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傅予景的手被另一只細白的手牽起, 輕輕放在了軟軟的貓耳朵上。

傅予景收起笑容，瞳孔微微地一縮。

僅僅一掌的距離，小少女慢慢擡起頭來, 她頭上純黑色兜帽的大貓耳朵因為被傅予景的手掌壓著，正軟軟地耷拉。

睫羽輕扇，碎金色的貓瞳裏懵懂，似乎在疑惑他為什麽還不摸。

傅予景喉頭動了動，唇角揚起堪稱得意的弧度，悠然享受著四面射過來的刀子般的目光，如果忽略他放在少女頭頂的手在幾不可見地發顫的話。

羨慕吧嫉妒吧, 反正他高興得不得了。

倏地，蘇長瑾冷笑一聲。

寧果只感到腦袋上的那只手掌輕輕揉了兩下, 力度柔和得不行，就像是……她是一份珍寶, 而他極度珍視她。

她迷惑地擡眼, 想要看清傅予景的神情，卻一下子被另一個人拉了過去。

落入眼簾的, 是季涵那張清俊雋秀的臉龐。只是此刻，少年那出眾的面龐上浮現著一絲怒氣。

不過那怒氣隱藏得也很快, 寧果很快就找尋不到了。

而邊上的趙非宇也終於反應過來, 跳著腳罵：“傅予景你個禽獸！”

傅予景剛才那眼神, 是個男人就能看懂！

付離諄諄教誨，生怕這個大概是進社會不久的小貓妖跌進傅予景這種男人的陷阱：“有些人不是好人，你不要被他們騙了。”

不知何時, 沐長竹也放下了手中的蛋糕碟子，他抿直唇線：“寧果，傅予景對你動手動腳。”

傅予景本來在笑，一聽這話，可就不樂意了：“餵餵，你們過分了啊，我只是摸一下果果的頭而已，還是說你們不想摸？”

此話一出，大家都沈默了。

趙非宇尚未察覺到不對勁，還在跳：“傅予景你本來就不是好東西，居然對果果下黑手！雖然我也很想摸果果的頭……”

忽略掉趙非宇的最後一句話，寧果歪著腦袋想了想：“可是你們是好人。”

男人們怔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嬌小的少女，就連趙非宇也消了聲。

寧果：“我知道，你們人很好的，我相信這一點。”說到這裏，她像是回憶到什麽，忍不住翹起嘴角，貓瞳亮閃閃的盈滿了光彩。

這一點清澈的絢麗，令幾個男人心頭震動，不由得開始盡量收斂自己的心思和行為。

如果不是寧果說出這樣的一番話，可能他們會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雖然今天的發展已經很出乎意料了。

就像是長途跋涉的旅人終於遇到了那一滴珍貴無比的水，隱忍著幹渴得近乎冒煙的嗓子，身體的每一處無不在拼命催促著將那滴水全部吞下。

那種仿佛期冀了許久許久，等待了許久許久，想要被滿足的感覺十分強烈，一旦麻痹著他們的霧霾散去，清醒後，湧上來的本能幾乎令人癲狂。

貪婪的，黑暗的，瘋狂的，想要占有的欲望，無法抑制。就算是最清透的沐天師，也清楚內心的妄念。

想要將她吞下去，想要將她鎖起來，讓她再也不能離開，再也不能跑到他們找不到的地方。

……可是，不行。

她在信任著他們。

寧果不解地瞅著他們，為什麽，他們的表情都變得那麽奇怪？

她猶豫一下，想要拉一下離她最近的季涵的衣角，卻猛地被對方反手攥住手腕。

“……季涵？”

“沒事，”季涵松開她雪白的手腕，似乎在隱忍著什麽，“寧果，宴會結束了，你該離開了。”

寧果楞了一下，而旁邊的沐長竹也忽然出聲，慢吞吞地道：“回去吧，明天見。”

雖然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是貓咪敏銳的直覺也在告訴自己，應該趕緊離開，有什麽她不明白的東西在蘇醒、發酵——

更何況以現在的情形，安芊芊這個生日宴會的主角都離開了，她也確實沒有什麽必須要留下來的理由。

“對啦，”倏地想起什麽，寧果從書包裏取出一個包裝好的禮物，遞給離她最近的季涵，抿唇笑了一下，“可以幫我把這個交給安芊芊嗎？”

說實話，盡管跟安芊芊是一個班的，寧果也不是很想和對方接觸了，反正季涵他們在這個世界與安芊芊的關系很好，想必可以幫忙今晚轉交吧。

而季涵也在所有男人覆雜的目光裏淡然地接過禮物。

“好。”他說。

寧果輕聲說了一句謝謝，繞過似乎刻意擋著她路的蘇長瑾，離開了宴會大廳。

“哎，等等，”趙非宇叫了一聲，“果果，我跟你一起……”

