趙遷並席而坐,臣子們讚成還是反對,都說的很有道理,她現在也不知道該如何封賞李牧。

“臣,”郭開看著靈袂,從目光中讀出些什麽的他立即改口:“天色已晚,臣請告退。”

“臣亦請告退。”除了趙梁,其餘大臣都起身請退。

“相邦……”大臣們都退下了,燕朝裏只剩下趙梁沒走。靈袂見趙遷睡著,想和他說此事明日再議時,滿嘴酒氣的趙梁走了過來。

“賤婦!”趙梁罵了一句,罵的同時還給了靈袂一個耳光,而後扯下她白色的展衣,露出晶玉豐盈的前胸。相邦與太後有染宮中寺人宮女早知,可當著熟睡的大王的面,在燕朝上如此非禮,簡直出乎所有人的想象。

“滾!滾!!”按著半赤裸的靈袂,趙梁正褪去礙事的下裳和內裈。他對宮女寺人怒喝。

宮女寺人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跑了出去,趙梁轉過頭瞪向正在求饒的靈袂,一把就卡住她的脖子,喝問道:“賤婦!你欲何為?你欲何為?!若非我,他豈能為大王?你豈能為太後?!”

趙遷越長越大,靈袂越來越不聽話。建信君再度列班趙梁忍了,可不封賞李牧他不能再忍。趙遷雖是趙王,然而這是趙氏的社稷,楚齊不出兵相救,若非李牧大敗秦軍,趙國必亡。

“君…我……君上……”趙梁的力氣很大,靈袂被他卡的無法呼吸,面目近紫,她整個人都在使勁掙紮,根本說不出話。當她覺得自己就要斷氣時,趙梁放開了她。這時,使勁喘氣的靈袂和下半身忙碌的趙梁都沒看到,一側案上酣睡的趙遷已經睜開了眼睛。

*

“稟大王,趙國已封武安侯為伯。”數年都未下雪的郢都忽然下了一場雪。一夜醒來,似乎全世界都是白的。知彼司的勿畀我非有大事不入正寢謁見,趙國新敗秦軍,邯鄲發生的一切關乎趙國今後的存續,他不得不親來稟告。可是,封李牧為伯的消息已是舊聞。

“此乃舊聞,且不為過。”武安侯的侯,不過是君,武安侯、武安君沒有什麽差別。這是封君這種新的分封出現後的爵位,只相當於春秋時的卿大夫,可能還不如春秋卿大夫,因為他們多數沒有食邑。熊荊沒有察覺邯鄲李牧封伯代表什麽,他認為李牧能大敗秦軍,應該封伯。

“大王有所不知,前一日燕朝朝議諸臣還反對封武安侯為伯,一夜過去……”說到這裏他眼睛使勁眨了眨,最終硬著頭皮道:“臣聞,趙太後與春平侯有染。”

“咳咳……”熊荊身後的右史重重咳嗽一記。太後趙妃曾下令要‘保護’大王,不能讓他太早知曉男女之事。

“不就是男女交合麽,不佞知也。”熊荊看著右史微微一笑,右史瞬間變得尷尬。“有染又如何?你要告知不佞:春平侯用了一夜時間‘征服’了趙國太後?”

‘征服’二字熊荊讀了重音,臉上又是一副‘你懂的’的意思。勿畀我瞬間也如右史那樣尷尬,他扭捏了幾下才繼續道:“據聞趙王不欲封武安侯為伯,是趙太後用璽強行封之。又聞朝議當夜諸臣退朝後,春平侯與趙太後在燕朝上茍合。”

“無禮!”右史怒斥。“此非禮之事怎可言於大王?”

“臣……”勿畀我只是想讓熊荊知道邯鄲發生了什麽。趙國政治是宮廷政治,路門以內決定路門以外,決定整個國家的命運。不過右史也沒有說錯,這種非禮之事確不該告之大王。

“淫蕩。”熊荊多次聽說過靈袂的美貌,勿畀我之言讓他在腦海裏勾勒出一幅春宮畫面。想著想著,他忽然察覺自己有哪裏不對,手不小心碰了一下後,他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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