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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會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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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朝自古以來就存在,三朝制是最充分的體現。外朝、正朝、燕朝,實際就是國人、貴族、君王三者商議國事的制度。如果說這是周制,並非楚制,但楚制也有大蒐,大蒐時各氏甲士齊聚進行田獵,這時候也要議立大事。

只是越往後商議的地點就越往後退,先是啟外朝的次數越來越少,後來連正朝也只是個形式。國君早上視朝,不過是走個過場,宣布一下王命,非大事不議,即使商議大事,此前也是在先燕朝商議確定過。更離譜的是有些國家連燕朝也逐漸流於形式,真正決定國事的地方在後寢,王後、嬪妃、外戚、宦官逐一登場,從大王說幾就是幾,變成宦官說鹿就是馬。

政制就是這樣演變的,當前不是說一定要盡覆古制,為古制而覆古制那是愚昧,而是要重振正朝,外朝的設立只起監督作用,並沒有議事的權力,只有對正朝某些決議作出反饋的權力。

有古制可依、有前例可循,熊荊又一意堅持,諸臣不得不最終同意設立外朝。外朝之事一議完,下面的事情就很輕松了。最棘手的是師校,重文教之政是各國覆國之政,現在既然取消,重文教之政自然要調整。重文教之政調整,師校自然也要調整,但對這件事各有各的意見。

成介等人並不反對文教之政,他們只是反敢孔謙、孟昭這樣的人挑動士子作亂;宋玉還是之前的那個意思,混沌不可開竅,開竅則死;淖狡、昭黍等人習慣性的支持熊荊,只是熊荊對文教之事也有了些猶豫。

既然已經不準備讓各國覆國,那就不應該提倡什麽民族精神,既然不提倡民族精神,也就沒有必要普及教育進行洗腦。然而覆國這件事開了個頭,就很難說中止就中止,各國的史書大多已經完成了編撰,就準備通過教育系統註入兒童大腦。

當下,魯人當中已經有人在傳抄未出版的魯史,一些宋人對覆國也抱有極大的期望,吳地以舊吳都為中心,正在小規模的商議是要迎回謀反的吳申,還是擁立他的兒子吳芮。陳地、蔡地好在沒有過多的反應,他們失國太久,只有極少數公族對此抱有極大的期望。

“此諸臣之過也!”終於輪到成介等人抨擊指責了。“大王年幼不知國事,覆國之策乃亡楚之政,鄙不知你等為何出此之策。”

“覆國之策,乃不佞一意孤行。”淖狡、昭黍被他們說的面紅耳赤,熊荊的鍋只能自己背。“此事與彼等無關。”

“然諸臣亦有失教之過。”沈尹義得理不讓人。

“覆國又如何?”子莫一笑。“以我楚國新制,甌越、閩越、南武、雒越諸國尚可合盟,各縣覆國就不能聯盟?大王,臣以為覆國與否對大勢無礙,彼等想覆便覆,然覆也無用,我楚國之權在氏族、在譽士長,魯王、宋王、吳王僅一名稱耳。”

“然。”抹了一把汗的昭黍連連點頭。“既已無國,如果覆之?即便有國,亦可合盟。我大楚行敖制、重勇信、惠甲士,黎民歸心,何慮之有?”

“話雖如此,然覆國之事不應再行。”蔡文治下的下蔡就是蔡國最後的國都,蔡國公族遷走後還留下一些公族卿族旁支,人數雖然很少很少,可對覆國也是抱有一些期望。“再行,臣便會被蔡人推做蔡侯了。”

“既已行敖制,覆國之政自然不再行。”熊荊同意蔡文的觀點。“只是不佞以為,八歲以上之童子必須受教,唯各國國史不再寫入教材。”

“不分男女?”蔡文老成,明白國史不寫入教材的重要性。“大王,文教之事,耗金多也。各縣邑本需再重兵備,淬礪戰法,還要制造戰舟,馴養騎甲……”

行承包之後,各縣邑的重點已經轉入軍備,歌姬、倡優、奴仆、玉石、珠寶、綢緞的價格一跌再跌,糧秣、木材、兵甲、馬匹,這些東西的價格一漲再漲。確有戰爭的原因,但更多的原因是各氏都在大建私卒,你追我趕之下,每一金都用在軍備上,已經不想在文教上花錢。

“此言差矣。”熊荊反對道。“文教之政非有礙於兵備,實有助於兵備。軍官必須識字,不但需要識字,還應懂算術,有知之師完勝無識之師。”

“然將帥皆備文吏、法算。”成介道。“將帥既如此,庶民更不需文教。”

