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炙熱得將空氣都灼燒扭曲的狐火如離弦的箭朝蘇長瑾迎面而來。

蘇長瑾知道付離是真的惱了, 這只九尾狐受傷的程度沒有誰比他更清楚, 施展個法術都是痛楚的事情，更何況還吐出本命狐火。

腦中飛速考量，蘇長瑾咬牙，面上還是笑著, 倏忽放棄戰局，轉身迅速離去。

雖然付離有傷, 但是畢竟是活了那麽多年的，沒有底牌蘇長瑾是絕對不相信的, 要想完全殺死這只狐貍，不付出個半條命根本不可行, 而且付離完全能在臨死前自爆妖珠。

這可就不只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了。

但是就這樣離開, 蘇長瑾也不甘心，他忽然回過頭, 手指在唇邊比了比, 笑瞇瞇地對付離身後的寧果道：“多謝款待～”

尾音暧昧又嘚瑟。

寧果：“……”莫名其妙。

又是一團狐火以極為刁鉆的攻勢砸過去，蘇長瑾神情凝重些許, 不再逗留。

隨著蘇長瑾的消失，結界也破裂了, 周圍超市重新恢覆了喧鬧的人聲。寧果眨巴眨巴眼睛, 剛一轉頭想問問前輩之前是去了哪裏, 卻突然噎住了般不敢說話了。

付離正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 一條毛絨絨的雪白尾巴不知何時, 已經卷纏在寧果的手腕上：“沒事吧？”

寧果連忙搖頭, 瑟瑟發抖。

前輩的眼神……好可怕。

付離的視線在少女身上流連一會，琥珀色的狐眸重新漾開恍若與之前沒什麽差別的笑意：“走吧，不是還要逛超市嗎？”

竟對剛才蘇長瑾的事只字不提了。

寧果忙不疊點頭，跟在付離的身後，在付離沒看到的地方如釋重負地拍了拍胸脯。

幸好沒像直覺的那樣發生很可怕的事情，大概是錯覺。

“前輩，你沒受傷吧？之前的傷口有裂開嗎？”

付離聞言，原本還沈澱著些許面對蘇長瑾時的冰冷的眼眸，溫暖柔和下來：“沒有，別擔心。”

“前輩沒事就好。”

“對了，”付離忽然轉身，一條尾巴一拋，“這是給你的。”

寧果一楞，下意識地伸手接住扔過來的東西，是妙鮮包，跟她在貨架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這是？”寧果驚訝。

“超市外面有活動，夠到系得最高的球就能挑一個獎品。”付離輕描淡寫地回答。

至於順便叼走獎品把圍觀的那群人嚇一跳這種事，付自然覺得沒必要說。

“謝謝前輩。”寧果眉眼彎彎地道謝。

付離輕輕回答：“不用謝。”那條尾巴始終卷著寧果的手腕，像是怕小姑娘走丟了。

結完賬離開超市，寧果提著一大袋子的菜，付離說：“把袋子套在我的脖子上吧。”

“誒？”寧果低頭看看裝得滿滿的塑料袋，再看看九尾狐，“不會太沈了嗎？”

總感覺這樣子會連頭都擡不起來啊……

“沒事，不要真的把我當普通寵物看啊。”付離嘆氣，琥珀色的狹長眸子柔和，尾巴一勾將少女手上的塑料袋勾過來，並略微舉高了套在自己脖子上。

大概是障眼法的緣故，周圍沒什麽人註意到這奇怪的一幕。

寧果眨巴著貓瞳，低頭瞅著自己空空的兩手，感覺很是不好意思。

居然讓受著傷的前輩提東西什麽的……

付離瞧出了小姑娘的心思：“你把妙鮮包拿著吧，那是屬於你的東西。”

“好！”抱住妙鮮包，寧果步伐輕快地跟著皮毛雪白的九尾狐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然而與輕盈腳步截然相反的，是她的眼神。

超市裏遇到蘇長瑾後發生的事情，與上次在學校裏的感受幾乎相同，這種難受得像是整個人要沈陷深淵的感覺……絕對不是偶然。

系統它……一定知道什麽。

“怎麽了？”察覺到身後的小少女步子變慢，九尾狐扭頭問。

小少女擡起頭，兜帽下的貓兒眼明亮清澈：“沒什麽，只是不知道今天晚上要做什麽菜。”

有些事情，註定不能告訴其他人。

包括那些好像她幾乎已經全然將信任托付的人。

回到家裏，外面天色快黑了。寧果站在廚房裏，一臉嚴肅地盯著鍋碗盆勺。

付離猜到寧果肯定不會做飯，因此也站在旁邊，十分仔細地指導著。

“這個菜葉子也是要擇掉的……這個沒有洗幹凈……”

寧果想要自己動手做，付離也只能隨她了。

可惜他現在不是人形，不然可以直接做飯菜給小後輩吃。

然而即便是付離一字一句地指導著，寧果少女也沒能成功做出可以吃的飯菜。

付離：“……”頭禿。

再次將煤炭般漆黑的炒菜倒進垃圾桶，寧果面色凝重地立於鍋竈前思索一番，就在付離以為小少女是受到打擊了，想要溫柔地安慰時，她突然舉起鍋。

然後放到了洗碗池裏。

“前輩，我們還是出去吃吧。”寧果面無表情地拉了拉兜帽的帽檐，吐出這個深思熟慮的辦法。

付離：“……好。”

小後輩的心理素質似乎比他想象的好。

“等我先把鍋洗完。”寧果道，“前輩，你先去客廳坐一會吧。”