他話還沒說完，後衣領就被路唯銘給拎住，勒得趙非宇說不出話來。

寧果聞聲回頭，見趙非宇雙手在空中亂舞，以為他是在跟自己再見，於是也揮了揮手。

直到小少女的身影看不到了，路唯銘才松開他，趙非宇憤怒地扭頭，要不是知道路唯銘是警官出身，他打不過，他早就一拳過去了：“你故意的！”

路唯銘：“沒錯。”

趙非宇：“……”

眼瞅著趙非宇還不肯消停，付離皺眉：“別吵了，安靜。”

趙非宇訕訕地收回拳頭。

不知道為什麽，對上付離的那雙琥珀色瞳眸，趙非宇就忍不住收斂一點，仿佛是……食草動物面對捕食者時感受到的威壓？

這樣想來，貌似自己在這群家夥裏完全被壓制得死死的啊，也就是小叔不在，不然自己就更慫了，明明平時在學校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校霸……

趙非宇百思不得其解，而付離等人已經沒空知道他的糾結。季涵作為主方，去宣布了宴會的結束，奢華的大廳很快變得空蕩蕩的。

雖然是個人都能看出今天的晚會是出了什麽問題才草草結束，但這並不代表季家的事是他們可以隨便評論的。

大廳只剩下幾個男人，傅予景手支著額頭，忽然問：“你們是怎麽想的？”

“你先說說。”路唯銘把問題拋回去。他環視四周，發現少了一個人，蘇長瑾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

路唯銘不由擰眉，蘇長瑾可以說是他們這些人中最喜歡搞事情的。

“我覺得我很喜歡她。”傅予景笑了一聲，說，“你們呢，也說說？”

季涵按了按太陽穴，睫羽微垂，面上的神色仍然是淡淡的：“不止。”

付離吐出一口氣，琥珀的瞳孔幽深下來，猶如月光下的深深湖面：“除了喜歡，我覺得我對這個女孩有一種……”

說到這裏，他停了下來，隱忍的神色更加明顯。

趙非宇眉頭都快絞到一起了：“你們在說什麽？女孩指的是寧果？”

大家懶得理這個傻的。

一直默默的沐長竹又拿起桌上的食物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不緊不慢地將眾人的真實感受說了出來：“想把她留下來。”

這個“留”字裏蘊含的意味，遠沒有白衣天師說的這般輕描淡寫。

幾個男人沒有附和，但態度顯然是默認了。

如果剛才沒有讓寧果走的話，現在他們能做出什麽事，還真的不好說。

“那麽，這件事你們是怎麽看的？”路唯銘呼出一口氣，本想點一根煙，頓了一下，又把打火機塞回口袋，嘴裏叼著一根沒點著的煙，倚靠在桌邊，“畢竟這事兒也太他媽……離譜了。”

在一天之內，原本喜歡安芊芊喜歡得不行的七個男人統統移情別戀，還是八匹馬都拽不回來的那種，就算路唯銘無比確信自己沒中蠱也沒被美色沖昏頭腦，這事兒也怎麽看都透出一股詭異。

更令他不能理解的是，內心那種幾乎要被黑暗的欲望淹沒的感覺，身體的每一處似乎都在拼命叫囂著——把她搶過來！把她留下來！讓她再也離不開！

路唯銘略帶煩躁地扔掉煙，他是警察，他的職業操守在告訴自己，絕對不能放任這種情緒。

季涵起身，像是倦極：“都走吧，這事討論不出結果。”

趙非宇：“餵餵，所以到底是怎麽個回事？”

至於安芊芊，大家都很默契地沒有提起，對所有人來說都已經是黑歷史，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兒又何必做呢？

更何況，關於這個人該怎麽處理，幾個男人不是蠢人，早在這幾句交談的態度裏心照不宣了。

……

第二天早上，寧果甫一進教室，對上的就是安芊芊怨恨的眼神。

小少女腳步微微一頓，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安芊芊的眼神讓它想起了當初在暗巷的情形。

那個時候，想要殺她卻失敗的安芊芊跌坐在地上，用的也是這樣的眼神。

寧果慢慢地眨了眨貓兒眼，低頭去翻找抽屜裏的課本。

安芊芊仍然在抽泣，她的座位四周一如昨日，簇擁著眾多安慰她的朋友，其中有一個娃娃臉的女生見寧果還在找課本，終於忍不住了，陰陽怪氣地諷刺：“有些人還真是不要臉，勾引別人的男朋友，還若無其事地跑來上課。”

寧果為難地眉頭蹙起，依舊在翻找課本，然而很奇怪，抽屜裏少了大半的書，她不僅沒找到下節課的課本，還從抽屜裏摸到一手黏糊糊的膠水。

看著粘膩的手掌，寧果沈默一會，忍不住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

而娃娃臉女生已經走了過來，她嘲諷地笑了兩聲，伸手拉扯她：“課本你也不用找了，直接去垃圾桶撿吧，說不定還能全撿回來哦。”

教室一片寂靜，其他所有人都在看著，有的是幸災樂禍看戲，有的是同情卻又不願挺身而出。

安芊芊坐在座位上，停止了哭泣，望著這邊，但也沒有站起來阻止。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應該都放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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