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九斂去周身仙氣，找到堯華時，她已經因為失血奄奄一息了，看到鳳九，失神茫然的眼眸驀然一亮，慘白的臉上浮現一抹極淺的笑意，“姐姐……你果然是神仙，十來年不見，容顏一點也沒變……”

“你……可曾怨過那些愚昧的世人，怨他們害你到如此？”鳳九摸了摸她冰涼的臉頰，低聲道。

堯華搖頭，抿了抿蒼白的唇，“……不怨他們，他們都是最平凡普通的人，只是想活下去而已，這沒有錯，若我的血可以做出藥引治療瘟疫，我願意……”

“可還有什麽心願未了，我都會替你達成。”

“……把我葬在我娘身邊，她孤單了那麽久，我想去陪她……”

“好。”

見鳳九應下，堯華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其實這些年她過得一點也不苦，娘親當年自知時日無多，就把她托付給了遠房親戚，接著她又輾轉到了一家藥鋪跟著裏面的坐堂老大夫學醫，那大夫本來不想教她，可是日日被纏著，小姑娘嘴巴又甜又能幹，久而久之態度軟化。

再後來堯華就成了一名醫者，到處行醫治病，偶然的一次，她發現自己的血加在藥裏面能使藥效更好，就開始偷偷加血，次數多了難免被人發現，恰好又碰到了百年難得一遇的瘟疫，她血的功效被傳地神乎其神……

鳳九沒有立刻融合從堯華身上脫離的那縷魂魄，她先把堯華葬在了她娘身邊，這是她答應的事情。

至於那些愚昧的人，鳳九也給看他們一個小小的懲罰，凡是服用過堯華血液的人時不時會身染重疾，無藥可醫，直到生命終結的那一刻。

重聚魂魄時，鳳九看到了堯華悲喜交加的一生，與娘親相依為命的童年，輾轉親戚家和醫館學醫的少年，這孩子從來沒有因為命運坎坷而怨天尤人，短暫的一生行醫治病，與人為善，沒有做過一件壞事，卻在年華正好時雕零。

這本該是她承擔的業報……

天界

“陛下……”

潤玉置若罔聞，抱著鳳九朝璇璣宮方向走去，鄺露跟在一邊，幾次張開口，卻不知從何說起，只能緊蹙眉梢。

今日潤玉忽然說要去凡間一趟，鄺露不知他為何臨時起意，也沒多想，結果他不是一人返回天界，而是抱著昏迷不醒的鳳九一起回來。

到了璇璣宮，潤玉把鳳九安置在床榻上，鄺露展開被子給她蓋上。

潤玉握著鳳九的手，淺聲道：“鄺露，你說她可會恨我？”

鄺露遲疑一瞬，“陛下……總有一天，小殿下她會理解你心裏的苦……”若是她知曉，一定不會恨你的。

“我不祈求她理解，我寧願她厭惡我，憎恨我，也絕對不讓她離開我。鄺露，我已經病入膏肓，無可救藥了，她就是我唯一的救贖，若連她都舍棄我，我真的一無所有了。”

淡淡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玉石俱焚的意味。

鄺露聽得眉頭深鎖，膽顫心驚，她知道陛下喜歡鳳九小殿下，卻不知這份感情日積月累，經年累月下來已經這般深厚了，明明她從來沒有給過陛下一絲回應，甚至之前都不知道陛下隱藏的情感，可他卻依然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殿內的氣氛壓抑而又沈寂，半響後，潤玉開口，“鄺露，你退下吧。”

“陛下，我……”後面那句想陪著你還沒說出口，便被潤玉打斷了，“退下。”

“是。”

鄺露看著潤玉消瘦挺直的背影，眼眸裏的光逐漸暗淡下來，順從安靜地離開了。

“世間圓滿太多，為何唯獨缺了我和你……早知今日我會如此愛你，那時我定會不顧一切，不再忍耐，沖破重重阻礙與你在一起……但我怎麽舍得委屈你，我想給你世間最好的東西，我對自己說，我必須變強大，強大到任何人都誠服與我，這樣才有資格留住你，不讓你受一丁點委屈。可如今我成了至高無上的天帝，你仍然不愛我。”

“人人都道你是旭鳳的情劫，你又何嘗不是我的情劫，你對我的感情一無所知，從來不知道還有一個人如此地愛你，你只知道旭鳳一無所有，卻不知道我也一無所有。”

“一步遲，步步遲……倘若三千年前是我救了你，你可會與我日久生情；倘若當年我沒有拒絕你，吻了你，是否今日一切都將會不一樣……是我的癡心妄想了，你不會愛上我，只因我不是旭鳳，不能心無旁騖，心無雜念地愛你，讓你感受到如烈陽般熾熱的愛，我的愛有太多的瞻前顧後，太多的委屈求全，患得患失，這不是你想要的愛。”