在家裏也沒可能遇到什麽危險，付離轉身離開廚房，寧果深吸一口氣，便開始擦起鍋來。

嗚嗚嗚在前輩面前那麽丟臉，真的想把自己埋進地裏了。

鍋上有一處油汙擦洗不幹凈，寧果不禁擡手，把鍋湊近了擦。

然後下一瞬，少女不見了，原地的地板上多了一只黑乎乎毛絨絨的小團子。

“喵嗚？”小黑貓還沒反應過來，只聽“鐺”的一聲，一口鍋從天而降，將整只小黑貓牢牢扣住，只露出一條小尾巴。

“喵喵喵！”寧果疼得連忙在鍋裏使勁抽自己的尾巴，好不容易抽進來，抱著尾巴呼呼吹了會，尾巴被鍋邊緣砸到的痛意才減輕許多。

正好時效到了，結果變回小貓，鍋沒被她拿著，也就順勢掉下來準確扣住她……

在家裏就放松了很多，連會變成貓都忘了。

寧果小貓嘆口氣，試探地在黑漆漆的鍋裏，擡爪子敲了敲。

“這是……被扣住了？”付離驚愕的聲音從鍋外傳來。

寧果松口氣：“喵喵喵喵！”

還順便往付離的方向挪動。

付離看著正在朝他移動的倒扣著的鍋，無奈又好笑：“怎麽把自己給扣住了。”

掀開這只在廚房裏跑的鍋，露出鍋裏的小黑團子，寧果喵嗚一聲，跳到客廳去找蘋果糖。

“前輩，我們出去吃飯吧，我還有好多作業要寫。”

“走吧，想吃什麽？”

……

學校裏，高二五班，寧果正托著腮苦惱的盯著書上的題目看，旁邊貌似正在覆習資料的周雪藍不經意地開口了。

“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今天？”寧果想了半天沒想到，轉過腦袋悄悄問趙非宇，“趙同學，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趙非宇精神一振，馬上從趴著的課桌上爬起來，掏出手機啪嗒啪嗒按屏幕：“我知道，是世界帕金森病日！”

寧果認真地點點頭，隨後轉回腦袋，滿臉嚴肅地對周雪藍道：“雪藍，是世界帕金森病日！”

周雪藍：“……你們兩個可給我住口吧！”

寧果眨巴眨巴眼：“雪藍？”

小少女無辜的瑩潤眼眸使得周大小姐挫敗地嘆口氣，算了，便宜同桌本來就不知道，她問也是白問，怪不到對方身上。

不過……那個沒什麽用的腦子有坑的而且連個日子都記不住的竹馬……

周雪藍惡狠狠地拿起課本卷成筒，越過寧果往趙非宇頭頂上來了一下：“你說你有什麽用！”

身為校霸的威嚴已經掃地的趙非宇偷偷瞟一眼寧果，低聲道：“餵，好歹認識十幾年，給我留點面子啊。”

這要是換個人，他早就發火了好嘛。

周雪藍勾了勾唇，縮回了捏著課本的手。就在趙非宇松口氣，放下抱著腦袋的手時……

腦袋又被課本狠狠敲了一下。

“果果！”趙非宇捂著頭，“你都看到了吧？周雪藍她欺負我！她對我進行校園暴力！我要舉高高才能開心！”

不要臉的趙非宇已經能把這種要求被小少女舉高高的話大聲在班級喊出口了。

寧果想了想，掏出一顆草莓糖，推到趙非宇那裏：“……乖。”

感覺被哄到了的趙非宇委委屈屈地勉強表示不跟周雪藍計較，順便把糖果剝開扔進嘴裏，甜得發膩的草莓味在口腔裏蔓延。

嗯，真甜，果果的糖就是甜……

趙非宇高興了，眼見著周雪藍似乎還要生氣，寧果連忙又拍了拍周雪藍的背：“好啦好啦別生氣了。”

雖然寧果也不知道周雪藍在生什麽氣。

周雪藍：“……那好吧。”

周雪藍不生氣了，只是眼裏好像有那麽一點失落。

寧果輕抿嘴角，溜圓剔透的貓瞳靜靜地註視著她：“雪藍，是有什麽煩惱嗎？我們是朋友，你可以跟我說說。”

周雪藍捏了捏口袋裏的盒子，搖頭：“沒事。”

寧果忽然註意到，周雪藍的手腕上，那條一直戴著的串著小魚鈴鐺的銀色手鏈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鑲嵌著水藍色寶石的手鏈。

“雪藍要是想說，我會認真聽的。”

小少女黝黑的貓兒眼裏，有一抹溫暖的碎金色在輕輕閃爍，像極了黑夜裏一縷明媚的陽光，將周雪藍全部的註意力都吸引過去。

周大小姐微微垂眸，點頭：“嗯，我想說的話，會第一個告訴你。”

第二節課下課的時候，寧果起身離開教室，準備去高三問問季涵有沒有回來，卻在樓上的樓梯口時，忽然被一群人團團圍住堵在了樓梯拐角。

這群女生緊盯著寧果，面上的神情並不好看，顯然來者不善。

寧果捕捉到了這群女生打量她時眼裏摻雜的各種情感，嫉妒，不滿，惡毒，輕蔑……這些充滿著陰暗面的情緒使得寧果非常難以忍耐。

小貓不喜歡被這種情緒包圍，因為這讓她有種模糊記憶裏深深掩藏的某些負面情緒，會被一同勾出來的……

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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