“大王,既行敖制,各氏是否遍行文教當以本氏定奪。”項鵲道。他不反對文教,而是反對熊荊由上即下的命令。他說完又自己退了一步,道:“亦可交由正朝商議。”

“臣附議。”成介道。“即便正朝議定,臣也不許孔謙孟昭之徒於息縣為教。”

“禮制之中,尚有精華,不能一概棄之。”熊荊不提孟昭,只強調孔謙。“不佞已讓孔謙以禮教習譽士以及諸越之士。”

“大王,不能以禮代法。”蒙正禽道,“法,當為理也,此理非彼禮。儒者以為行禮制便可不言法理,繆矣。如今各氏與郢都之間、各氏之間、各氏與庶民之間,皆不可以禮代法。”

“取禮不取教,尚和不尚同、忠信不忠君,此不佞以為儒家之可取之處。”熊荊道,最後一條讓群臣咂舌,子莫趕緊道:“即為人臣,豈能不忠於大王?”

“忠在信而不在君。與僕臣而言,信即是忠,忠即是信。無信之人豈能有忠?”熊荊堅持‘忠信不忠君’的提法。“與各氏而言,不佞真賜死彼等,彼等真會引頸就戮?成卿,若不佞無罪而誅成氏,成氏會引頸就戮?”

“臣斷然不會。”成介沒什麽好隱瞞的,“那日大王請臣等入郢,臣等已備萬全之策。”

成介提起幾個月前熊荊召各縣邑尹公入郢一事,貴族再也不是吳起變法時信任君王的貴族,那次入郢如果遭到殺戮囚禁,縣邑反叛是必然。

熊荊點點頭,他當然知道那次老公族做了萬全之策。“君臣之間,言忠無用,不如言信。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於君,信便是禮,於臣,信則是忠,何謬之有?”

“大王英明。”熊荊如此解讀,諸臣再無意見。

“正應如此,儒並非無可取之處。”熊荊繼續說孔謙的事情,他得給他謀一個職位。“孔謙乃孔子之後,又曾為魏國國相,今不佞使其教習譽士、諸越之士以禮,當有其職。卿等先行商議,商議後再告於不佞。”

文教之事尚未確定,孔謙的職位卻無大礙。此事議過,剩下的就是一些重要事務。比較大的事情有五件,小的有兩件。大事當中,造府各府如何安排是一件,失地的封君、改行敖制後裁撤的朝臣、非公族掌控縣邑的官員、將領,這些人如何安置是第二件;

第三件就是本次大戰的封賞,尤其是項燕的封賞;第四件是遷民於江東,郢都往南到長江這一段是修運河還是修鐵路;第五件最急,就是當下的合縱,赴趙、赴齊的使者早早就派出了,但兩國都無意合縱。

兩件小事關系到兩個人,一是秦國叛逃的國尉桓齮該如何處置;二是隨縣縣邑穆伯尋率領的隨師在稷邑之戰中被李信擊退。擊退並無過錯,可在撤退的過程中竟然發生成建制的潰逃,要不是唐師恰好趕到,穩住了陣腳,後果不堪設想。

政制就是機器,事務則是原料。大事也好、小事也好,扔進機器裏就是,但在機器運轉之前,一些棘手的事情要先行處置。造府各府關系太大,又涉及到政制,所以在討論的範圍;第二件實則是改制後的歷史遺留問題,只能把這些人養起來;第三件不急,可交由正朝朝議,第四件、第五件一件太過重大,一件太過急迫,故不得不當下商議。

“趙人無信,齊人無勇,皆是役夫豎子之徒!”提起合縱成介就滿臉憤怒,他一直以為趙國不可相信。“此時秦軍一在我楚國宋地,一在成臯以西,東郡,河內郡、上黨郡,諸郡並無多少兵力,三國不趁此良機拔下東郡,後悔晚矣!”

“臣聞趙國一直在攻伐燕國。”子莫也聽說了一些趙國的事。“不願與我楚國合縱。”

“大王,臣以為日後不可在期望趙國。”慣於沈默的蒍瑕也道,“今日秦國伐我,趙國伐燕,他日秦國再伐我,趙國是否要伐齊?三晉之地多勢利之徒,不可再信。”

“趙國要伐齊?”熊荊的想法是三國聯合制約秦國,沒想到蒍瑕竟說趙國要伐齊。

“然。”蒍瑕有自己的判斷。“趙國伐燕,一報昔日之仇,二拓東面之土。齊國羸弱,一旦趙國吞並燕國,必要伐齊。而趙國早就俱怕秦國,長平戰後白起留二百四十名幼卒不殺,盡數放回趙國,趙人更恐。趙國圖存,一是以合縱為誘,致使秦國攻伐他國;二是往東拓土,以圖再強。合縱與秦人戰,其不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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