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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懇請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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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二, 碧鸞宮。

向貴妃的臉色蒼白,眼睛紅腫, 明顯是哭過且休息不好憔悴不堪的樣子。

她的心腹大宮女秋環看著桌上半點沒碰的燕窩粥,勸道:“娘娘,您可千萬不能這樣糟蹋自己的身子, 現下侯爺被人參劾, 但事情到底如何還不清楚,若是娘娘您現在就倒下了,可不是讓親者痛, 仇者快?侯爺那邊也還需要娘娘您在陛下面前多加周旋呢。”

向貴妃有些失神的苦笑了一下,低喃道:“秋環, 你不是不知道, 陛下他有多久未宿在我這宮裏了……”

外面風光,吸引了多少仇恨, 那個說是最寬和大度,端莊厚德的皇後娘娘看自己的眼底都是淬了毒的刀渣子。

可也只有自己知道, 陛下那所謂的“厚寵”是有多寵了……

更何況,多年未曾選秀的陛下竟然就要選秀了, 想到新進秀女中那幾張鮮花般一掐都能掐出水的鮮嫩小臉,她這心裏就滋滋的冒小火苗子,而偏偏這個時候父親還出了那事!

華皇後, 華家!父親讓人傳信說必是華家不想蘭兒嫁給姜淮之, 所以才在選秀這個節骨眼弄出那事兒, 否則十年前的舊事如何恰恰就在現在給翻了出來?

且父親當年的一個親信下屬正是不久前和華家一個旁支聯了姻!真是可恨可恨!

其實要向貴妃覺得, 那姜淮之有那麽重要嗎?想起那容家女素布衣裳絲毫脂粉不施都讓人忍不住失了魂落了魄的那張臉,向貴妃那心就又是一陣扭曲。

竟是下狠手都沒能弄死弄殘她,那樣的謠言滿天飛的情況下,陛下和太後都執意讓她進了宮參加覆選,她實在不能不防。

可是父親竟然說寧願讓她進後宮也要保了蘭兒嫁給姜淮之……向貴妃實在不能理解,嫁給姜淮之為何就不能謀一謀嫁給姜玨,她是不信那姜玨對華語蓉那蠻丫頭是有多少真情的……

八月十三,慈壽宮。

十六位進宮覆選的姑娘已經在這宮中住了十一日,這十一日下來,不少姑娘們都瘦下了好大一圈。

因為,她們這哪裏是到宮中來選秀,簡直就是到宮中來受罪服役的!

這些時日她們每人每日穿的都是一模一樣的普通細布繡花滾邊衣裳,戴的是一模一樣的普通宮花釵環,這些也就罷了,就是連最驕傲最喜華裳美服的華語蓉也被華皇後派人叮囑過,務必要恪守規矩,不可嬌蠻無禮,任性妄為,無論如何也都要忍過中秋賜婚之後。

可是最讓這些金尊玉貴嬌養大的姑娘不可忍受的是,她們每日的飲食也是有規格配置的,見多識廣知道些事的,就知道那規格竟是和那城外女子善堂是一樣的夥食。

雖然姑娘們大多規矩都學得很好,在宮中更不敢放肆,表露出不好性情落在太後及各位娘娘的眼裏,吃得時候也是端莊文雅,但吃不吃得下,那日漸消瘦的面龐和配發的普通胭脂都遮蓋不住的面上菜色卻是騙不了人的。

然後還有高強度的宮規禮儀訓練和每日午後的勞心勞力,能一點兒也沒瘦的真沒幾個……

莊太後坐在鳳榻上,身邊靠著她坐了向貴妃所出的長榮公主,往下兩側分別坐了華皇後和幾位高階妃嬪,再下面便是齊齊的坐著的兩排秀女們。

莊太後似乎完全感覺不到姑娘們強撐著的笑顏下苦兮兮的內心,零星的和華皇後說著話,然後還偶爾點一下下面的姑娘們,問問她們的情況。

這些時日在宮裏,莊太後並未對靜姝有什麽特別喜愛之舉,待她和別的不顯眼官家之女並無分別。

只是此時卻是點了靜姝之名。

莊太後笑著問靜姝道:“容姑娘,聽說昨日你教小宮女們賬目知識來著,怎麽會想到教她們這些?”