潤玉說著，不禁輕笑一聲，“當我們再次重逢時，得知你失去了與旭鳳的記憶，你可知我心裏有多歡喜，我以為這是上天垂憐，於是加倍的補償你，對你好到小心翼翼，卻是鏡花水月，終是一場空，就算這般，我還妄想水中撈月，我是不是太執著了……我愛地如履薄冰，求而不得，到最後還試圖自欺欺人，以為時間久了，你就會接受我，可你永遠不會愛上我……”

“這份愛低到塵埃裏，卑微到骨子裏，我把我的心交給了你，你卻不屑一顧，不願意回頭看我一眼，既然如此，那我寧願你永遠恨我，也絕對不會放你走。”

“浮世萬千，吾愛唯一，只願伴卿朝朝暮暮……”話音剛落，潤玉牽起鳳九的手虔誠地落下一吻。

這天，潤玉守了鳳九一晚，跟她說了很多很多隱藏在心裏，從來沒跟任何人吐露的話。

怨恨生母，不愛他卻還要生下他，以愛的名義折磨他；怨恨父帝，一切罪惡的起源便是他的涼薄寡情，負了花神，生母和廢天後，而他卻越來越像父帝，求而不得；怨恨廢天後，當初帶他回天界，卻步步打壓苛待，讓他自小便能感知人情冷暖，體會權勢的好處，養成了謹小慎微，步步為謀的性子。

還有他對旭鳳的嫉妒，從小到大旭鳳受盡萬千寵愛，無需爭搶，自有人拱手相送。所謂的敬重兄長，只不過是他身為勝利方的優越感和施舍罷了。他根本不知道寄人籬下，步步驚心的滋味。也體會不了身為人子，眼睜睜看著生母命喪黃泉，無能為力的感覺。

父帝教會了他所謂的骨肉親情在權勢面前不堪一擊，他不需要這麽一個假情假意偽善的弟弟，沒有切膚之痛，卻用養育之恩逼迫他原諒廢天後，他怎能原諒，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如今的他早已面目全非，被黑暗籠罩，而鳳九就是那束救贖的光，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手。

翌日清晨，潤玉打開門，就看到鄺露佇立在門口，也不知她站了多久，頭發都被露水打濕了。

見潤玉出來，鄺露行了一禮，焦急道：“陛下，前方戰報，說魔界正在集結百萬魔軍陳兵忘川。”

“不愧是前戰神，果然神速。傳本座令，召破軍集結八方天將前往忘川邊界，本座要親自迎戰魔尊。”

鄺露驚愕不已，“陛下……您要禦駕親征？為了小殿下。”

潤玉淡淡掃了她一眼，“就算沒有她，我與旭鳳終會走到這一天，決一死戰，這六界不需要兩個主宰，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鄺露，天界我最信任你，我把她托付給你了，這次莫讓我再失望。”說罷，潤玉回首看了床榻上的鳳九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忘川邊緣

旭鳳一身戰袍，手一揚，身後魔軍齊齊閉口不再喊那聲勢浩大的口號，他自己則仰頭看著上空，鳳眸晦暗不明。

這些天他一直在等鳳九，既然她留信讓他等，那他便等，等她回來。

人還沒等到，卻先收到了暗探的消息說潤玉昨日去了趟凡間，帶著一名女子返回天界，礙於潤玉的修為暗探沒有看清模樣，但看身形似乎是鳳九。

本來旭鳳都已經放下父母之仇，殺身之恨，和鳳九就此安然度日。可潤玉為何要這般陰魂不散，步步緊逼，凡是他有的，他都想搶，天帝之位，他不甚在意，唯獨鳳九，他是絕對不會拱手相讓。

或許當年母神說的對，潤玉不是今日才起了這種心思，而是很早之前便對鳳九動了心，那時是他天真，怎麽會想到自己的兄長居然覬覦自己愛的女人。

今日他倒是要看看這位道貌岸然，虛有其表的天帝將如何面對自己。

“堂堂天帝，六界表率，以君子之名行小人之事，掠奪本座之妻，倘若天帝今日讓本座帶回夫人，本座願就此退兵，不再挑起天魔兩界爭端。”

“巧言令色，她何時成了你的夫人，自先天帝逝去，你們的婚約早就作廢。如今你叛出天界，墮入魔道，本座身為天帝，順應天命，鏟除妖邪。”

“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天帝若執意如此，將忘川變成修羅場，本座奉陪到底。迎戰！”說罷，旭鳳變幻出隕魔杵，魔軍蓄勢待發迎戰天兵。

隨著潤玉的揚手，大批天兵從空中躍下，在忘川河畔與魔軍展開激烈的交戰，頓時死傷無數，血流滿地。

而兩軍主帥旭鳳和潤玉也祭出自己的佩劍鳳翎劍與赤霄劍，兄弟倆最終兵戎相見。

作者有話要說： 讀者“Eino”,灌溉營養液+22018-10-08 09:32:23

讀者“笑恩”,灌溉營養液+12018-10-07 21:14:12

陌小沫12138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0-07 21:53:39

這章好難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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