靜姝恭謹答道:“回太後娘娘話,因臣女咨詢過掌教女官小宮女們的受訓課程,得知讀書習字等均有專人教習,基本的算術也學過一些,但賬目方面卻是一點也沒有涉及,臣女想著將來這些小宮女分配去各宮室,懂些基礎賬目可能也會有用,而這些臣女又熟,便偷懶,教了些,也算是投機取巧了。”

莊太後點頭,道:“這想法也不錯,她們的確該學些這些。我聽掌教女官說過了,你教的很好,和她討論細節時也似受過系統的訓練,你在家學過這些?”

靜姝答道:“是的,太後娘娘。臣女在家時家母曾專門請了一個女賬房師傅教過臣女這些。”

這時一旁一直沒有出聲的長榮公主突然插言好奇道:“皇祖母,孫女聽說大家閨秀在家時會學些管家理事,但卻還第一次有聽說專門跟賬房師傅學算賬的,是孫女孤陋寡聞了嗎?”

莊太後轉頭笑著拍拍她的手,卻沒有回答,反是笑著看向向貴妃,道:“你來跟長榮說道說道,雖是公主,也該多知道些外面大家族的情況。”

將來終歸也是要嫁出宮的。

向貴妃便跟莊太後躬身答了聲“是,母後。”

這才轉身對著女兒溫聲道:“學其實很多也是會學的,但大家閨秀多是學琴棋書畫,管家理事方面母親也會教些,將來女兒出嫁更會挑得用的管事嬤嬤跟著,所以也無需專門的花時間跟著賬房師傅去學。但民間卻也有例外,像商戶之家,就需要專門學習,這也是她們日常生活的需要。”

又道,“這位容姑娘的母親便是出自蜀地有名的大商家陳家。商家之女,尤其是這種大商家之女,如無意外,將來也多是和大商家聯姻的,所以很多幼時都會受系統的一些賬目甚至營商方面的訓練,以便將來也能從旁協助自己的夫君,打理一些生意。”

向貴妃語氣溫和認真,完全便是在給女兒解惑,半點不帶歧視的。

長榮公主“哦”了聲,看向靜姝的目光就帶了些若有所思,她心中其實還有疑問,但卻也知禮的打住了。

莊太後像是聽不出其中任何機鋒,仍是笑著點了點頭,就把目光轉向其他秀女,然後看著向依蘭溫和道:“蘭丫頭,聽說你昨日是教小宮女們習字來著,就像容姑娘先前所說,這些小宮女都是有專人教她們習字的,你再花時間教她們,豈不是多此一舉?你來說說你的看法。”

向依蘭便行禮道:“回太後娘娘話,宮女們還小,宮中教習雖然有教她們習字,不過是為著讓她們識字記字,但臣女教她們的,卻是希望她們能夠練習心境。將來她們都是要在宮中做事的,學做事,先做人,臣女希望她們能戒驕戒躁,心境平和,如此才能做好自己的本分……”

莊太後聽言滿意點頭,笑道:“果是個心思靈透,充滿慧根的丫頭”。

然後莊太後便問其他姑娘們對此的看法。

因向依蘭是向貴妃的侄女,為人又隨和低調,雖然生得出眾,但眾人皆知她是被內定給蜀王三公子的,其他秀女則多是沖著陛下的後宮去的,不存在利益沖突,因此對向依蘭都十分友好。

而靜姝家世雖不顯,但在同樣的布衣釵環粗茶淡飯之下,竟是越發的冰肌玉透,容光逼人,望之令人自慚形穢,心中早就日漸生了不少的敵意。

此時太後問起,不少人便紛紛暗中貶低靜姝,而拐著彎的讚向依蘭,向向依蘭和向貴妃示好,只道是賬目知識隨便請個宮中管事都可教,娘娘們讓她們教小宮女的,自然是要教她們心境氣度這些尋常教習教不了的……

有人心中已暗自腹誹,原來這容家女不僅是前朝餘孽,其母還是個商家女,瞧她生得那副模樣,必是承繼至其母,其父怕也是看中了其母的美貌,這樣膚淺的父親才會一得知自己身世就忘恩負義……

而這日強撐著言笑的向貴妃聽了莊太後的話和看她對向依蘭的親切讚賞態度心中卻是定了許多,看來太後並未因父親的事就否定蘭姐兒,太後一向和陛下大面上的態度都是一致,那……父親的事應不至於多嚴重。

八月十五,中秋節。

這日上午宮中為著眾秀女們特地辦了一個小小的宮宴,宮宴上眾人要送上自己的賀禮給太後娘娘,然後陛下和太後以及各位娘娘會問上幾個問題,最後評估她們的才學性情,決定她們是否適合幾位藩王子或者納入後宮。

因主要目的是給幾位藩王子賜婚,這次的宮宴景元帝還特地邀請了三位藩王子一起參加。

宮宴過後,這些秀女們便會被送回家和自己家人度中秋,等候賜婚聖旨了。

因著材料和時間都有限,眾人送上的賀禮多是自己的字畫,簡單的繡品,或者別出心裁的送上一份自制的點心佳肴,也有姑娘大概是送賀禮為假,表才藝為真,上前直接為太後娘娘彈上一曲,舞上一段的。

賀禮中比較標青的是梁首輔家的孫女梁夢茹,她送上的是一副精巧靈致的蘇繡雙面繡扇面,紅桃碧葉,栩栩如生,雖然圖案簡單,但短短十幾天時間,只有晚上時間可用,竟然可以繡上一副上佳的雙面繡,可見其繡技之出眾。

這些秀女之中,莊太後一直另眼相待的就是梁夢茹,見了她的這個賀禮更是高興,她喚了她上前,親自從她手裏取了那賀禮細看了一番,就笑著跟景元帝道:“過往只聽說梁首輔熟讀百書,能謀善斷,沒想到他們家的孫女竟養得這般靈秀,怕是那江南百年書香世家的女子也不能養得這般好。”

梁首輔是景元帝的心腹老臣,老南平王時代就是王府舊臣了。

景元帝聽完卻差點笑出了聲,他從莊太後手中接過那扇子,掂了墊,笑道:“確實想不到。”

“不過母後,你說這江南百年書香世家養的女兒,朕就想起了那白老翰林家,據稱就是江南的百年書香世家,說來工部郎中容大人家的女兒可不就是白家養大的嗎?”

說完就看向下面,問道:“哪位是容大人家的姑娘?”

靜姝上前行禮,景元帝點頭,道:“免禮平身吧。你且送上你的賀禮給母後和朕看看,朕和母後比較比較。”

靜姝心中很有些無語,想到自己的禮物,硬著頭皮就送了上去。她這一送上去,景元帝就笑得更開懷了,就是莊太後都有些忍俊不禁起來。

卻原來靜姝送的是一尊手刻的只有手指長巴掌大小的金絲楠木觀音像,這金絲楠木還是她舊地取材,求得了掌事女官的意見,直接把房間裏的一個擺件拿來改刻的。

雕刻篆石這種技藝,說雅不雅,文人雅士有個興趣愛好還行,但大家閨秀擅長的還是少見。

景元帝細細看了看,笑道:“刀工不錯,雖還比淮之差上許多。哈哈,你倒是和淮之真是匹配,他喜武不喜文,平日裏都是削著這些東西練刀工,又不喜費心思,每次朕或者母後生辰,他都是拿自己刻的些玩意糊弄一下……”

說著搖搖頭,笑道,“若這不是送給母後的賀禮,朕就直接將此物賜給淮之了。”

這話一出,場上好幾個人的臉色卻都是變了,變得最厲害的自然是以為穩穩會被賜婚蜀王三公子的向依蘭以及她的姑姑向貴妃。

向貴妃聽言簡直不知道自己該喜還是該悲。她作為景元帝的寵妃多年,哪裏不知道景元帝從來不做無的放矢之事,不說沒有內涵的話語。

果還是著了華家的道嗎?

景元帝把那觀音像遞給了莊太後,又笑著問了兩人幾句話,均是兩人的興趣愛好一類,但很明顯,眾人看出,景元帝對著梁夢茹的態度是對一多才女子的讚賞欣賞,而對著靜姝卻多是對著一個小輩的調侃。

及至眾人都送完了賀禮歸位,最後景元帝卻沒跟莊太後和華皇後幾人商量,反是又不按常理出牌的直接就問幾位藩王子道:“此次選秀,朕本來的目的就是為著給你們選妻,現在你們也都見到了諸位秀女,看了她們給母後的賀禮,朕今日就給你們一次機會,讓你們自己從中擇一良配吧。”

又補充道,“不要說什麽一切全聽皇伯父旨意,到時候後悔可是你們自找的。你們且就由長至幼回答吧。”

三人本是同齡,不過是相差了月份而已。

康王家的姜玨最大,他很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斜對面坐著的華語蓉,紅了臉道:“皇伯父,臣侄願憑皇伯父作主,臣侄必不會後悔。”

本來還挺期待的華語蓉感覺到姜玨的目光心都飛起來了,結果他就來了這麽一句,立時臉就沈了下去。

姜玨看到,心中嘆了口氣,怕是之後又有的哄了……說實話,他現在倒是更寧願陛下給他賜那梁首輔家的小姐了,華家和華語蓉,已經讓他越來越有被捆綁的感覺了……

接著便是閩王家的姜璉,最後才是姜琸。

姜璉垂了眼,想到剛剛那個曼妙的身影,寒星般璀璨的眼睛,心中就非一般的苦澀難言。

他想開口求娶容靜姝,可是先前只是多看了她一眼,坐在他隔壁的堂弟姜琸那刀子般的眼神就殺了過來,及至皇伯父拿容家小姐和姜琸開玩笑,姜琸那副理所應當的表情他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嘴巴張了又閉,最後吐出的只是一句:“皇伯父,皇祖母,母妃向來喜愛崔家表妹,臣侄鬥膽懇求陛下賜婚。”

崔家表妹,姜璉的姨表妹,禮部侍郎崔喆崔大人家的孫女,也是這其中的秀女之一。

景元帝哪裏看不到兩個侄子之間的暗湧,他對姜璉的回答很是滿意,點了點頭,就笑著將目光轉到了姜琸身上。

姜琸便起身行禮道:“皇伯父,您之前既然已經說過容姑娘和臣侄最為相配,臣侄不敢有違皇伯父皇祖母之意,且容姑娘在蜀中長大,其性情母妃再熟悉不過,其他姑娘母妃卻全未見過,臣侄懇請伯父賜婚於臣侄工部郎中容大人之女容氏。”

景元帝呵呵笑道:“朕不過是一句戲言,你皇祖母之前還曾說過安西侯向家大小姐性情溫婉,與你的暴躁性子最為相襯,你這如何又不說了?”

姜琸正色道:“向家大小姐性情如何侄子不知,但十年前安西侯身為與西涼作戰的主帥,克扣軍餉,貪汙軍資,延誤戰機,致數萬軍士寒冬饑寒中病亡,令我大周損失慘重。臣侄在軍中多年,深知每一點滴軍餉物資俱是邊關沙場將士的鮮血和性命,此等人家教養之女,臣侄不敢求娶。”

“砰”的一聲,一個茶杯落地,碎瓷滿地。

向貴妃搖搖欲墜的身影跪地,落淚對著景元帝泣道:“陛下,此事尚未查明,父親定不會行此等不忠之事,三公子如何竟因別人的一面之詞便直接定罪於家父之身,並因此連罪至臣妾之侄女,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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